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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元年時京都日蓮宗徒與南近江六角定賴聯軍,搗毀一向宗的本據山科本愿寺,于是本愿寺法主本愿寺證如將本據從山科本愿寺遷移至攝津國石山。
石山本愿寺因而升格成一向宗新的總本山,又稱之石山大御坊。
而本愿寺現任法主為證如之子,第十一代法主本愿寺顯如。
本愿寺自第八代法主蓮如上人手上興起,現已經完威了比較嚴密的,類似于戰國大名家的組織上下結構。
本愿寺以農村地方的‘講’為基礎結構,然后上一級是各地的分寺,而一切分寺是聽從總本山石山本愿寺的號令。
在總本山石山本愿寺,是法主本據,本愿寺法主發布‘御下文’,將自己的法令傳達到各地分寺,然后由分寺坊官,再將法主的‘御下文’自己的個人理解‘融會貫通’并添加進自己的意思,再傳達給地方的‘講’之中,讓一向宗的信徒們參悟法主的精神指示。
所謂‘講’這樣的組織,是本愿寺坊官在農村布道時設立的單位,一般來說,以一村為一講,也有一村數講、數村一講,每個講以數十到數百人為基礎不等。
而這次據李曉手下匯報,城生城附近的備村的名主和百姓們,正是被勝興寺主持本愿寺玄宗的召喚,各村都集體加入勝興寺麾下“講”這種法會。
’講’這個所謂的團結互助會,就告訴李曉,現在我們備村已經是一向宗勝興寺一份子了,跟你武田家沒啥關系了。
并且這個‘講’會現在對李曉,還提出了三個‘不’字的精神要求,所謂的三個不,就是守護不入、檢斷不入和諸稅不入。
意思也就是,李曉身為大名不得擅入各村,不得進去各村隨意緝捕百姓,并進行征兵,同時李曉作為大名,下令征收的一切稅收,他都可以不鳥你。
李曉日文不太好,反正對這三個‘不’
字,按照中文方面的理解,就跟本村地盤之內,大名與狗不得入內的意思差不多。
李曉頓時無語了,這什么跟什么,自己這個城生城城主大人,武田家家老,只是占據一座空城,而對周邊領地,百姓子民一切約束力,號召力都沒有,土地年貢收入連一文都收不上來。
這樣的大名拿來干嘛用,只是個光桿司令而已。
這幫刁民,李曉忍不住,跳腳大罵。
李曉也知道這些講組織,正是勝興寺撐腰之下,所以才有這個底氣,可以不買李曉的賬。
勝興寺是本愿寺在越中的分寺。
本愿寺在越中有三大據點,歷來是越中一向一揆的發起地,這三大據點分別是瑞泉寺,勝興寺,土山御坊,他們部位于越中國西南與加賀國接壤的礪波郡內。
不過李曉并沒有因為動怒,而肆意采取動作,他知道這次抗稅背后,本愿寺勢力在背后插手,他生氣歸生氣,他首先感到這件事的棘手。
對于本愿寺這樣半宗教半政治的社團組織,他從來是心底起十二分忌憚的。
以織田信長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在本愿寺法主輕聲一句指責他為‘佛敵’之下,織田信長數面包圍和圍攻下,被打得是狼狽不堪。
以本愿寺發起的信長包圍網,織田信長被那般和尚打得是無可奈何,最后還是搬出了天皇大人的本尊,被迫道歉求和才草草收場。
而李曉現在若是采用時這個態勢,應對得不當,觸怒了本愿寺勢力,對方法主一聲令下,以李曉現在的實力,連被本愿寺法主指為佛敵的資格都沒有,馬上就會遭到越中一向一揆信徒的瘋狂進攻,然后灰飛煙滅。
李曉就在左思右想,琢磨對策的時候,侍從來報說是本多正信求見。
李曉聽見本多正信,眼睛一亮,對方眼下是自己手下第一智囊,并且又是信奉一向宗,想必對如何應對這次危機應該有所幫助才是。
李曉本想找他研究辦法,但考慮到他的立場問題,最后還是沒有召見他。
