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劍指歐陸(上)
匈奴王帳,十架行軍大鼓高架在鼓車上緩緩馳出,雖是寒冬臘月,白雪皚皚,可十名鼓手卻赤裸著上身,背上、胳膊上的肌肉塊虬結,纏滿了蚯蚓般的青筋,手持兩支足有碗口粗的鼓槌,靜靜地等待著。
整整兩百多名號角兵分為三人一組,抬著長長的牛角號緊隨其后,旌旗飄揚,兵器如林,利刃反射起的寒芒迷亂了冰冷的雪原,無盡的肅立之氣隨著蕭瑟的寒風漫延,肆虐,場面無比的振奮人心,讓人心血澎湃。
一匹健馬馱著傳令兵從王帳內疾馳而出,鼓兵及號角兵的目光霎時落到了傳令兵手中那枚令旗上,倏忽之間那面令旗被舉起空中,狠狠地揮舞了幾下。
激烈地戰鼓聲以及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綿綿而起響徹長空,在令人熱血沸騰到窒息的號鼓聲中,軍事整肅的軍隊排列成一個個齊整的方陣從中魚貫而出,黑壓壓的鐵甲頃刻間掩蓋了冰冷的雪原。
一身戎裝的呼揭王在眾人的拱衛下極目望去,但見雪原上旌旗遮天、槍戟如林,十數萬鐵甲匯聚成森嚴的軍陣,浩瀚如林,一直延升到遠處目力難及之處,充塞了整個天際,心中不禁無比的自豪和自信。
匈奴王身后,坎昆等諸將皆頂盔冠甲,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匈奴王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出兵。”
此時的匈奴王即是當初烏孫部落首領格桑布的四子兀旭列。在和草原其他部落爭戰和融合的歷次戰爭中,兀旭列的隊伍不斷的壯大,這其中除了他個人的英勇和謀斷之外,也少不了孫樂和楚弱的幫助。
濣難草原,地處大本營以南八十里,方圓百里皆為一望無垠的平原,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將整個草原妝扮得銀妝素裹,放眼望去,荒原上盡是蒼茫的雪色,仿佛天地之間再無別的顏色,看的時間長了,眼睛非常的疲累,大有雪盲的可能。
雪原上,一夜之間結起了一堵草墻,高有一丈余,延綿數里,兩千精騎列陣于草墻之前,貼著墻根一字排列開,神情肅然,有蕭瑟地寒風刮過,豎立的草墻簌簌發抖、搖搖欲倒。
兀旭列跨馬橫錘,烏黑的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寒意道:“這草原,便是阿蘭王大軍的墳墓。”
一群禿鷹被腳步聲所驚起,撲翅著從阿蘭王頭頂掠過飛往遠處,蕭瑟的寒風中響起陣陣蒼涼的悲鳴,更遠處的天上,無數只禿鷹正在漫空飛舞,凄厲囂叫,漫天飛舞的禿鷹下,是一片蒼涼的河灘。
淺淺的發水河畔,橫七豎八地倒臥著幾千具尸體,幾千具沒了腦袋的尸體,一桿血跡斑斑的大旗斜插河灘上,在寒風中簌簌發抖,破敗不堪的旗面上,依稀可以分辯是索格底的康居旗幟。
空氣里飄散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原本清澈的發水河一片黯淡,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清冽,幾支折斷的長矛交插在阿蘭王腳前,矛刃上的斑斑血跡仿佛仍在訴說數日前曾經發生在這里的慘烈血戰,阿蘭王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神色一片陰沉。
沉重的腳步聲中,哈力走到阿蘭王跟前,說道:“大哥,所有尸體都找遍了,并未發現索格底的尸體。”
哈力話音方落,前方忽然響起一聲凄厲的高喊,旋即有一騎快馬疾馳而來,沖到阿蘭王跟前勒住馬韁大聲道:“大王,呼揭的騎兵主力五千騎兵軍到了濣難草原,正與我軍前軍五千騎兵對峙,前方的頭人請示是否出擊?
阿蘭王沉聲道,“傳令前軍不可輕舉妄動,待本王率大軍前往匯合。”
傳令兵應答一聲,策馬疾馳而去。
阿蘭王翻身上馬,向哈力道:“傳令三軍加快行軍速度,趕赴濣難草原與呼揭決一死戰。”
哈力虎吼一聲,領命而去。
濣難草原。
赤龔允在數十騎親兵地護衛下策馬來到兀旭列跟前,喘息道:“單于,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只等阿蘭王的大軍前來送死了。”
兀旭列道:“嗯,先生辛苦了。”
赤龔允淡淡一笑,臉色忽然凝重下來,道,“單于,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卓布布魯將軍譴人送來急報,呼揭一部率騎兵五千南下,正向濣難故地逼近。”
兀旭列聞言霎時眉頭蹙緊,為了迎擊阿蘭王,兀旭列在踏平東胡部落之后便率主力押解俘虜急返大本營,只給卓布布魯留下了一千精兵駐守東胡部落,這一千精兵不但要防守,而且還要保護無數的牛羊牲口,就算卓布布魯再驍勇善戰,也斷然敵不過呼揭的五千大軍。
