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的臉部肌肉顫巍巍的抖動,.
他設想過艱苦卓越的談判,設想過陳易冷酷無情的嘲諷,設想過自己的忍辱負重,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那輕飄飄的兩個字——“好吧”。
軍轉干部聶廳長同樣提不起勁來,說道:“小劉給我們訂好了機票,三天后回拉薩。”
孫尚“嗯”了一聲后問:“陳易和我們一起回去,還是自己坐飛機?”
“沒有具體說明,不過,確定起飛時間是差不多的。”
“我們可以安排軍用運輸機,但是不舒服,要向他們說明。唉,他是懶得和我們談條件啊。”孫尚既有竊喜,也有不快。
竊喜在于他的任務完成了。啟程前,沈衛榮的兩次指示均要求“密切配合”和“保證落實”陳易的許諾,三天后,只要陳易帶著100億元人民幣,也就是10多億美元抵達拉薩,他就算是功德圓滿的。至于細節的討論,談下來固然好,談不下來亦無所謂。
不過,陳易明顯沒有將他看作是一名談判人員,今天的會議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通知。在孫尚20余年的從政生涯中,這是他所接過的最受省委書記重視的工作,但也是他近年來少有的不被重視。
矛盾的心情無從發泄,讓孫主任像一支能彎不能直的細毛竹。
若果是在西藏,孫主任的怒火興許能燃燒一個樓層,可是在江寧,就只能燃燒一個房間了。
第二天,陳易將半數以上的神術騎士送回了西大陸。10公里的鐵路雖短,枕木上的鋼軌卻異常的誘人,擇取一截就能打造一支傳世數百年的長槍,很少有人能夠承受此等誘惑。
有尊嚴的騎士尚不至于拼著榮譽去盜竊,但他們似乎并不介意購買賊贓。
唯有神術騎士才能震懾水寨內外的盜賊和兇徒。
俞偉超曾經幻想過用硬木刷漆制作軌道,以減少貧民的窺視之心,但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另一方面,從運村到西江水寨的鐵路功能是運輸來往于地球的物資,如此重載卻非硬木所能承擔的。
事實上,中國早期的鐵路所能遇到的問題,在西大陸都能找到。只是因為鐵路的距離夠短而防范夠嚴,才沒有釀成大事。
正因為如此,陳易和菱形會議廳的先生們都清楚,在大量金屬充斥西大陸之前,西江水寨只有嚴防死守一條路可走。
希望劉歆瑜的探礦隊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鐵礦或類似的重金屬礦藏,否則就只能用寶貴的資金大量兌換生鐵和鋼材了。
真正開始了現代化的建設后,才會發現資金的短缺和物資的匱乏。每個月的物資供應總量實際是確定的,由于數量太大,它不僅受到港口吞吐量的限制,還要受到的江北倉儲區,港口到中心倉儲區的交通,以及中心倉儲區的吞吐量的影響。俞偉超的工作早就變成了取舍的決定,他要不停的對物資優先級做出排名,對物資的供應做出限制……
將新運來的80噸黃金和鉑金留在江寧銀行,陳易在高秋愕然的背景下,乘坐專機前往拉薩。
當地的市長和市委書記夾道歡迎,隨后在候機樓見到了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
這規格可比小學生撒花有力多了。
對于一名投資者來說,乃是介于正常和非正常之間的。
陳易安然處之,既不激動亦不自傲。他代表著陳家下一代的尊嚴,而且,大家打交道的時候多呢。
沈衛榮將他們安排在了省委招待所內,并在晚餐時主動宴請,陪同的還有政法委書記和省委秘書長,以及主持招商工作的副省長——正是商人們最關心的幾位實權人物。他將陳易的投資看作是自己的新政績,開口就道:“感謝陳先生到我們西藏來投資,我代表西藏人民歡迎您。”
“謝謝,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雖然許多人不喜歡被代表,但在法理上,省委書記的確是少數幾個有資格代表西藏人民的人。而他現在的說話方式,也意味著他是以組織的名義談話,陳易因此用正式的回答。
“大家入席吧,我們邊吃邊談。今天特意準備了牦牛肉,你們在江寧可能吃過,但味道如何,還請品鑒。”
沈衛榮說到這里,招呼的工作就交給了其他人。
方重和陳振興陪酒,陪話,結結實實的品嘗了一圈體制內的辛苦。
比起私人企業來說,官員的工作強度一點都不低。
沈衛榮收起了親和派的十足笑容,降為三分笑意,在陳易耳邊小聲交談道:“你真的愿意在西藏一次性投資100億?這可是歷年之最了。”
“不是一次性。”陳易似笑非笑的。他沒少和正部級官員談話,每當他們說起正事來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的補上一張智力卷軸。
智商不能解決談話的問題,但會減少的漏掉要點。
沈衛榮哈哈大笑,道:“聽說你沒有談到投資細節,以為你是沒有要求呢。”
陳易淡定的道:“錢永遠都是我的,就算是投資在了西藏,那也是我的。”
“這當然了。”
“礦場方面,政府有什么建議?”
