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看著露臺另一頭對著垃圾桶嘔吐的女生，覺得一陣掃興，也就沒了繼續待下去的欲望。

他優雅地抽出一包濕餐巾，撕開一角，路過妹子身邊的時候往陽臺護欄上一擱：“洗都沒地方洗，下次到洗手間里吐。”

“呵，你以為我不想，你試試去不知道哪個隔間里就有人呻吟的地方吐好了。”妹子的聲音有些頹廢，無意識地吐槽了一句，隨后似乎才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畢竟幫了她，勉強擠出一聲，“不過，謝謝你。”

顧誠楞了一下，知道妹子的是事實。因為剛才他喝酒的時候，就看見薩維林和奧羅森各自帶了一個妹子進了洗手間，而且還是女廁。這間會所樓上確實有客房，但很多狂野的米國人習慣在洗手間里就地解決。

看來眼前這女生還有點兒不太愿意同流合污，至少應該不是駐場的維密模特了。

就在顧誠走神的當口，妹子已經用隨身帶的礦泉水漱了口擦了臉，然后凝神瞅了顧誠兩眼。

陽臺上很昏暗，顧誠又戴了墨鏡，加上這里是米國，顧誠本來并不虞被人認出來。然而就在他要開門回屋的時候，背后的妹子試探性地低喊了一聲。

“你是顧誠？”

顧誠微微一震。

最開始兩人的交談，的毫無疑問都是英語。但最后這句話是漢語，而且還不是普通話，是吳語方言。這讓顧誠不能不驚訝。

他還沒回答，僅僅是停頓了一下，妹子就自言自語地接上了：“那就是了，明我沒看錯。”

顧誠不得不回頭：“你是……？怎么認出來的？”

女生又趕緊漱了下口，把水吐進垃圾桶里，然后擦擦手往邊上干凈的地方蹭了兩步：“我只是個普通人，了你也不認識。我算是你的歌迷吧，看過你在滬江那場演唱會——當時我坐在最前面兩排的區，近距離見過你，還聽了你那段關于互聯網寒冬結束的預言。不管怎么，你幫了我很多。”

這番話有些沒頭沒腦太跳躍，聽得顧誠直皺眉。

不過妹子剛剛醒酒，話絮絮叨叨語無倫次一些也是正常的。

“不管我認不認識你，自我介紹一下都是基本的禮貌。而且，你剛才是喝多了么，為什么開口就是吳語——華夏人就算在美洲想到漢語，不是普通話就是粵語，那才是正常現象，不是么。”

“是我失禮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李瑩，23歲，t計算機碩士畢業。”

妹子著，從隨身的坤包里挑了一下，抽出一張名片，也顧不上商務禮儀，單手遞給顧誠。

顧誠看了一眼上面的頭銜，是艾科諾公司華夏大區總監，然后“華夏大區總監”這個詞上面還用水筆劃掉了，手寫著“”三個字母。

難怪妹子要挑一下才把名片拿出來，應該是她剛剛升職，還沒來得及做新名片。

至于艾科諾這家公司，顧誠也是挺了解的。縱然沒有思科那么強大，畢竟也是米國排得上號的網絡端硬件設備供應商，好像是主營有線寬帶業務，公司規模和營收大約有思科的兩成。

通俗的，這種公司就是華夏電信、華夏網通之類固定寬帶運營商的設備供應商角色。

而且，艾科諾公司未來的命比思科要好得多。

思科畢竟主做無線網絡，所以這幾年已經懟上了妖孽的華為，后世到了8年左右就幾乎嗝屁了。再過幾年，曾經的全球四大無線網絡端設備供應商里，除了北歐的愛立信之外，其他幾家都被華為虐殺了。

而艾科諾公司雖然眼下規模比思科，但它專注于做dl/vdl有線寬帶，這塊兒業務和做蜂窩移動起家的華為不重合，所以能多活幾年。

顧誠看著名片思索的當口，妹子也被夜風吹得清醒了些，慢慢地：“我剛才怕認錯人，如果普通話或者粵語，認錯就尷尬了。吳語的話，如果你聽不懂，肯定以為我在醉話，不會理會。如果聽懂了，那就明你真是顧誠，哪怕否認也沒用。”

真是狡猾的女人。

顧誠相信，對方在剛才自己聽到吳語的時候，猝不及防一愣神時，就確認了他的身份。

“女人太聰明，有時候不是好事，不過也難怪你22歲就能碩士畢業。”

“我2歲就畢業了，已經工作三年了。”女人似乎被撩起了得意的話題，傲氣地撩了一下頭。

顧誠這才看清楚，這個妹子長得還算可以，跟當初與他合作《流星花園》的女主角徐惜媛差不多美，年紀看上去比徐惜媛年輕五六歲。但是下巴這兒的臉型沒有徐惜媛那么錐，弧線比較妥帖圓潤。