“這個呼揭還真是會挑時候啊!”孫樂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如果東胡部落得而復失,眾多婦孺及牛羊牲口皆為呼揭所得,東胡部落籍的騎兵有兵變之憂,單于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付諸東流了。”
赤龔允道:“單于,如今看來也只能向須托求助了。”
孫樂道:“赤龔允大人所言極是,大本營相距東胡部落不遠千里,此時再派援軍只怕是已經來不及了,且我軍正與阿蘭王大軍對峙,兵力本已捉襟見肘,哪來援軍可派?為今之計也只有向須托求援了,須托距離東胡部落不過百里之遙,急行軍一日可至。”
兀旭列略一思忖,沉聲道:“孫樂,火速派人去向須托求援,要他派譴大軍西出夾擊阿蘭王大軍,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濣難草原,夜色漆黑。
一片雪花從空中飄飄揚揚地落下,飄在兀旭列鼻尖之上,霎時化作一滴冰水,冰冷的感覺從鼻翼清晰傳來,霎時令兀旭列麻木的神志為之一清,前方蒼茫的夜色里,隱隱有莫名的喧囂透空而來。
一點黯淡的火光從前方蒼茫的夜色里鬼魅般燃起,倏忽之間,更多的火光便從夜空下閃耀而起,以最初出現的那點火光為中心,向著兩翼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連成了一條延綿無盡地火線,幾乎將幽暗的蒼穹與冰冷的雪原分隔開來,阿蘭大軍終于出現了,決定命運的一戰要開始了。
兀旭列淡淡地舒了口氣,嘴角綻起一絲冰冷的殺機。
黯淡的火線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化作無數支熊熊燃燒地火把,通明的火光中,黑壓壓的軍隊正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幾萬具冰冷的鐵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幽黯的寒光,肅立如林的槍戟幾乎遮蔽了黯淡的蒼穹。
兀旭列悠然高舉右臂,幽暗的夜空下頓時響起親兵凄厲的喊聲:“單于有令。舉火。”
刺耳的嘎吱聲中,河伯挽開強弓,早有軍士將火把往箭矢上一撩,纏于箭簇上浸過火油地布團頃刻間燃燒起來,河伯微微抬高射角,微瞇的右眼霍然睜開同時右手一松,只聽嗡地一聲顫響,燃燒的火箭已然脫弦而出。
“咻。”火箭掠空而起發出刺耳地尖嘯,瞬時便飛越數百步之遙又一頭扎落下來,火箭落處,原本暗沉沉的雪原便騰地燃燒起來,火勢向著周圍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漫延成了一片火海,方圓足有數十步,熏天的烈焰翻滾吞卷,通紅的火光幾乎將整個戰場照得亮如白晝。
阿蘭王目光一沉,悄然高舉右臂,“大王有令。全軍停止前進。”肅立身后的數十騎傳令兵迅速四散而去,凄厲的長嚎此起彼伏,綿綿不息,浩浩蕩蕩往前開進的大軍開始減速,并向著兩翼緩緩展開,遠遠望去無數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從阿蘭大軍后陣往兩翼緩緩展開,就像雄鷹在夜空下緩緩展開雙翼,直欲沖霄而起。
大軍堪堪結陣完畢,阿蘭王右臂往前一揮,語氣間充滿了強大地自信:“弓箭手先上,挫一挫匈奴囂張的氣焰。”
一騎傳兵令迅速策馬而出,凄厲地長嚎起來:“大王有令,弓箭手出陣……”
阿蘭王的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軍陣迅速開始噪動起來,齊整的軍陣從中間分裂開來,一支鐵甲猙猙的騎兵從陣中奔行而出,在整齊劃一的號子聲中,向著前方熊熊燃燒的火海緩緩開進,下一刻,三千名弓箭手從阿蘭王陣中洶涌而出,開始列陣。
“弓箭手,點火。”
領軍長官一聲令下,三千名弓箭手將箭矢湊到重甲步兵手中的火把之上,點燃了箭矢,三千支燃燒的箭矢已經被高高舉起直指虛空。
清越的金屬磨擦聲中,楚弱緩緩抽出佩劍,高舉過頂,通紅的火光照在鋒利的劍刃上,反射起耀眼的光芒,全軍將士的目光霎時聚焦在楚弱的佩劍之上,倏忽之間,楚弱將手中的佩劍往前狠狠一揮。
“前進。”
楚弱一聲令下,全軍將士也疾步而前進至火海之后五十步處,分前后兩排一字排開。
“刀盾手,樹盾。”
四百名刀盾手將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頓,轟然一聲巨響中砌成一堵堅固的盾墻,將將士牢牢護在盾墻之后。
“弓箭手,點火。”
四百名弓箭手從刀盾手手中的火把上引燃了箭矢,然后高高抬起,直指虛空。
“放箭。”
幾乎是同時,楚弱與敵軍高舉的佩劍狠狠落下,瞬息之間,兩波燃燒的箭雨從各自陣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錯而過,在一片刺耳的呼嘯聲中,向著對方的軍陣惡狠狠地攢射下來。
看到敵軍陣中射出來的火箭稀稀落落的樣子,阿蘭將士轟然大笑,連阿蘭王臉上也浮起了不屑的笑意,兩軍的實力相差真是太懸殊了,難道匈奴就只有這幾百名弓箭手嗎?就憑這點兵力,如何抵擋自己十數萬大軍泰山壓頂般的進攻?