“以為你不用我們幫忙呢。”沈衛榮反而覺得舒服了,坐直了身子,笑道:“你有什么要求?”
“本地最多的是銅礦,我想以銅礦為主,如果政府愿意的話,可以接受以礦產注資的合資方式。”
沈衛榮莞爾道:“賣給你一個銅礦可以,但剩下的錢,我要你投資在別的地方。”
陳易暗藏的商人基因復蘇,暗自一笑,道:“我要仁布以東的岡底斯成礦帶。”
沈衛榮初來乍到,并不熟悉礦場的情況,問了一下旁邊的秘書后,才道:“岡底斯成礦帶現在發現的工業礦就有12個,你想要哪個。”
“都要。”陳易獅子大開口。
12個礦場是才發現的,沒發現的還不知道有多少,整個岡底斯成礦帶分成東段,中段和西段,東部離勘探完全還早呢,中斷和西段更是幾乎沒有開始。
沈衛榮想也不想的拒絕道:“都要?不可能。”
光是一個甲馬金屬礦,就有20萬噸的銅,只是品味低了一些。而20萬噸的銅的價值就有60億元了。伴生的19萬噸鉛和14萬噸的鋅,完全屬于意外驚喜的范疇。在他看來,給陳易一個礦場,剩下的投資工業才是正道。
“我對礦場以外的東西沒有興趣。”陳易直言道:“西藏的工業基礎太落后,人均收入雖然極低,用人成本比內地卻要高不少,依我看,根本不適合建立大規模的工業。”
秘書長聽的膛目結舌,酒都不顧上喝了。
沈衛榮卻理解的道:“你想投資礦業我不反對,但我必須說明,你能開發多少礦場,我給你多少礦場。”
副省長不知深淺,怕嚇走了投資者,連忙補充道:“資源采掘型行業是西藏的支柱產業,是子孫后代的財富,我們不能一下子都賣掉了。如果陳氏集團建立礦場的話,我們保證提供您足夠發展的礦場量,但超過太多的話就不好了。”
高原地區的采礦業發展并不像它的資源那么繁盛,一些儲量數千噸乃至上萬噸的銅礦勘探后就放在了那里無人問津。譬如岡底斯一線的數十個大礦,幾乎沒有進行任何的開發。這里的原因很多,糟糕的交通,匱乏的電力和水,數量稀少的工人以及民族問題……只有那些極大的礦脈才有人愿意興修配套設施。
當然,如果能夠跑馬圈地,先用適合的價格買下那些礦產,再等待日后開發,肯定會有無數人愿意,但那卻不是政府期望的投資了。
如果不是地方政府缺錢的話,他們完全可以讓國營企業來采掘這些資源,光是資源市場的價格上漲,就夠他們吞食好久了。
對副省長的話,沈衛榮頷首表示同意。他之所以愿意壓低價錢,為的就是伴隨礦場而產生的各種效益,例如就業和配套產業。因此,他能理解陳易選擇礦業的想法,但卻支持跑馬圈地的購買。
陳易自己暗自算了一會,問道:“是不是只要我能運作起一個礦來,就能繼續購買礦場?”
“這個當然。”
沈衛榮毫不遲疑的給出答案。
他下了決定,副省長立刻追加道:“20萬噸的礦場,只要您能形成年產1萬噸的規模,20年的合同馬上生效,并且給您批新的礦場。”
其所謂的20萬噸指的是礦石產量了。若果是品位較高的礦場,這20萬噸的礦場就能吃喝用度一輩子不愁了。
陳易靜靜的考慮著。
細菌冶金雖然需要電力和運輸,但卻不像是高爐式的那般變態。
岡底斯成礦帶有斑巖型銅鉬礦、矽卡巖型銅鐵多金屬礦和熱液型鉛鋅銀礦,并不適合剛剛發展起來的細菌冶金——特意培養出來的超級細菌非常專一,就算能夠用于區域內的某個礦區,也不可能用于所有的礦區。如此一來,小的礦區根本沒有細菌冶金的價值。
光是為了確定的勘探費用就會讓土作坊似的中國礦產主發狂。
然而,來自西大陸的細菌雜食性極強。它們能夠吞噬任何種類的金屬,再將之吐出來,省去了無數麻煩。就算單位速度慢了一些,總效率依舊會成倍增加。
如此一來,用西大陸的細菌,陳易至少能省去70以上的運輸量,50以上的電力使用量,距離青藏公路較近的礦區,直接就能開工。
陳易冷靜的令人心生疑竇。
就在沈衛榮忍不住開口的時候,陳易忽然道:“那就這么定了!成交!”
他的右手握住了省委書記沈衛榮,右手則握住了另一側的副省長,好像是競選成功的領導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