不過本多正信這個時候來,肯定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本多正信見過李曉之后,當即就開門見山地言道:“聽說主公大人,因為越中凈土真宗的事而心煩,臣下到此來,想為主公略作參謀,希望可以幫得到主公。”
李曉點了點頭,眼下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就聽聽本多正信的意見。
于是李曉將這次手下遭遇城生城附近各村名主和百姓,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叫‘講’這樣的法會,武裝抗稅的事情說了一遍。
本多正信聽了李曉說完頭尾之后,點了點頭,然后問道:“原來如此,難道方才見主公大人,一臉的怒色。”
李曉與本多正信坦誠相言道:“正信,我知道你信奉凈土真宗,不過請恕我直言,我始終認為佛法是為出世之學,不應該參揉現世之中太多。正如本愿寺八代法主蓮如上人,雖主張佛法獨立于王法,但卻說信徒們遵從武家,遵守王法,而只把信仰和佛法銘記在心。而現在本愿寺的作為,與當年蓮如上人的教導,差距的太遠了。”
本多正信嘆了口氣言道:“主公說的沒錨,自三河之亂以后,我也想了很多,當初蓮如上人本是一片慈悲之意,不希望這天下間,佛法成為王法的附庸,只是作為守護,大名歌功頌德的報音鳥而已,但他之后的坊官,信徒,卻以自已的意愿曲解他的本意。他們發動一揆的目的,更是滿足一己的野心,希望佛法獨立于王法,并繼而得到類似大名,地頭的地位。”
“佛法已被人借助來,行一己之私語,如此背離蓮如上人當初之本愿,何止十萬八千里。”
李曉點了點頭,本愿寺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蓮如,比較他之后的幾任唯恐天下不亂的本愿寺法主而言,他確實是一位有道高僧。
他曾下‘御下文7,讓信徒不得違抗守護、地頭,不得拒納年貢,不得蔑視神佛,還打出“王法為本”的口號。
不過他的苦心,但被本愿寺其他各有打算的坊官,以及他的子孫都破壞。
本愿寺到了李曉這個時代,特別是第十,第十一代法主證如,顯如即位之后,他們的作為,越來越類似于一介戰國大名的做派。
本多正信又言道:“主公,你知道我當初為何,不投其他大名,而投武田家嗎?那是因為,御館大人,對一向宗信徒較三河殿寬容之緣故,你明白嗎”
李曉聽出本多正信的畫外之音。
作為一名一向宗門徒,又作為李曉的家臣,他現在的處境也是兩相為難之中。
所以他的作為,就是極力避免兩家之沖突。
同時本多正信一直克制自己,并通過這樣隱晦的暗示,來提醒李曉,如德川家康那般在三河,對本愿寺般采取過激行動,在越中行不通。
他的打算也很設身處地替李曉照想,李曉現在的處境就是絕對不能和一向宗翻臉,不是怕不怕,打不打得過的原因。
而是介于武田家與一向宗的同盟關系的考慮。
現在武田信玄,出于牽制上杉謙信的目的,極力與本愿寺交好。本愿寺也出于將勢力滲透入越后的目的,所以在面對共同敵人上杉謙信上,兩家達成了一致。
當初在李曉進軍飛驛前,武田信玄就曾一再提醒李曉,一定要保持本家與一向宗的良好關系。
在永祿四年,武田信玄就曾向本愿寺顯如寫信,希望他發動越中加賀一向一揆,攻入越后替他牽制上杉謙信。
事實上本愿寺顯如也確實這么做了,并且盡力了,盡管結果是他發動的一向一揆被上杉謙信打成了土雞瓦狗。
而在歷史上永祿八年,也就是明年,武田家與本愿寺將正式結盟對抗越后之上杉謙信。
并且這一盟約,對武田家而言是極為重要的外交關系。
在甲陽軍鑒中記載,武田信玄為了加深本家與本愿寺的關系,打算長島一向宗愿證寺聯姻,將六女菊姬嫁過去,但后來因為長島一向宗被織田信長討滅,最后菊姬后改嫁上杉家當主上杉景勝。
而在元龜三年(一五七二年)武田信玄迎足利義昭討伐織田信長之邀,決定上洛。