“咻咻咻……”刺耳的尖嘯聲中,火箭呼嘯而下,兩軍刀盾手趕緊將手中的盾牌高舉過頂結成一片密集的防護墻,弓箭手則趕緊彎腰縮進了盾牌下。
“篤篤篤……”
火箭終于攢射而下,其中的絕大多數都為雙方的盾牌所擋住,只有極少數穿透了盾牌之間的縫隙,造成了有限的殺傷。箭雨一過,刀盾手立刻就收起了盾牌,弓箭手則重新站了起來,挽弓搭箭準備第二輪的射擊。
阿蘭傳令兵再次高舉佩劍,依照標準夜戰程序朗聲大喝:“箭手,點火。”
不過這一次,楚弱卻沒有下令點火,而是將高舉的佩劍直接揮落下來,朗聲道:“放箭。”
數百支鋒利地箭矢掠空而起,霎時掠過夜空毫無征兆地向著阿蘭軍陣攢落下來,可憐的阿蘭弓箭手堪堪挽滿弓弦正欲放箭之時,冰冷的箭矢已經攢射而下,負責防護的人根本來不及舉起手中的盾牌,暗黑的打擊已經降臨到他們頭上。
利器剖開血肉的清脆聲中,數十名阿蘭兵和百余名弓箭手哀嚎著倒了下來,嚴謹的軍陣頃刻間騷亂起來。
“咻咻咻……”
又一波冰冷地箭雨無聲無息的攢射下來,又有百余名弓箭手被射翻在地,哀嚎聲頓時交織成一片,陣形也變得越發混戰不堪。
這時候,原本熊熊燃燒的火海漸漸熄滅,照徹天地的火光迅速黯淡下來,原本清晰可見的敵軍陣形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阿蘭王的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右臂悠然高舉,冷然道,“傳令弓箭手回撤,前軍出擊,擊潰這股敵軍”
傳令兵答應一聲,領命而去,命令霎時響徹軍陣。
阿蘭弓箭手開始狼狽后撤,令人意外的是匈奴的兩千精騎并未趁勢掩殺,而是任由敵軍弓箭手退回了后陣,直到阿蘭陣中再起變化,五千前軍排列成五個犀利的三角沖陣,喊著嘹亮的號子洶涌而前,兀旭列才策馬來到楚弱身后,拍了拍楚弱肩膀,沉聲道:“楚弱,這里就交給你了。”
楚弱昂然道:“請單于放心,楚弱絕不有辱使命。”
兀旭列深深地凝視了楚弱一眼,狠狠一挾馬腹,策馬揚長而去,肅立如林的兩千精騎頃刻間裂成兩股,繞過延綿數里的草墻向著兩翼亂哄哄地席卷而去,遠遠望去,倒像是被阿蘭強大的聲勢嚇破了膽而落荒而逃的樣子。
阿蘭陣中響起一片肆無忌憚的嘲笑聲,輕蔑地表情在每一名阿蘭將士臉上流露,這些膽小鬼,戰斗還沒開始呢就嚇得落荒而逃了,真要是打起來,還不得讓他們尿褲子啊!
阿蘭王有些擔心地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哈力臉上。問道:“匈奴的人素來詭計多端,未經一戰便匆匆撤走,該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哈力淡然道,“大哥不必擔心,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所有地陰謀詭計都將失去作用,只要我大軍抱成一團,以無可阻擋之勢越過草原往北碾壓,匈奴的人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以阻擋我軍前進的步伐。”
旁邊有人附和道:“兀旭列根本無法守住大本營,除非他地軍隊能夠正面擊破我軍,不過,僅憑那幾千騎步軍,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
哈力淡然道:“兀旭列必是見勢不對,準備縮回大本營死守了。”
阿蘭王聞言信心大增,抽出佩劍高舉空中,朗聲道,“傳令前進繼續前進,擊破敵軍當在今夜,滅掉匈奴,每人賞賜牛羊千頭。”
傳令兵的咆哮聲響徹軍陣,五千名精銳騎兵滾滾而前,五千具幽黑的鐵甲洶涌成一片幽暗的汪洋,五千支寒光閃閃的長槍匯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向著楚弱的陣地無可阻擋地碾壓過來。
五千精兵每前進一步,便高喊一聲,激烈的吼聲響徹天地,慘烈地殺伐氣息在冰冷的雪原上漫延。
“看起來還不錯。”楚弱嘴角綻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高舉空中的佩劍往后一引,朗聲道,“全軍散開,后撤。”
楚弱一聲令下,將士迅速散開,形成一字長蛇陣,迅速撤向身后那堵一丈多高的草墻。
阿蘭本陣,由于夜色的掩護,阿蘭王等人還沒有發覺草墻的存在,見敵軍突然散成一字長蛇陣往后狂奔,還以為敵人是想分散逃跑。
“想逃嗎?”哈力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向阿蘭王道:“大哥,將敵軍一舉圍殲。”
阿蘭王欣然道:“傳令,出擊。”傳令兵答應一聲,疾馳而去,軍令到處眼看就要形成鐵壁合圍之勢,將楚弱等將士盡數圍殲之時,異變陡生。
“咻。”
一支火箭從暗處掠空而起,在空中掠過一道耀眼的軌跡,一頭扎落在草墻之前幾十步遠處,箭矢扎落,黑暗的地面陡然燃燒起來,頃刻間便燃成了一團火海,翻騰的烈焰騰空而起,雖相隔數十步遠亦能感受到那炙人的熱浪。
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那堵延綿數里的草墻終于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從火光可以照及的明處一直延伸到火光難及的暗處,仿佛橫貫了整個草原,無窮無盡,阿蘭王心里頓時咯頓一下。
哈力亦是心頭一驚,急向阿蘭王道:“大哥,速速下令全軍停止追擊,立即后撤。”
第六章劍指歐陸(中)
雪原上頓時響起低沉蒼涼的號角聲,正洶涌而前的阿蘭將士聞聽號角聲起,雖然不解卻不敢抗命,只得追止追擊,轉身緩緩后撤,楚弱所部將士終于擺脫了阿蘭的追擊,從容退至草墻前面。
