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前,嚴道子帶著瘦猴趕到荒樹林中的破廟時,老遠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當即抽出鐵劍防身,一手夾著符箓,讓瘦猴帶著兩條黑狗先進去探路。
瘦猴進去沒一會,一聲慘叫傳出,兩條黑狗夾著尾巴倉惶逃竄,差點撞倒嚴道子。
嚴道子本能退避,根本不想進入破廟。
可是,他留在黑山村找人都是次要的,中元將至,那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麥祟這種事鎮邪司人手不夠不會理,可淫祀大事,鎮邪司必定抽調精銳力量舉兵圍剿,尤其是涉及前國廟的,朝廷對這個格外敏感慎重。
鎮邪司一來,他的布置全部白費,到時候那群人追究下來,他的下場會比邪祟反噬還慘。
還有,他駕馭的剝皮匠生前是個兇戾膽大的人,自己謹言慎行,始終不能與之契合,極為不妥。
算了,來都來了……
嚴道子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走進破廟,他一進去,廟墻突然坍塌,一縷黑發迅速從墻角游走。
嚴道子眉心一顫,并指夾起一張符,瞬間引燃,全神戒備。
正午陽光猛烈,嚴道子謹慎地站在烈日下,不觸及陰影處,被曬得汗流浹背。
破廟里不見瘦猴蹤跡,能看到里面屋子里確實有很多血跡,重點是巫娘娘那沒有頭顱的神像不知何故裂開了。
黑發沒再出現,嚴道子也感覺不到邪祟氣息,他捏著符提著劍,快速查看破廟,一無所獲。
略一思索,嚴道子眉心猛跳。
“壞了!”
他立即沖出破廟,朝自己住處疾馳,剛跑出樹林,就見黑煙滾滾。
他家,被人點了!
嚴道子火冒三丈,腦中閃過夏蟬和桑雀的樣子,不知道是她們哪一個干的,還是他要找的廟祝之女一直藏在暗處,就等著偷他的家!
直到嚴道子老遠看到桑雀從他院中跑出,身后背著巨大的包袱,包袱皮是他的床單,包袱里還插著他的桃木劍,他才恍然大悟,如遭霹靂,不敢置信!
那清澈又銳利的眼神,哪里像之前那般木訥!
裝的,都是裝的,欺人太甚!
嚴道子怒不可遏,他這些年攢下的全部家當都被這臭丫頭帶走了嗎?
也不知道他鎖在盒子里的十張鬼兵符有沒有被偷走,那可是他花了巨大的代價,請道君之力繪制的,他一年也就能繪制兩張!
還有那兩根保命的驅鬼紅燭,他在鎮邪司賣了整整五年的命,才換到兩根!
都怪他先前走得太急,又對這臭丫頭沒防備,心想著明漳雖然沒跟陰物融合好,但再怎么也是個力大無窮的僵尸,他以為能夠震退宵小,沒想到臭丫頭藏得這么深。
悔不當初!
嚴道子又氣又急,五內俱焚,急于追回自己的財物,他毫不猶豫的請邪祟出手,這些村民隨他殺幾個也無妨。
“都滾開!”
桑雀對著周圍村民大喝,朝人少的村頭方向狂奔。
寇玉山也在此時趕回,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帶村民往各自家里躲,剛才桑雀的喊話他都聽到了,他也沒想到,桑雀竟然把嚴道子的家當全部卷了,還一把火燒了嚴道子的院子。
他以為,她就是想溜進去查點什么線索。
神偷門?難不成她真是個‘空空兒’,連他也騙了?
天色驀地陰沉下來,冷風呼嘯,附近院子里的菜轉瞬枯萎,雞籠里的雞也倒地腐爛,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尸臭味彌漫開來。
寇玉山抱起附近一個小孩,幾步沖進旁邊的院子里。
一個老漢逃跑不及,一只陰冷的手迅速從他頭皮上劃過。
“啊啊啊!!!”
慘叫聲中,那老漢身上的皮硬生生被無形力量從頭頂撕開兩半,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體倒在地上。
村民驚恐尖叫,連滾帶爬的逃跑。
桑雀剛跑出沒多遠,一道瘦長鬼影突然攔在她面前,她急急頓住腳步,早就備好的驅邪符瞬間引燃。
兩邊朝她卷過來的人皮手當即被驅邪符的力量逼退,影子散開,一只手從背后重重地拍在桑雀肩上。
冰冷,僵硬,格外沉重。
驅邪符光驟然變綠,一下燃盡。
刺骨的陰寒侵襲身體,桑雀毫不猶豫地在心中念出癸丑的名字,動用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灰蒙蒙的祟霧一瞬鋪開,桑雀肩頭的冰冷感立刻消失,她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跑。
嚴道子看到滾滾灰霧彌漫在村道周圍,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是祟霧,陰童的祟霧!
這個黃毛丫頭騙得他好慘!竟然連陰童也駕馭了,這怎么可能?鎮邪司那群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竟然做到了!
嚴道子心神遭受重創,他的剝皮匠因為祟霧阻隔,找不到桑雀身影十分惱怒,便盯上藏在周圍的村民,開始屠殺。
嚴道子退避三舍,接連在自己身上拍了三張符,一手鐵劍一手道鈴,警戒陰童突然出現。
只要不反噬他,等剝皮匠殺夠了,自然會停,反正這些人等中元節一到,全都得死!
慘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著皮肉撕裂的聲音,血腥味越發濃郁,整個村子如同人間煉獄。
桑雀聽到身后不斷傳來的慘叫聲,她拳頭緊握,眼神逐漸銳利,反正白天找不到別的邪祟補全卦象,不如殺他個回馬槍!
成敗得失,拼過才知道!
念頭一定,桑雀果斷扯開包裹斷手的紅繩紅布。
“癸丑,先前我答應你幫你找回東西,卻沒說過要還你,我們在九幽達成的協議也算是一種不可違反的規則吧,不然你早就出來搶奪斷手了對不對?”
“現在我把東西還你,幫我對付嚴道子和他的邪祟,事后兩清!”
說完,桑雀直接用柴刀劃破手心,抹了一把鮮血到斷手上。
原本干癟的斷手立刻像活過來一下,皮膚下的血管開始抽動,將上面的血吸收干凈,桑雀的右臂血管也跟著抽動,迅速變得冰冷僵硬。
一只青黑小手從霧中探出,咻地抓走斷手。
桑雀一抬眼,雙眼空洞流血的癸丑安靜地站在流動的灰暗霧氣之中,原本空空如也的右肩下,手臂已經接好。
但是癸丑始終木然地望著她,一動不動。
桑雀不明所以,不知道癸丑為什么不去找剝皮匠,她掃視周圍,突然意識到那剝皮匠的層級只怕和癸丑差不多,甚至比癸丑還強一些。
癸丑找不到剝皮匠!
那……用她的眼睛來找行不行?
桑雀意念一動,周圍祟霧迅速散開,她快速掃視陰暗幽冷的村道各處,在遠處院墻上發現那一道瘦長鬼影。
陰風攪動祟霧,癸丑已經消失不見。
果然是要靠她的眼睛先找到剝皮匠,癸丑才能出手,她的層級高,也是有好處的。
彼時,何守慧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藏在一戶人家的院墻后面,眼底蓄滿驚恐的淚水。
有陰影從頭頂投下來,何守慧戰戰兢兢地抬頭,一張面皮繃緊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她,空有皮的手朝她頭頂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