為了防止在這時候,老冤家上杉謙信來扯后退,武田信玄又再度讓本愿寺顯如發動一向一揆,攻人越中來牽制越后。
對本多正信的意思,李曉自然明白,不過武田信玄實際上對一向宗的真正態度如何,就不好說了。
兩家之間的同盟關系,純粹是共同利益上的結合,但也因為利益上的結合,所以才顯得十分牢靠。
因為兩家的共同敵人是一致,在永祿前是越后之上杉謙信,而在元龜年后,則是織田信長。
實際據李曉所知,武田信玄也在暗中防著一向宗一手,他實際上在暗暗地遏制領國一向宗,不讓他在武家上層勢力的發展。
讓一向宗在甲斐中的勢力控制在自己可以控制范圍之中,并且不讓對方組成講這樣,等同國內的獨立組織,來出現武田家的國中國。
不過李曉盡管知道武田信玄防著一向宗一手,但本多正信說的沒錯,本家從立場上也不會支持,李曉跟一向宗鬧翻臉的作為的。
若是李曉真的破壞了武田家與本愿寺同盟,這個大的外交前提,武田信玄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本多正信接下來,繼續給李曉分析,李曉若要在越中立足,不可能與上杉謙信,本愿寺雙線作戰,若是武田信玄與上杉謙信長此以往一直死掐下去,李曉在越中肯定要與本愿寺保持良好關系,以此來對抗上杉謙信。
在上杉謙信沒有被打倒的前提,李曉與本愿寺翻臉就十分不智了。
不過本多正信卻不知道,若是那般和尚不欺負頭上來,李曉巴不得不去理睬對方。
但是眼下對方欺負到頭上來了,李曉已不是裝聾作啞可以忍得了了,李曉對本多正信言道:“本家與凈土真宗的關系,我自然會竭力維持,但是前提是,凈土真宗不能妨礙到我在本領之中的統治。這點是絕不允許的。”
李曉當即向本多正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話中的意思,他和一向宗和睦的前提,必須是一向宗不干涉他領國內行政的前提下。
而眼下那幫刁民受本愿寺和尚的蠱惑,連暴力抗稅這套都搞出來了,以后來如何了得。
因為日本是佛國的緣故,寺廟擁有自己的地盤,僧兵,農田賦稅,不受守護大名任何制約,這簡直就是一個獨立王國。
這對于日后誓要以武家勢力,布及天下的織田信長而言,他要將武家推行到天下,無論寺廟,公卿,將軍,大名這樣的不從于他,甚至獨立的勢力都要掃除。
而自威一國的寺院對他而言,這簡直是不可容忍。
信長的手腕簡單,而暴戾,那只有一個字殺。
之后他在長島,北陸,伊賀,石山,比散山,殺得是雙眼通紅,整家整家,整村整村,整寺整寺,甚至整城整城的殺,死人留得血都淹沒齊了腳脖子,他仍不停手,還是要殺。
李曉當然不會采取織田信長這種絕對的暴君作為,濫殺平民是不仁,且暴戾的手腕,對付一向宗手段絕對不止這一種。
即使到了必要時候,就是殺人,也必須控制在一個范圍之內。
所以李曉對本多正信的話,前半句是認同的,沒錯,肯定是要保持兩家關系,以兩家同盟為大前提。
但后半句就要商榷了,在李曉的理解就是,既然保持同盟關系,那么也就意味著光明正大的路數用不了,剩下的我在暗中玩掉陰的就是了。
總之既要為自己把口氣爭回來,又要讓你覺得自己無話可說才行。
李曉現在對本多正信的意見表示了認同,問道:“既然如此,正信,你看我該怎么辦昵?”
本多正信言道:“很簡單,請御館大人出面,由他來仲裁此事。”
李曉點了點頭,本多正信這不失為一個辦法,由武田信玄出面,來代李曉交涉自然是最好了。
但是問題是李曉等不了,武田信玄與本愿寺顯如通信往來,一來一去幾個月,這樣等下去,李曉明年還拿不回自己對領地一切權力。
沒有領地就沒有兵員,如此下去,自己的常備何年何月才能組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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