楚弱所部將士堪堪退到草墻邊,以腳一踹、那堵草墻便轟然倒了下來,隱藏在草墻后面那一排密集的馬車便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或者說那根本不能稱之為馬車,因為它既沒有輪子也沒有車廂,只有兩根前端翹起的木頭壓在雪面上,支撐著一具簡陋的車架,說起來更像是一個雪橇。
整個車架十分簡陋,只有縱橫廖廖數根木頭,卻釘得十分堅固,健馬的馬頭及馬頸上都覆蓋著冰冷的鐵甲,更令人心悸的是,每架馬車的車架上都綁著五支長矛,長度超過三丈,矛尖超出馬頭足有兩丈!遠遠望去連車帶騎就像是一頭長有五枚獠牙的鐵甲怪獸,這就是兀旭列的奇謀,戰國版的坦克集群。
足足一千多輛雪橇,每十輛被綁成一個整體,形成恐怖猙獰的連環戰車,延綿足可三、四里。
草原平坦的地勢讓聯合雪橇的集群沖鋒成為可能,厚厚的積雪只需要兩根前端翹起并且表面刨光的木頭就能在雪地上迅速滑行,而且阻力更小。
“什……什么東西?”阿蘭王目露驚色,阿蘭王不能不吃驚,他見過戰車,戰車雖曾盛極一時,在春秋時期立下赫赫戰功,可隨著歲月的流逝,戰車早已經因為自身無法克服地諸多缺陷而退出了歷史舞臺,沒想到匈奴竟敢逆潮流而行,重新使用這種已經淘汰的武備?不過也不完全是戰車,那是一種別出心裁的戰車,沒有輪子的戰車。
在阿蘭將士震驚莫名地眼神注視下,楚弱所部將士翻身爬上了雪橇,恰好每人駕馭一輛雪橇。
熊熊燃燒的火光中,肅立正中央馬車上的楚弱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佩劍,將士的目光霎時聚焦到了楚弱的佩劍上,有耀眼的寒光從楚弱佩劍的劍刃上騰起,迷亂了幽暗的天穹,冰寒的殺氣在天穹下無盡地彌漫。
寒光一閃,楚弱手中地佩劍無聲無息地斬了下來。
匈奴的將士同聲大喝,馬鞭同時揮出,惡狠狠地抽在健馬的馬股上,健馬吃痛,同時甩開四蹄往前奔跑起來,刨光地木條在雪原上輕易地滑行起來,漸漸增速,片刻之后,最令阿蘭將士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洶涌而前的雪橇戰車竟然直直地碾過了那團燃燒的火海,素來懼火的戰馬此時卻像毫無知覺一般,狂亂地踐踏過燃燒的火團,拖著猙獰的戰車奔涌向前,所有的戰馬都被蒙住了眼睛,也被布團塞住了耳孔,在馭手的驅策下,它們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十架雪橇捆綁在一起,則限制了雪橇的方向,確保其只能往前行駛,既便是一匹戰馬受驚,卻也根本不足以改變整架雪橇前進的方向,或者一匹戰馬倒斃了,卻也無法阻止雪橇前進的步伐。
當楚弱的雪橇集群發起沖鋒時,戰場左右兩側冰冷的雪原上,各有五千多騎匈奴的騎兵鬼魅般冒了出來,馬蹄裹布、馬嘴上套,不舉火把,不許喧嘩,足足一萬多騎兵就像一群幽靈,從左右兩翼向著阿蘭的大軍掩殺過來。
只等阿蘭王的大軍被楚弱的雪橇集群沖擊得陣形大亂時,這一萬多騎兵就將開始血腥的屠殺。
“阻止它們,祛阻止它們。”
哈力最先意識到了危險,當那草墻剛剛倒塌,雪橇剛露出猙獰的嘴臉時,哈力就感到了不妙,開始凄厲的大叫起來。
一輛怪模怪樣的雪橇根本不足為懼,既便是十輛雪橇綁在一起沖鋒也不可怕,可如果是千八百輛雪橇排成一排發起排山倒海般的沖鋒,情形將變得完全不同,千八百輛坦克沖鋒所產生的威力是毀滅性的,絕非三軍將士的血肉之身所能抵擋。
如果阿蘭王的大軍只有幾萬人,千八百輛坦克的沖鋒也并毫無咸脅,因為雪橇沖到之前,阿蘭王的軍扒能挑從容進過正面,只要躲過正面,難以改變沖鋒方向的坦克集群就失去用武之地,縱然擁有毀滅一切的威力也是白費。
可問題是,阿蘭大軍有十幾萬人,大軍在草原上擺開了陣形,要想在短時間里變換陣形筒直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強行下令變陣結果將只是自亂陣腳,驚慌失措的騎兵將會像受驚的獸群,最終釀成災難性的混亂。
不能亂,絕不散亂,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雪橇集群的沖蜂,一定要阻止沖鋒,雪橇集群雖然可怕,卻也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牽引戰車前進的戰馬,只要射殺了戰馬就不攻自破。
“弓箭手,弓箭手統統射殺戰馬。”在阿蘭王驚魂未定之際,哈力已經直接向身邊的傳令兵下達了命令,傳令兵擾像了一下,哈力立刻就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還不快去。”
“遵命。”見阿蘭王絲毫沒才阻止的意思,十數傳令兵不敢怠慢,當千多輛雪橇開始沖鋒一時,足足五千余名弓箭手從件中亂哄哄地陣中走出,在大軍陣前排列成散亂的射擊陣形。
夜空下,匈奴的將士凄厲的大喝聲聲不息,馬鞭一下接一下扣在馬股上,戰馬吃痛、悲嘶聲聲,沉重的雪橇逐浙開始加速、加速、再加速直到最后,雪橇最后幾乎是在雪地上飛行一般。
雪橇組成的坦克集群以令人全息的高速向著阿蘭王的大軍突進,光滑的木條在雪原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劃痕。
“放箭。”阿蘭陣前聲聲令下,五干余名弓箭手拼命地挽弓射擊,一波接一波的箭矢騰空而起,在空中交匯成綿綿不息的箭雨,帶著刺耳地尖嘯,向著疾奔而來的雪橇落下。
“咻咻咻。”箭下如雨,撕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無數箭矢射在了雪橇上,發出篤篤地悶響,也有許多箭矢射中了戰馬頭上、胸前的鐵甲,清脆的括擊聲中紛紛被彈了開去。
“放箭。”
雪橇的黑影正在阿蘭將士的眼前迅速靠近,腳下地地面正在劇烈地顫抖,充斥耳際的聲音就像是要把整個世界碾成粉碎,阿蘭將士的臉色已經白的像紙一樣。
