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塢鎮的海灘邊,羅敷和王絕臉色都有些難看,空空道人眼珠子提溜轉動,不知在想什么。
“這等力量,估摸著是活不了了。”
大自在國的次帝君道官望向天頭,神情復雜,喃喃自語。
“毀天滅地的力量啊。”
“是啊,那羅川不愧有鬼才之名,竟然搞出這等動靜。”
“他是在修煉嗎。”
“可惜啊,玩火……真是可惜。”
大自在國的道官們自言自語,望向漸漸恢復平靜的天穹,語氣之中透著一絲贊嘆。
他們雖因為羅川大鬧自在國王宮,而對羅川產生不滿和偏見,可修行界中,達者為先,說到底,還是憑拳頭和力量說話。
適才那股氣息席卷混海,在天頭云上爆炸的那一瞬,這些道官們竟都有一種天地將亡、浩劫將至的錯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將隨著甜頭那一點的引爆而崩塌成渣,灰飛煙滅。
在那股力量下,他們連螻蟻都不如,全身上下動彈不得,更別說反抗了。
羅川縱然驚才絕艷,身處于那股力量中,也難以再現奇跡。可即便如此,他能引動那樣的力量,也足以令這些對羅川沒有好感的大自在國道官們,心生震撼。
“趁此機會……快走!”
羅敷和王絕耳邊同時響起空空道人的傳音。
姜還是老的辣,空空道人平日里吊兒郎當。可關鍵時候卻也不含糊。無論那顆丹藥能否奏效,沒了羅川作依仗,他們這些人身處局勢不明的大自在國中,依舊十分兇險。
王絕怔了怔,復雜地看了眼羅敷。
羅敷輕咬朱唇,臉色煞白。她就算再不愿意相信,可也知道,那樣的力量,一旦失去掌控,絕非羅川所能抵抗。
“諸位還請節哀……午宴快開始了。還請諸位隨本道入宮。”大自在國次帝君道官回過神來。氣機鎖定羅敷三人。
“晚了。”空空道人翻了個白眼。
在百來名大自在國道官的“簇擁”下。羅敷三人無奈地向王宮飛去。
水花濺起,似有什么落入海中。
海底深處,那具已被海水和泥沙掩蓋的肉身動了動,隨后睜開雙眼。目光劃穿萬丈海水。投向大自在國。
“宴無好宴。那個法天道君顯然猜到了一些。想必知道那顆丹藥根本無效……呵呵,我倒不介意把你們全都收進我的葫蘆里。”
羅川輕撫著融合四道先天玄紋,至少已擁有天品品級的南海仙葫。嘴角微揚。
那顆丹藥注定失敗,羅川即將面臨的,是法天道君、黑白灰三老乃至整個大自在國的報復甚至追殺。
然而如今的羅川,卻已不再像之前那么忌憚。
天蛇真君實力飆升,對于天門一道的全新領悟,外加南海仙葫,羅川至少自保毫無問題。
說話間,羅川已經升上海面。
他卷起一捧海水,隨手一劃,印刻先天玄紋。
原始玄紋融合創生玄紋,浮現于那捧海水之上。
海水在羅川掌心滾動翻覆,一股原始的氣息蕩漾生出,轉眼之后,那海水幻化成一頭遠古海蝶。
那蝶有八翅雙翼,尾長似鳳,大若巨雕,現如今已經滅絕,可遠古時候,卻是大海之中的奇異生物,穿行無影,飛遁無形,尋常修士都無法看見,也只有用道念開天眼,才能捕捉到一頭全身上下幾乎都水珠凝結而成的透明巨蝶。
“有趣……這才是天門修士的作法。”
羅川哈哈一笑,躍上蝶背。
這頭遠古海蝶,乃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真實存在,它是被羅川用先天玄紋,從海水中臨時召喚出來,以羅川如今的天門道行和對玄紋融合之道的領悟,它僅僅只能存在一天時間。可在這一天之中,它便是一頭來自遠古的真實海蝶。
遠古海蝶睜開雙眼,望向眼前陌生的海域,感覺著背上的修士,勃然大怒,水珠堆積而成的身體上燃燒起熊熊烈火,似想將羅川焚燒成灰燼。
“別鬧。”羅川撫摸著海蝶的脊背:“我把你從遠古召喚過來,讓你見證寂滅之后的世界,對你而言也是一場造化。一天時間,一天之后,我再送你回去。”
羅川的聲音中似乎帶著某種魔力。
原本狂躁暴怒的海蝶,漸漸安靜下來,火焰熄滅,在羅川的號令下,身體融入空氣中的水汽,向大自在國王宮飛去。
大自在國之行,雖沒能救得天門之王風華,可對于羅川而言,卻是一場收獲之旅。
學得玄紋融合之術,羅川終于真正體會到天門修士的大神通。
眼下他無中生有,借助混海之水的歷史記憶,召喚出一頭來自遠古的道輪境海蝶不過小試牛刀。真正讓羅川感到欣喜的是,通過融合玄紋,他終于知道如何更合理的分配玄神之力,不至于像從前那些時候每每使用先天玄紋越級殺敵,都會耗盡玄神之力。
