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一直陪著夏蟬,看夏蟬吸干了兩桶豬血,半扇豬肉連骨頭渣子都沒留下,頭發纏上去,豬肉就迅速消失。
夏蟬意猶未盡,頭發已經恢復到及腰的位置,烏黑油亮,很有光澤和質感。
果然,夏蟬還是要食用新鮮血液和生肉,才能在消耗之后得到補充,平日里她吃那么多,完全是因為那些食物能提供給她的養分很有限,只能靠數量堆積。
“小蟬,姐姐知道你是乖孩子,不是壞人,姐姐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意別人怎么看你,好不好?”
夏蟬歪頭,不是太明白桑雀的話。
桑雀更直白地說道,“吃人的確不好,可是在這個世道,你不去傷害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傷害你,如果遇到要傷害你的人,你就算吃掉對方也不是錯。”
夏蟬眼神變得小心翼翼,“姐姐是說,小蟬可以吃壞人,吃壞人小蟬不會變成壞小蟬嗎?”
桑雀認真點頭,斬釘截鐵地告訴小蟬,“對,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桑雀跟夏蟬說的,和她娘說的不一樣,夏蟬她娘只會讓她逃,讓她躲,讓她壓制著對血的渴望。
夏蟬不懂太多道理,但她相信桑雀。
“好,以后要是有人要害小蟬,小蟬就吃掉他,還有害姐姐的人,小蟬也吃掉。”
桑雀欣慰地揉揉夏蟬的腦袋,夏蟬靦腆地笑。
“還有啊,以后要是情況緊急,你身邊有死去的人,你也可以吃掉,始終記住自己活著最重要,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不管別人將來怎么說你,你在姐姐眼里,永遠是最乖最好的小蟬。”
“嗯!小蟬記住了!”
夏蟬開心地笑起來,晚上因為想要吃小孩產生的內疚感煙消云散,跟桑雀一起把車廂里收拾干凈。
看到裝錢的小箱子,夏蟬想起來她的荷包,掰著手指道,“姐姐拿了小蟬三兩四錢銀子,還有十七個銅板。”
桑雀表情僵住,夏蟬倒不是讓她還,只是夏蟬對于‘財務總管’這個職位有很強的責任感,要算清楚她們倆的錢。
“八天后,姐姐想辦法補給你。”
桑雀哭笑不得,黑驢在外面驢叫,桑雀一拍腦門。
壞了,驢和驢車名義上也是屬于她的,當即,桑雀找出紙筆跟夏蟬簽字畫押,把驢和驢車包括她身上穿的衣服全都無償贈予夏蟬。
想了想,桑雀冒出一個主意,她找出一節紅線,把銅錢一個一個串起來交給夏蟬。
“下次我喊你拿錢的時候,你就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給我,每次不要給多好不好?”
夏蟬點頭,甭管姐姐說什么,照做肯定是對的。
桑雀心想,破骰子想讓她變成窮人,沒那么容易,一個銅板也是錢,也符合使用骰子的規則。
下次她不扔骰子,直接四點朝上往地上放,或者在四點下面固定配重。
打破固有思維,找到規則漏洞。
桑雀在驢車車廂里鋪上暖和的被褥,讓玄玉陪著夏蟬,她返回去找何不凝。
私塾大屋里,何不凝坐在唯一的椅子里,抱緊雙臂,閉目養神。
聽到腳步聲,何不凝知道是桑雀,也不睜眼,“聯系到你師父了?”