又一波箭雨從弓箭手手中騰空而起,卻明顯變得稀疏,嘶嘶的吸氣聲不絕于耳,弓箭手們終于失去了應有的冷靜,開始往后退縮,已經習慣了收割敵軍生命的弓箭手們,終于感到了恐懼。
哈力倒吸一口今氣,眼睛里的神色一片寒涼,再沒有辦法能夠阻止敵軍雪橇戰車的沖擊了,阿蘭大軍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這一刻哈力快要窒息了,他想到了一切,卻沒有想到匈奴竟然能夠從正面摧毀阿蘭大軍的防線,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實。
一名阿蘭弓箭手射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支利箭,正中奔騰的戰馬前胸,只聽叮的一聲脆響,足可穿透厚重皮甲的箭矢卻被彈了開去,修忽之間,一支粗若碗口的長矛已經向著阿蘭士兵的胸前刺了過來。
阿蘭弓箭手慘叫一聲,棄了長弓轉身就逃,然而一他還沒來得及離開,沉重的長矛就已經冰冷的刺到,鋒利的長矛在戰車極大慣性下,轉易地制開了阿蘭士兵那單薄的甲胄,從后心貫入直透出來。
阿蘭戰士感覺不到疼痛,只有麻木,阿蘭弓箭手凄厲的慘叫起來,渾身的力量如潮水散去,眼睜睜的看著滴血的長矛從胸前透出,身體則順著碗口粗的長矛上往后去。
在阿蘭弓箭手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凝血的長矛又連續貫穿了兩名阿蘭士兵的身體,把三人的身體串在了一起,滴血的長矛最后一名阿蘭所削斷,可是在削斷長矛之后,阿蘭小枉也被騰的戰馬指倒在小枉爬起來之前,狂苯的欽蹄乙行無特地從他身上殘路而過,并的材部整個殊得四了下去。
阿蘭戰士甚至能夠請晰地聽到體內骨骼和身體碎裂的聲音。
一名身手不錯的阿蘭戰士怒吼一聲,身體竄了起來,躲過了巨矛貫胸的厄運,身體從空中落下來的時候已壯精著躺在了排成一排的長矛上,他才剛剛爬起身來,驚見眼蓄寒先一閃,一支鋒利的狼牙箭已經從他的腦袋穿顱而過,阿蘭戰士的身形在空中頓了頓,從空中上頹然栽落。
千八百雪橇戰車就像無可比擬的鋼鐵洪流,阿蘭陣前的五千名騎兵首當其沖,雪橇戰車犁過處,阿蘭戰士們就像野草一片片地倒了下來,不是被雪橇戰車上的長矛刺死,就是被戰馬踏成肉泥。
很忙,阿蘭前陣陣形的混亂就波及了后面,后撤的阿蘭人又沖亂了中軍,中軍一亂,阿蘭全軍都亂起來。
“不要慌……”亂軍中,一個阿蘭騎將手持利刃大吼道:“堅守原地、不準后退。”遺喊的是沒有人理會他的喊聲。
騎將厲吼一聲,揮刀殺了一名逃跑的士兵,當他再次準備殺另一名逃跑的騎兵,眼前寒光一閃,隨即咽唯一涼。
一支狼牙箭從騎將的咽部射入直透后頸,騎將拼命地扭過脖子,想回過頭來看看誰射殺了他,可惜他再也轉不過頭來了。
“不好,中理伏了。”哈力大吃一驚,高舉馬刀往身后一引,厲聲大喝道,“全軍聽令,后撤。”
同樣列于后軍的阿蘭將領見敗勢已定,也不敢再戰,急忙后撤。
兵馬亂中,哈力護著阿蘭王后撤,忽見一游穿趕亂軍、疾腦而來。
“大哥。”哈力奔到阿蘭王跟前,凄厲地高喊道,“大哥,我軍中計了,可惡的匈奴竟在暗處理伏了一萬騎兵,趁戒軍件腳大亂之時突然殺出……”
不用哈力來報,阿蘭王早已經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該死的匈奴,草原一戰分明是蓄謀已久了,先以雪橇集群沖亂自己大軍的件形,爾后一萬騎兵從兩翼奇兵突出、趁勢掩殺……
只是阿蘭王怎么也想不明白,匈奴五千騎兵也就頂天了,又何來萬余騎兵呀?
哈力深深地吸了口辦氣,平抑住心中的震驚,向阿蘭王道:“大哥,事不可為,可速速撤兵退往康居舊地,待收擾殘部再和匈奴決一死戰。”
早已經六神無主的阿蘭王連連點頭道:“就依哈力所言。”
哈力轉身身邊沉聲道一于粉共晰后,他拙敵為追擊,可車領可車兩于粉共保護退往康居,其余諸將,可率本部人馬且戰且退、撤往康居舊地。
“遵命。”諸將答應一聲,分頭離去。
哈力在親兵的保護下一路南逃,一刻不停留地棄走了,直到后面體烈的殺伐聲再聽不見了,才敢停下來舫漪端口。兵馬亂中,不斷有小股的殘兵從處方敗走而來,被哈力逐一收擾,堪堪又采集起了三、四千殘兵。
望著身邊東倒西歪的幾千殘兵,再想想個在之前阿蘭大軍鼎咸的陣容,阿蘭王不覺悲中從來,潛然淚下。
哈力心中黯然,勸道:“大哥不必憂傷,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爭,又何必過于壯杯,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只要大哥無恙,可戰之兵還有數萬……”
“殺啊!”
哈力話音方落,黑暗中陡然殺聲大起,火光從西處方向騰地燃燒起來,通紅的火光映襯下,匈奴的軍隊殺過來。
“阿蘭王休走,馮劫在處等候多時了。”
阿蘭王的臉色順間一片體白,吃聲道:“伏……伏兵……”
一名騎將急翻身上馬,向阿蘭王道:“大王速速撤往康居舊地,這里交給我了。”
“想走嗎!”匈奴右谷蠡王冷哼一聲,厲聲道:“沒那么容易。”
阿蘭騎將一催戰馬,車領兩于殘兵向本化的兩干游兵迎了上來,厲聲大喝道:“只管過來一戰,哪個怕你。”
哈力在兩于余殘共地保護下壯投東南方向而來,又務走已經行至雙上草原的邊沼,前方隱隱可見起伏的山巒了,此時將士們也已經疚累不堪,實在不堪走動了。
阿蘭王無奈,只得下令暫且歇息,又命親兵采雪燒水,樸開雪地拉極草才民麥了充饑。
阿蘭王才剛剛喝了口熱水,陡聽西北方向號角聲起,旋即殺聲衰天,一支騎兵已經排山倒海毅沖殺過來。
“阿蘭王休走,匈奴左谷蠡王在此等候多時了。”
阿蘭王手中的碗掉雪地上,滾燙的熱水叼波,燙了腳也毫無所覺,只是仰天哀嘆一聲道:“天亡我也。”
哈力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辦氣,此時阿蘭王身邊只有兩千多傷號,再無將領軍,這個仗根本就沒法打了,還是跑吧!
