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十月六日的三增峠合戰中,武田軍大破北條軍之后。
僅僅時隔一個月,十一月,武田信玄再次率大軍從甲斐出陣。
上兩次出戰,北條家本以為武田信玄因為剛剛攻略下的駿河丟失,反而為北條家所占,所以必定會回軍來北條家爭奪駿河的歸屬。
所以北條家一直將重兵囤積于駿河,作為防守。
但是武田信玄卻反其道而行之,并沒有出兵駿河,與北條家做此意氣之爭,反而攻入北條家空虛的本領。
一次攻入伊豆,一次從武藏攻入小田原城,如入無人之境。
見識到信玄的厲害后,北條家為了加強這兩地的防守,不得不將在駿河,遠江準備迎擊的軍勢,調回本領防守,這次反而造成了駿河方面防御的空虛。
這一次武田信玄,才真正選擇攻入駿河,將原本的今川家之地駿河重新奪回。
一路之上信玄連破橫山城、蒲原城,深澤城,北條軍在駿河兵力不足,故而呈一片橫掃之勢。
十二月七日,武田信玄率大軍將駿府城重重包圍。
十二月十三日,駿府城城主岡部正綱向武田家降伏。
之后武田信玄又命山縣昌景攻陷,駿河西部進出之要道,花沢城,德之一色城。
兩城陷落之后,武田家完成駿河國全境壓制。
自去年十二月出陣駿河國,攻滅今川家以來,武田家費了一年之時間,與北條家數場大戰,這才將駿河國,遠江一部平定。
駿河國入武田家掌握之后,武田信玄亦正式躋身為百萬石大名之列(此數據不包含李曉越中飛驒領地)。
眼下天下之中,百萬石大名,除了武田家之外,亦只有織田,北條,毛利這四家。
永祿十三年。
亦是公元一五七零年的正月。
此時武田家正是一片十分鼎盛的盛況,為了慶祝駿河壓制,躑躅崎館附近的神社舉行大型能劇,舞踴演出。
夜色籠罩之下,四周點燃了火盆,將周圍四野照得一片通紅。
手持朱漆長槍的武田軍足輕,高高站立,將神社四面把守得密不透風。
神社之中,一座高臺之上,正舉行著舞踴。
在高臺兩面,四十多名武田家侍大將,足輕大將級家臣,皆精赤著腦袋,雙手合于膝之上,正坐于草墊之上。
在高臺正面,這最佳位置上。
武田信玄一身狩衣,頭戴折烏帽子,一身正裝坐在馬扎上,神情亦帶著幾分輕松。
而他的身后,則是如武田勝賴,武田信廉,山縣昌景,高坂昌信,馬場信房,內藤昌豐等十幾人武田家家老級家臣,而剛剛從越中趕回的李曉,亦坐在武田勝賴的身側。
眼下所有人皆聚精會神,看著這一幕演出。
高臺之上,頭戴龍頭舞樂面,手持金色小桴的緋色小衣的舞者,正以手比劃,表演著舞樂。
這位舞者表演的正是日本宮廷雅樂,蘭陵王入陣曲,
蘭陵王入陣曲起源于中國北齊,后傳入日本,是用以表現北齊時,那位容貌無雙的當世名將蘭陵王。
據說蘭陵王,因面相太柔美不足威赫敵人,所以打戰皆要戴上猙獰的面具。
后為彰顯蘭陵王的邙山大捷的戰功,此舞曲皆由一名舞者佩戴假面獨舞,以表現蘭陵王當年指麾擊刺的英姿。
舞者生動的表演,以及樂曲悲壯渾厚,氣勢不凡,古樸悠揚,倒是一時令在場之人心底生出幾分蕩氣回腸的感覺。
在一旁正坐的李曉,亦感覺到當年蘭陵王血戰沙場之氣勢,據說現代此曲在中國早已失傳,倒是在日本因為其秘藏家傳方式,代代保存,至今仍有此曲當年幾分古風。
這想來真是有幾分遺憾。
不過眼下以此祝捷之曲,以展現武田家這次奪取駿河國,三增峠合戰大勝之喜再合適不過。
隨著曲子漸漸激昂,武田家諸家臣皆是神色亢奮。
一曲舞畢。
眾人皆是一副意猶未盡之狀。
武田信玄起身站起,從小姓手里接過太刀,緩緩走上高臺。
眾人皆知信玄有話要說,故而默然等待信玄之言,坐在下首聆聽。
信玄目光掃視過家臣們,言道:“蘭陵王,乃是北朝時一時名將,年少俊美,乃是我信玄年輕時佩服之人物,故而從京都請來歌舞伎以展此曲。”
頓了頓武田信玄又言道:“蘭陵王武勛卓著,但年不過三十即死于君臣猜忌,自古以來,名將得以善終不多,而我信玄今年已有五十,征戰一生,殺戮無數,本以為會戰死沙場,但所幸八幡大明神庇佑,讓我至今仍在,不過眼下是該考慮自己的身后之事了。”
眾將聽聞信玄之言,皆是一陣惻然。
而跟隨信玄已久,為其一手提拔上來的山縣,馬場,內藤,高坂,秋山等大將,聽聞信玄之言,盡有幾分熱淚盈眶之感,少許人甚至伸手在眼中擦拭。
武田信玄繼續言道:“長子義信,悖逆弒父,不義不信,已被我廢除嫡子之位,眼下亦已經身故。而四郎勝賴,忠義仁孝,武勛卓著,連上杉謙信亦敗在其手中,并為本家攻取西上野立下大功,正是我信玄意屬的托付之人,想必將來可以繼承武田家的基業,各位可有異議?”