此時大自在國道宮中,宴會尚未開始,大多數席位都已坐滿。
天門之王風華往日的追隨者們,如今的大自在國道官皆坐下首,上首則是雪妃、太子華天川、大王子、三王子、法天道君以及來自各方勢力的修士們。
至于黑白灰三老,他們三人立于王宮上首中央的王座之后,王座上,老者目光無神,如木偶泥塑。
在老者身前,擺放著一只龍雕銀盤,盤中是一顆晶瑩流轉的丹藥。
華陰仙子目光逡巡在丹藥和老者之間,有些心神不凝。
大殿中歡聲笑語,氣氛融洽,除了她和三老以外,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并沒完全放在那顆丹藥上,丹藥的成敗,對他們而言,似乎無關緊要。
華陰仙子隱隱感覺到哪里出了問題,可又想不通究竟是哪里不對勁,這種感覺十分奇怪,按理說,他父王往日的追隨者們應當都很緊張才是。
上首的坐席間,華陰仙子看到了玉簫帝君,在玉簫帝君身旁,坐著一名氣息深厚的老者,以及一名削瘦的年輕人。
“是他。”
華陰仙子早就認出了,那個年輕人,正是那日背叛羅川的大道衍師王俠子。
玉簫帝君這時候出現在大自在國,并且還坐在法天道君身旁,談笑風生,原本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他來這里的目的,再清楚不過,顯然是奔著羅川而來。
可只要丹藥奏效,父王清醒,羅川便會得到父王以及他身后眾多追隨者的支持,包括黑白灰三老。
玉簫帝君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殺羅川,絕對是癡心妄想。
可他還是來了……只有一個原因,他對丹藥失敗,有絕對把握。
華陰仙子臉色一變,再聯系到在場眾人的神情反應,她的心一點點下沉。
這么多父王昔日的追隨者們,把酒言歡,有恃無恐,他們這樣的表現,莫非是篤定了父王不會醒來。
為什么……他們哪來的把握?
就在這時,一群修士從廣場外飛來,大殿內頓時安靜。
眾人的目光落向羅敷、王絕和空空道人,神色古怪。
王俠子抬起頭,望了眼羅敷三人,目光在羅敷身上滯留片刻,隨后低下頭,盯著面前的酒壺,不知在想什么。
“他們終于來了,你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也來了……王客卿,等宴會結束,她便是你的人了。”
玉簫帝君看了眼王俠子,淡淡道。
一旁的法天道君目光閃爍。
“怎么,法天道友有什么想法?”玉簫帝君似有察覺,瞥了眼法天道君。
“只是沒想到,羅川竟然這么不中用,丹藥剛煉成,他就死了。”法天道君目光停留在羅敷身上,淡淡道:“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眼下羅川已經不在,本道白算計了這么久。”
“哦?法天道友的意思,似乎后悔請本君了?”玉簫帝君目光閃爍。
“怎么會。”法天道君打了個哈哈:“今日雖不能親眼目睹羅川身敗名裂,實乃你我的遺憾。不過也虧得他,才能讓本道請來玉簫道友,日后你我兩家還是要多多走動還好。”
“這是自然。”玉簫帝君臉上露出一抹了無生趣之色:“那羅川或許也已知道,這丹藥無法奏效,想要另尋辦法。可惜,適才那毀天滅地般的力量絕非他能掌握,也不知他從哪得到那股力量。”
兩人談話時,并沒有避諱。
不遠處的華陰仙子心底發涼,只覺手腳都是一片冰寒。
羅川死了?怎么可能……丹藥不是煉成了嗎,還加了藥引……連空空道人都認為不會有問題。
華陰仙子心頭七上八下,她望向走入席間的羅敷幾人,只見空空道人不停地翻著白眼嘀咕著什么,宗師王絕神情蕭瑟,而羅敷恰好向她望來,美艷動人的臉上浮起一抹苦笑,以及濃濃悲慟。
“羅夫人?”
華陰仙子臉色僵硬,心已跌到谷底。
羅川真的死了嗎……適才那股動靜是他搞出的?那還真是……兇多吉少了。
華陰仙子雖然一心想為她父王治病,可對羅川卻充滿好感以及感激,眼下羅川一死,她只覺突然失去了主心骨,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