天色微明,草原一片寂靜。剛才還燃燒的火把此時已經熄滅,只有淡淡黑煙依舊不散,兩個阿蘭人身上穿著厚實的皮襖,雙手插在袖口里取暖,兵器被扔在一旁,這個天氣里,誰也不愿意手里拿著冰冷的武器。
放眼望過低接的草原,依稀可見數十個破亂的氈包,這里雖然是以前的康居舊地,但是卻遠離康居部落的中心,而康居舊地的中心地帶,此時是匈奴的一個軍事據點,阿蘭人還沒有膽量和匈奴在這里進行軍事斗爭,那種低矮的壁壘對阿蘭人來說,無疑是難以越過的鴻溝天塹。
蕭瑟的北風中,一支千余人的殘兵緩緩開到阿蘭人的這個據點,來不及和駐守此地的阿蘭人打招呼,便東倒西歪的堆在地上,疲憊讓他們停下來就不想再做其他事,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阻擋他們休息片刻,因為這一路實在是被追殺慘了。而那兩個守護氈包的阿蘭人也沒有上前搭話,只是看著這支阿蘭殘兵眼睛閃爍,有淡淡的光芒一閃而過。
“娘的。”一到這個地方,心神疲憊的阿蘭王覺得可以喘口氣了,這里有阿蘭的數千人馬,也讓他多少有了點底氣,阿蘭王向身邊的哈力道:“活著的感覺真好啊!”
雖然已經疲憊不堪,可阿蘭王心中還是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喜憂和興奮,能夠從冰雪草原活著回到,可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親兵將士們的拼死抵擋,這條老命只怕真要留在草原上了。
現在回想起來,阿蘭王心中仍是后怕不已,那筒直就是一場可怕的噩夢,讓人不忍再去回味。
哈力亦拭了拭額頭的汗水,心中不無僥幸,朗聲說道:“幸好匈奴只有兩路伏兵,要是再多一路伏兵,我等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可見長生天并沒有拋棄我們,我們還是草原的主人。”
“怕是高興得太早了吧!長生天是什么東西。”
哈力括音方落,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大笑,原本空蕩蕩的氈包項刻間冒出了黑壓壓的士兵,一桿大旗從一個最大的氈包附近豎了起來,旗面迎風秘地承開,上面誘著蒼狼與白鹿圖案。
颯颯作響的大旗下,傲然峙立一員年轉的武將,晨曦照在武將黝黑的鐵甲上,襯出他嘴角那絲冰冷而又殘酷的笑容:“阿蘭王,兀旭列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
第七章劍指歐陸(下)
“咚咚咚……”
“嗚嗚嗚……”
兀旭列話音方落,激烈的戰鼓聲以及嘹亮的號角聲沖天而起,原本靜悄悄的氈包一下子熱鬧起來,近千鐵騎從氈包內沖出,宛若疾風驟雨一般逼近,將阿蘭王等人包圍起來。
北風呼嚎,卷起漫天飛雪,阿蘭王帳一片蕭瑟景象。
“踏踏踏……”
急促而又沉重的腳步聲中,兩隊軍容森嚴的步兵沿著阿蘭王帳,踩著整齊的步伐洶涌而來,鏘鏗冰冷的鐵甲閃爍著黝黑的光輝,將士頭盔上那一束束櫻紅的流蘇在朝陽的照耀下凄艷如血,像極了阿蘭人拋灑的熱血。
“原地踏步。”領軍隊官悠然高舉手臂,身后洶洶而進的士兵放緩腳步,呈雁翅陣散了開來,齊刷刷的讓人打心眼里發顫。
隊官又是一聲令下,兩隊士兵將手中的長矛往地上重重一頓,一聲巨響中,列成了森嚴的警戒陣形,一個個挺胸收腹,迎風肅立,警惕的眼神直直地凝視前方,冰冷的肅殺氣息隨之彌漫,雖然他們沒有說話,可明顯的表現出生人勿近的意味。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急促的馬蹄聲驚碎了寂靜的王帳,在阿蘭人們又驚又懼的眼神注視下,數百騎洶涌而來,直趨王帳前才翻身下馬。
在赤龔允、孫樂及左谷蠡王、卓布布魯等人的簇擁下,兀旭列昂然直入阿蘭王帳大廳,一甩披風在主位上落座,沉聲道:“把阿蘭王帶上來。”
肅立兀旭列身后的左谷蠡王踏前一步,兇芒閃爍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陡然昂起碩大的腦袋大喝道:“帶阿蘭王。”
“單于有令,帶阿蘭王……”
兀旭列的命令逐次傳遞,不到片刻功夫,雜亂的腳步聲在廳外響起,人影一閃,形容爛柴,神色狼狽的阿蘭王已被押入廳內,兀旭列及諸將的目光霎時刀一樣落在了阿蘭王身上,阿蘭王淡淡的看了兀旭列一眼,微微側過身軀,臉上頗有不屑之色。
卓布布魯踏前一步鏘然抽劍,極盡威脅之能事,道:“見了我家單于精銳不跪,你是不是現在就想死啊!”
“哼!”阿蘭王從鼻孔里悶哼了一聲,夷無懼色,他已經想明白了,反正難逃一死,還不如硬氣一些。
“卓布布魯。”
卓布布魯勃然大怒,正想將阿蘭王一劍刺死,卻被兀旭列一聲斷喝所阻止,卓布布魯無奈只得回劍入鞘,悻悻然退了回去。
兀旭列喝退了卓布布魯,這才轉向阿蘭王,淡然道:“阿蘭王,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我們第一回見面吧?”