自武田義信死后,武田勝賴已經成為武田家未來家督之最有可能繼承人選。
又經過這五年來,武田信玄,以及眾家臣們之考驗,勝賴都表現十分得體。
而聽聞武田信玄如此說,家老席之中,最感欣喜的自然是李曉,真田幸隆,武田信豐三人。
至于坐在下方的保科正直,小幡信貞,大熊朝秀亦皆有喜色。
現在武田家之中,大部分人皆已經默認勝賴為將來武田家家督的人選,少部分人縱然是不甘心,但此刻亦只有承認。
而武田信玄如此說,就等于捅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沒有人會在這時,掃大家的興致。
所以武田信玄話音一落,眾家臣皆是言道:“我等愿奉主公之命。”
武田信玄見家臣們集體表態,緩緩地點頭,言道:“既然大家皆沒有什么異議。三年之后,我信玄就會正式退隱,將家督之位讓出,讓勝賴正式成為我武田家第二十代家主。勝賴,你需有此擔當家業的覺悟。”
武田勝賴跪在高臺之下,向武田信玄言道:“四郎一定不負父親大人,以及眾家臣之托付。”
之后武田家舉行了一個小儀式,武田信玄將自己身上的信濃守護的役職正式給與武田勝賴,而武田信玄仍兼有甲斐守護,這一武田家家督世代所襲的役職。
最后武田勝賴亦將苗字由諏訪改回武田,坐實了武田家嫡子的位置。
在武田勝賴嫡子之位坐實之后,武田信玄在躑躅崎館的大殿中,再次聚集眾家臣議事。
這一次討論之事,比武田勝賴繼承嫡子之事,更加重大。
這一次聚集之家臣有三百多人,所有家老級,侍大將家臣全數到場。
武田信玄在此將決定武田家之譜代家老。
這次譜代家老不同于普通級家老,入選之后,可以成為武田家世襲譜代,領地的安堵,視同一門眾待遇之外,并且可以成為擁有議事權的連判眾。
成為譜代家老,有筆頭家臣山縣昌景,鬼美濃馬場信房,西上野軍團總大將內藤昌豐,北信濃軍團高坂昌信,越中飛驒軍團李曉,攻彈正真田幸隆,南信濃秋山信友,小山田信茂,穴山信君,木曾義昌。
這一共十人,組成武田家最高議事之連判眾。
作為連判眾之一,武田家保證其家族世襲席位,比如將來李曉退隱之后,李正繼承家督,可替補李曉進入連判席。
連判眾擁有之權力相當大,在全員通過之情況下,甚至可以駁斥,左右家主的意見。
而連判眾全員簽署文書的連判,亦與家主之命相當的作用。
聞之自己入選連判席之后,李曉十分訝然,這是他從未想過之待遇,而對武田信玄放權建立連判席,這亦是歷史上沒有之事。
但震驚之后,李曉隨即想到了,所謂連判眾亦只是徒有虛名罷了,十人位的連判席,要全員通過更易家主的決定,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只要有一人與家主齊心,這連判眾即徒然是一個笑話而已。
不過這樣連判眾,對籠絡李曉,真田幸隆這樣的外樣家臣,給予一個身份待遇,是相當有用之事。
同時譜代身份亦對李曉現在領地的安堵,又多了一重保障。
而李曉在連判眾之中的席位,亦高得大大超過他的意料,馬場信房,內藤昌豐這樣的家中宿老都不如于他,甚至連手握重兵,信玄的好基友高坂昌信亦在他之下。
李曉的席位僅僅次于山縣昌景,除開一門眾之外,在武田家所有家老之中排名第二。
對此李曉難免表示十分‘誠惶誠恐’,甚至向信玄虛偽地請辭了一番。
當然信玄也理所當然的拒絕了,表示李曉絕對是可以勝任的。
而事實上,包括信玄,還有武田家眾人都心知肚明,憑著李曉現在越中飛驒二十五六石的家底,還有隨時可動員的上萬軍勢,已經成為武田家一股可怕的戰力。
其實力絕對在武田家家臣排名第一。
武田信玄若不在此籠絡下李曉,李曉亦會對自己現在的位置感覺不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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