在詭王朝,道門就有紙人傳訊法,用黃紙剪一個小紙人,寫上字,以特殊的口訣念咒,就能請出小鬼送信。
這屬于道門《五鬼搬運術》中的法門,是高階道法。
一般的,幾個縣的距離不是問題,厲害的,能在一州之地瞬息傳達。
“籌備藥材需要一天時間。”
何不凝睜眼,有些錯愕,他本以為至少需要三五天,沒想到一天就可以,可見桑雀這個師父確實是有本事的人。
“到豐寧城之后,病鬼的事情你是首功,可以領到三百功績點。”
桑雀點頭,夜游使危險,賺功績點卻很快,算上她已經有的八百點功績,到時候可以在豐寧城換一根驅鬼紅燭,跟嚴道子那根一樣的,可以抵擋五層惡鬼靠近,一根要一千功績點。
一夜無事。
次日一早,小六和小五就帶著驛站的人,送來兩車糧食和兩車御寒的被褥。
驛站的人不肯進村,只愿意把東西放在村口,小五和小六勉強不了,但也沒讓驛站的人走,讓他們都去樹林里砍柴。
熬藥需要大量的柴禾,村里那些老弱婦孺根本沒多少力氣。
一直忙活到下午,村尾私塾院子里,堆滿了砍好的柴,都是小五和小六弄的,夏蟬也幫了不少忙。
糧食交給了村長,何不凝他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桑雀還要等藥材,何不凝不想在原地浪費時間,就先帶著小五和小六去附近的村鎮巡視一圈,看看有無要處理的詭案。
約好明日午時,在去往石坑村的岔路口見。
何不凝他們一走,村長楊吉生找到桑雀,跪下來就開始磕頭。
桑雀面善,昨日是她給村民大米煮粥,又是她打得病鬼無還手之力,最后還是她答應幫村民弄藥材。
楊吉生昨晚聽到他們說要去石坑村和豐寧城,不敢求何不凝,只能等何不凝走后,求桑雀。
“小老兒懇請姑娘,幫村民們送一封家書給石坑村還有豐寧城做苦役的家人可好,沒有別的事情,只是送一封家書。”
楊吉生跪地懇求,淚眼朦朧,他的小孫女也跪在他身邊。
“香兒想爹爹和娘親了。”
私塾大屋里還有其他尚未得天花,幫忙干活的婦人和小孩,都眼巴巴地看著桑雀。
“老人家你先起來。”
桑雀把小姑娘和楊吉生扶起來,“送信這種小事你說就好了,舉手之勞。”
楊吉生喜極而泣,“好好,姑娘是大善人,好人有好報,小老兒以后定要求道君多多保佑姑娘。”
桑雀心想,她頭上有巫娘娘,怕是輪不到道君保佑。
“信呢?”
“還沒寫,小老兒這就去寫。”楊吉生抹干凈眼淚,轉頭對村民道,“誰家要寫信,現在想好寫什么,我去找些紙來。”
楊吉生情緒激動,走得太快差點被門檻絆倒,最后在私塾某個小屋子里,找到一沓發黃的草紙。
桑雀心頭一動,“村長,這些紙是以前來這里上學的孩子送給私塾的嗎?”
楊吉生點頭,“對,是各家給私塾的束脩,一直在那放著沒敢用,現在也找不到別的紙了,只能用這些。”
“這紙能給我嗎?我用其他紙跟你換。”
桑雀之前答應幫老媽找私塾里做束脩的紙,到了望山城之后才發現,這種紙私塾和學堂不會給外人的,也不允許買賣,所以這件事就一直耽擱著。
楊吉生怔了下,思索片刻之后點頭,“好,這些紙放在小老兒手中也沒什么用,要是姑娘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桑雀讓夏蟬幫忙,去驢車上拿她備的竹紙。
楊吉生拿了紙,支起桌子研墨,讓想要寫信的村民一個個過來,他們念,楊吉生寫。
先過來的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她身穿單衣,光腳穿草鞋,腳上生滿凍瘡,懷里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三歲左右,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小男孩,男孩身上套著一件破舊的大人衣服,雙目無神,靠在老婦人懷里。
楊吉生提筆,婦人開始說。
“……寶福啊,娘和虎兒在家一切都好,虎兒今冬還長胖了些,衣裳都緊了,你不用惦念家里,在那干活仔細著點,也小心點,千萬別學人逃跑,逃跑要殺頭,家里頭不用你操心,你要多想想虎兒,咬咬牙撐過去,咱家就剩你一個男人了,娘和虎兒會在家等著你的……”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