現代,磊石山民國古宅中。
負責檢測黑太歲的機器忽然開始報警,地板下的深坑中,一直平靜的黑太歲表面泛起一層層漣漪。
緊接著,現場所有設備閃爆,檢測人員發出驚呼聲。
穿著防護服的檢測人員湊到深坑邊緣朝下看去,只見黑太歲表面那層層漣漪下擠出一張張人臉,張大嘴無聲的哀嚎,用力向上想要擠破黑太歲的表皮。
越來越多的臉浮現,劇烈掙扎之下,黑太歲不可抑制的開始脹大,向外蔓延,勢不可擋。
“拉響警報,所有人撤出去,快!”
警報聲響,所有人開始撤離,黑太歲膨脹的速度越來越快,轉瞬就蔓延到坑外,凡是碰到的東西,頃刻間就融化成黑水,所有的設備都被吞噬。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那些擠在一起的臉仍舊不斷地往外撲騰,帶著驚恐的神情,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鬼怪在躲避什么,妄圖逃離。
詭王朝,初夏時節,各州皆是晴空如碧洗,暖陽高懸天際。
驀地,也不知發生何種變故,天邊似有墨龍翻滾,烏云以洶涌之勢奔騰而來,如黑色的巨浪瞬間吞噬了湛藍蒼穹。狂風呼嘯而起,扯動著樹枝狂舞,發出尖銳的嘶鳴。
不過幾個呼吸間,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墜落,似要將大地砸出深坑,雨幕厚重得如同鉛板,大玄九州之地皆被籠罩在一片昏暗混沌之中。
風雨肆虐之處,江河湖海水流暴漲,洶涌澎湃,渾濁的水面之下仿佛有惡鬼掙扎欲逃,大片大片扭曲的血影在水面下浮沉,在外的人驚慌失措的逃入避雨之地,眼睜睜地看著肢體殘缺的惡鬼以詭異的姿勢從河中,湖中,乃至地上水洼中爬出。
百鬼橫行于暴雨之下,所過之處,寒意刺骨,黑暗與絕望蔓延,人間仿若淪為地獄,九州百姓在這一刻對水鬼的恐懼達到了極致。
“娘——娘親救我——”
幼童逃難路上跌倒在水洼旁,惡鬼伸出利爪,抓向幼童。
千鈞一發之際,水洼下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瞬間便將那惡鬼扯入水底。
與此同時,九州各地皆是如此,所有的惡鬼都被水下爆發的力量重新卷入水中吞噬。
還有現代磊石山中,極具膨脹的黑太歲在即將要蔓出民國古宅時,突然像被人扯住了后頸,強行拽回宅子里,拽回深坑中。
桑雀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好像是許多年,每一天都在經歷各種淹死之人最后的絕望時刻。
久到她快要忘記自己是誰,心里只有恐懼和害怕,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抓人來替代自己,只要抓到人,她就能解脫。
這個念頭幾乎占據了她全部意識,她不斷的吞噬那些人的恐懼,吞噬九州水域中能夠吞噬的一切。
可同時,她又感覺時間只過了短短一瞬,她是桑雀,還有好多人等著她回去,她承諾大家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桑雀,你可以輸給任何事任何人,但絕對不能輸給自己的恐懼!
桑雀開始掙扎,她的意識好像狂風暴雨下,在海中飄搖的孤舟,不斷有黑影從海中冒出,爬上她這艘船,要將她船上最后的燈光壓滅。
為此,桑雀只能不斷的奔波在船頭和船尾之間,將那些爬上來的黑影打下去,守護最后一縷光。
如果船被黑暗侵蝕,光滅了,那她作為人的意識也會隨之消失,變成真正的鬼怪。
“鬼神境的感覺是不是很不好?”
“像海中溺水之人,惡鯊環伺,孤立無援,沉下去只是時間問題。”
那天和左今也的對話響徹在腦海中,桑雀此刻總算明白左今也描述的那種感覺,進入鬼神境之后,這種黑暗的力量時時刻刻都在侵蝕她,她也要時時刻刻與之抗爭,不能有片刻松懈。
甚至以后,她再也不能安然入睡,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這對人來說簡直就是酷刑,能堅持多久桑雀心里也沒底,她只能告訴自己別想明天和未來,專注當下,永遠告訴自己,只要守住當下就好。
桑雀‘注視’著船上那盞燈,隱約聽到了些許聲音。
“求玄女娘娘庇佑,護我明月山渡過此劫”
“求玄女娘娘保佑我家媳婦生產順利,這種節骨眼上可千萬不能出事”
“同志們,今天我們開展一項學習任務,向新一批獲得國家表彰的英雄們學習。”
“才十八歲就獲得了國家表彰,我要把她當成我的偶像!”
這些聲音帶來一陣陣暖意,驅散風暴中刺骨的陰寒,桑雀感覺屬于自己的意識越來越強大清晰,她開始用力掙脫黑暗的束縛。
桑雀緊閉已久的眼皮霍地睜開,又是一張腫脹慘白的臉杵在她面前,有那么一瞬間,桑雀以為時間倒流,她又回到了被水鬼抓住的時候。
此刻的桑雀就像當初的那個男子一樣,被眾多尸體掩埋在下,在隱界那個不知名的湖底沉眠。
當桑雀產生想要離開的念頭時,她腦中迅速閃過許多湖泊河流的景象,緊接著腳下驀地踩空,墜入水中。
頭頂有亮光,桑雀奮力游上去,腦袋冒出水面那一刻,桑雀才終于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桑雀爬上岸,面朝上癱倒在草地中,看天空中的烏云正在慢慢消散,陽光重新照耀大地。
抬手按在胸口,桑雀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她這才意識到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呼吸過。
她下意識的吸氣吐氣,心臟這才緩慢的跳動起來,她冰冷的身體也逐漸回暖,有了活人該有的溫度。
所以她現在是死人還是活人?
她成功了嗎?
各種疑問充斥在桑雀的腦海中,眨眼的時候,桑雀發現她眼前竟又閃過湖底和那些蒼白的死尸。
桑雀疑惑蹙眉,這次有意識的閉眼,當眼皮扣下來,遮蔽光明帶來黑暗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真的還在那片湖底,被眾多腫脹的死尸掩埋在下。
無法遏制的恐懼感襲來,桑雀又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黑暗侵蝕,她馬上穩定心神,聆聽和感受心燈中帶來的溫暖和力量,將恐懼感壓下去。
這算什么?
難道說真正的她已經是‘死’在湖底,成為了水鬼,那現在坐在正常世界岸邊,還有心跳和活人氣息的她,又是誰?(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