阿蘭王冷然道:“不錯。”
左谷蠡王諸將同時拔劍,怒目相向,兀旭列悠然高舉右臂,三人才悻悻然收劍后退不敢造次。
兀旭列冷冷地盯著阿蘭王,眸子里忽然掠過一抹駭人的冷焰,厲聲道:“來人。”
兩名親兵雙手抱拳、鏘然應道:“末將在。”
“將阿蘭王押回大本營,三日之后剮了他。”兀旭列覺得只有如此打造聲勢,才能將阿蘭王的統治影響從這片草原削弱下去。
兩名親兵厲聲應諾架起阿蘭王便走,阿蘭王身子一震,臉色頃刻間一片煞白,激烈地掙扎著,死不可怕,大不了一刀了賬,可被活剮的滋味不是誰都能承受啊!
兀旭列絲毫不為所動,手一揮沉聲道:“帶哈力。”
只片刻功夫哈力就被帶到,相比阿蘭王的孤傲,哈力卻顯得從容鎮定。
“哈力。”兀旭列大喝一聲,目光如炬直直的刺進哈力的雙眼,哈力不懼亦不避,坦然迎上兀旭列犀利的眼神,神色一片從容。
兀旭列目光閃爍,望著哈力久久不語,半晌始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成全你,押下去斬首示眾。”
赤龔允施施然走進后堂,向兀旭列躬身一禮,恭聲道:“赤龔允參見單于。”
兀旭列淡然道:“先生不必多禮。”
赤龔允道:“單于,適才須嚴托要見單于,讓屬下給擋回去了。”
“哦,須嚴托都說了些什么?”
“無非是向單于表示祝賀。”赤龔允淡淡說道。
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人影一閃,孫樂俏麗的身影閃了進來。
兀旭列起身問道,“戰果如何?”戰斗雖然結束了,但是統計結果一直沒有出來。
孫樂喘了口氣,目露興奮之色道:“草原一戰,可謂大獲全勝,由于戰事仍未結束,敵我兩軍的傷亡暫時還無法統計,不過目前已經收攏的戰俘就有近萬人,左谷蠡王將軍已經攻占王帳周圍的三個小部落,不過……”
兀旭列道:“不過如何?你但講無妨。”
孫樂道:“我軍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不可繼續進攻阿蘭的其他部落。”
兀旭列神色一動,問道:“這是為何?”
孫樂道:“我軍雖勝,卻有隱憂,一是軍心不穩,剛剛投降的阿蘭人不可輕信,二是糧草不濟,如今正值冬季,各地轉運糧草很是困難,一些新兵又吃不慣凍牛羊肉。”
兀旭列道:“還有什么情況?”
孫樂又道:“阿蘭各部歸降不久,軍心未定,剛才有探馬回報,呼揭一部南下,如果在這個時候進攻我軍大本營,后果將不堪設想。”
兀旭列深以為然道:“是啊!阿蘭降兵用好了可以殺敵,用不好也能傷己,現在戰事已經結束,是時候好好操練這些阿蘭降兵了。”
孫樂道:“最令屬下擔心的是糧草已經告急,從財團隨軍運來的給養,經過連番惡戰已經消耗殆盡,從部落擄來的牛羊雖然不少,卻也是杯水車薪,微臣已經計算過了,如果想要熬過這個冬天,至少還差一半糧草。”
“現在可不比當初啦!”赤龔允道,“當初單于麾下兵不過三萬,將不滿十員,除了幾千老兵,老幼婦孺一個沒有;現在單于戴甲之士不下四萬,加上老、幼、婦、孺以及奴隸,十余萬口,每日消耗甚巨,單于之前積存的那點家底根本就不足以支撐啊!”
兀旭列聞言悚然,這才想起自從收服了阿蘭部眾之后,在他治下的人口已經多達二十幾萬了,一想到要掌管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兀旭列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糧草的確是個問題。”兀旭列眉宇深蹙,目光掠過赤龔允、孫樂二人,問道,“二位愛卿可有良策?”
孫樂道:“無策可獻。”
赤龔允眸子里忽然掠過一絲狠毒之色,向兀旭列道:“單于,赤龔允倒有一策。”
兀旭列道:“講。”兀旭列看到了赤龔允眼睛里的狠辣,有種不祥的預感。
赤龔允道:“欲緩解糧草危急,無非兩個辦法,一是籌集糧草,二是節省開支,籌集糧草已經是來不及了。”赤龔允凝聲道,“那就只能從節省開支著手了。”
“節省節支?”孫樂不解道,“如何節省?總不能把人都弄的憑空消失吧!”
赤龔允陰惻惻地一笑,道:“說對了,就是讓一些沒有用處的人憑空消失。”
孫樂聞言悚然,失聲道:“這如何使得……”
“單于治下浪費口糧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剛剛歸降的阿蘭部落,雖有控弦之士一萬五千,可老幼婦孺卻有四萬余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沒有這群老幼婦孺,我軍至少可以節約一半口糧,正好可以熬過這個冬天。”
孫樂聽得背脊直冒冷氣,神色間一片凜然,如此陰狠、有違天和的毒計竟然也想得出來,倏忽之間,孫樂又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回頭望著兀旭列,兀旭列會答應赤龔允這個建議嗎?孫樂吸了口冷氣,鄭重地勸道:“單于,這種事一旦傳揚出去,對單于的人望有很大的影響啊!”
赤龔允腮邊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臉色看上去顯得格外的陰森,凝聲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又何必效那婦人之仁?”
孫樂急道:“可那畢竟是四萬多條人命啊!如何下的去手呢!”