顏值方面唯一的缺憾是眼袋腫得厲害，感覺好幾年都沒睡覺。一對熊貓眼比艾薇兒那種化了煙熏妝的朋克妹還厲害，直追《西游降魔篇》里的“腎虛公子”。

至于女王式氣場的中分黑長直，乃至整個人透出來的干練l氣質，都跟表姐潘潔穎仿佛相若。

顧誠本來就跟那些大洋馬談不攏，有些無聊，也就不介意跟這個妹子多聊一會兒。

“我還以為pnct只是哈佛的會所，原來也接待t的人？”

“怎么，你還看不起t？”

“怎么會，只是不懂行情，隨便問問。”顧誠著，抿了一大口血腥瑪麗，看上去一點惡意都沒有。

李瑩看了一會兒他的神色不似作偽，便：“我今天是匯報完項目，升了職，跟領導、同事出來喝一點兒，被灌得有點狠了。其實我平時看《華爾街日報》，就知道你最近在波士頓，而且剛才在聽到大廳里在放權姐的新歌《qcy》，我就懷疑是不是有你的朋友來這兒g了。”

“你覺得這歌不搭這種場合？”顧誠靠著欄桿，望著星星，波士頓的夜空很澄澈，比國內污染少多了。

李瑩忽閃著濕潤的眼睛，琢磨著：“很搭，聽得人躁動得想抖腿。但p的會所是不會放亞洲人的歌的。”

很強大的推理能力，讓男人不愿意接近。

顧誠便試探著問：“行了，我們也算認識了。你的同事們還在包廂里，你晾著他們不礙事么。”

李瑩笑笑：“我已經跟他們過我喝得不行了，有可能先閃——咱也算他鄉遇故知了，不請我坐一會兒？我剛才‘你幫了我很多’，但你似乎一點都不好奇。”

顧誠沒有多，也不矯情，扶著趔趔趄趄的李瑩回到他自己的隔間里，然后吩咐侍者拿了兩大杯檸檬茶。

顧誠看李瑩喝掉半杯檸檬茶，酒意差不多徹底醒了，這才主動了點兒：“現在，可以你想的故事了。聽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女人，我有恩于她，這種事兒好像還挺有成就感的。”

“我念書早，在t學分又拿得快，2年的時候，才2歲就碩士畢業了，主修計算機，本科的時候輔修了經濟學。可惜，畢業季就遇上互聯網寒冬爆，想找份看得上眼的本專業工作都很難，最后只能去了投資評估機構，麥卡錫。

在麥卡錫做了將近兩年，始終放不下本專業的機會。有一次麥卡錫評估投資了艾科諾公司，我跟艾科諾的幾個創始人混熟了，就逮住機會跳槽過去。那是2年初，你也知道的，那陣子網絡硬件公司根本不缺技術，只缺市場，老板看上我的華夏背景，就一腳把我踢到華夏大區總監的位置上，負責向華夏電信和網通推銷vdl/dl寬帶。

2年二季度的時候，是我一輩子最灰暗的階段，整整三個月，剛剛轉型做銷售的我，一個單子都沒簽下來，就是每天白跑腿，還要防著國企的管事兒人各種占便宜欺負。

我這人從來沒玩過游戲，也不追星，所以一開始不認識你。后來，聽了周紅衣的人鬧騰，披露當年的互聯網寒冬就是你興風作浪鬧起來的，一開始我很恨你，當然，不是為我自己恨你，是代表所有我們那一屆被你坑了的人才恨你。

但是，漸漸了解了些你的事跡，我有了點兒自己的判斷，我不相信周紅衣傳播的謠言。然后喜歡上了你的音樂，聽了你在滬江那場演唱會。那次演唱會，算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吧，讓我看到了希望，后來華夏聯通引進了完全版的cd網絡設備，逼得電信和網通也跟進了全面鋪設vdl/dl寬帶網絡，我算是被你‘仙及雞犬’了。

去年年底，艾科諾公司所有市場里面，華夏大區業績一枝獨秀，然后我就被提拔為了。也是我的運氣吧，要不是2年年初的時候，華夏市場看上去一點希望都沒有，老板也不會派我這種資歷的新人去華夏當大區總監。”

李瑩完，神色頗為復雜，似乎自己都覺得這段糾葛太過不可思議。

“沒想到，我的歌迷里面，還有這樣離奇的來歷。”顧誠也挺感慨，還頗收獲了一把虛榮。

那是一種不心做了某人的救世主的虛榮，挺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