赤龔允道:“單于,這個辦法不但可以節省我軍糧草開支,還可以挑起阿蘭人對呼揭的復仇之心,如果單于因勢誘導加以利用,便可以通過討伐呼揭淬煉出一支忠心耿耿而又驍勇善戰的虎狼之師,可謂一舉而兩得,那個時候就不必擔心阿蘭籍的將士會反水了。”
“這個……”兀旭列輕輕支吾了一聲,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明言采納赤龔允這個建議。
“呼揭人鐵了心的想要和匈奴為敵,我軍正好可以借助呼揭人之手。”赤龔允眸子里掠過一絲詭詐如狐的笑意,已經隱隱揣摩到了兀旭列的心思,滅了阿蘭,匈奴下一個目標就是呼揭了,只有滅了呼揭,匈奴才算在北方站穩腳跟,才有余力南下吞并中亞諸國。
濣難故地,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以及令人窒息的戰鼓聲中,一隊隊頂盔冠甲的士兵從軍營里浩浩開出,進至校場上列陣。
黝黑冰冷的鐵甲匯聚成一片翻騰的黑浪,一排排鋒利的長槍直刺長空,宛若野獸的獠牙,讓人望而生畏。
校場的閱兵臺上,阿蘭王披頭散發、神情慘淡,被牢牢地縛于十字架之上,腦袋無力地耷拉在一側,眼神一片木然。阿蘭王的嘴角凝結著一塊血痂,嘴唇嚅動間,仍有殷紅的血絲從嘴角滑落。
一騎如風疾馳而來,奔至閱兵臺下始狠狠的一勒馬韁,雄健的坐騎頓時人立而起,昂首發出一聲嘹亮至極的長嘶,兩只碩大的鐵蹄騰空一陣亂踢,兀旭列威風凜凜的跨騎在閃電背上,獵獵狂風蕩起身后黑色的披風,啪啪作響。
騰空的鐵蹄狠狠踏落,重重叩擊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恰如一記喪鐘敲在阿蘭王的心頭,阿蘭王無力的抬起頭來,散亂的目光透過凌亂的發絲看到了那魔鬼般雄壯,野獸般狂野的背影。
“咯吱……”腳步踩過積雪的清脆聲中,兀旭列在赤龔允、孫樂以及左谷蠡王、楚弱諸將地護衛下慢慢登上閱兵臺。
狂吹的北風蕩起閱兵臺上頂那桿大旗,激蕩的旗面不停地拍打著兀旭列陰冷的臉龐,仿佛正在響應兀旭列,肅立閱兵臺下的三軍將士頃刻間便被兀旭列的動作煽起了心中的仇恨,紛紛跟著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殺了他……”
士兵們嘹亮的號子聲響徹云霄,邊喊邊以手中的長槍頓時,發出整齊劃一的撞擊聲,猶如祭祀一般莊重,令人窒息的殺氣在校場上空激蕩翻滾,久久不息。
兀旭列悠然高舉手臂,眼睛里掠過一抹令人心悸地寒意,肅立閱兵臺下的三軍將士頓時噤聲,嘹亮激蕩的吶喊聲便像是被人以刀切斷般嘎然而止,成千上萬雙殺機流露的目光卻頃刻間聚焦到了兀旭列身上。
一陣清越的金鐵磨擦聲中,兀旭列緩緩抽出了腰際的佩劍,此時正好烏云散去,殘陽的余輝照在冰冷的劍刃上,幽寒的反光刺到了阿蘭王臉上,阿蘭王的臉色一片死灰,綻裂的嘴唇正在不停地囁嚅著,卻已經永遠說不出話來了。
兀旭列猛地踏前一步,一手捋住阿蘭王滿頭亂發往上使勁一提,阿蘭王耷拉下來的腦袋便被輕易地提了起來,又見寒光一閃,兀旭列手中利劍已經橫在了阿蘭王的脖子上,倏忽之間,阿蘭王的右手輕輕一拉。
利刃割破皮肉的刺耳聲中,阿蘭王的頸項頃刻間被割開,露出一道深深的血槽,慘白的皮肉像張開的魚嘴般綻裂開來,但是很快,滾燙的血液便從綻開的傷口里一股股地激濺而出,隨著血液的流失,阿蘭王的眼神慢慢黯淡下來,接下來,阿蘭籍的將士們輪流登臺,每人都會給阿蘭王留下一個記號,似乎這就是他們給兀旭列和匈奴的投名狀,只有這樣,才能讓匈奴的人相信他們……
孫樂看到這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經歷過征戰中亞、西亞、東歐各地的歷次大小戰爭,看慣了多次的殺人場面,被殺的有男有女,甚至如赤龔允建議那般,必要時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雖然其他人都已經由害怕到麻木了,見慣不驚,但孫樂畢竟是女人,是謀士。她還是沒有那樣的魄力和手腕去下這樣的決心和手段,所以她也開始感覺到單于和她之間的那種疏離感了。而且漸漸地孫樂也發現現在單于經常問計于赤龔允而非她,并且將她當初設計的連弩、雪橇戰車、震天雷等等統統用于對付其他部落的戰爭和殺戮。盡管草原上的規則是有實力者居大,只有牛羊、財寶、女人等等對這些人蠻人有吸引力,包括匈奴的女子中的一部分在戰爭中也逐漸變得殘酷和冷漠,畢竟要生存只有變得強大。孫樂也一次次在心里問自己“是我錯了嗎?當初是不是不該答應格桑布首領扶助這位四世子呢?唉……”
孫樂再次想到了隱居,出于報答格桑布頭領的收留與資助,她答應了助其與其子統一各部,但是后來的形勢變化很快,兀旭列的野心和抱負是令人驚訝的,尤其是現在的兀旭列已不復當初那個聰明善良的四世子了,是的,是權力和地位改變了他,也是責任感和重擔改變了他,他不得不承擔起這個重任。然而,現在呢?
孫樂想到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古訓,于是開始了新的抉擇……
(匈奴制,單于以下有左、右賢王,由單于子侄或王族子弟擔任,為單于位第一、第二順位繼承人,左、右賢王以下有左、右谷蠡王,相當于左、右丞相或文、武丞相,代單于行國事,左、右谷蠡王以下有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須都侯,為八大萬戶,統率匈奴八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