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棟嵌入山壁的浮屠道樓,一座座懸浮在半空的道宮飛殿,包括用長長的繩索牽系住懸崖山壁的巨長飛舟,以及看護飛舟的仙禽靈獸……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如今的情川早已不再是六七年前讓天南修士諱莫如深的絕地。
三千丈的山崖下方,是一片由虛空妙水傾灌而成的巨大湖池。湖池上方,水汽蒸騰,氤氳成霧,即便是歸虛境的修士,立于山崖往下看,也很難望清湖池中的妙水。
所謂虛空妙水,是虛空之中十分罕見的平緩之水,無論是渡人還是渡舟,都沒什么太大傷害,常用來建設虛空港口。
清晨時分,乘風港前,方圓十里的龐大山坪上,早已是人頭攢動。最熱鬧的地方當屬繳費道樓,即便現如今通往虛空傳送節點的船票,已經漲到了五千陰幣一人,可仍是供不應求,船票已經賣到了三日之后。
繳費道樓前,一名十六七歲móyàng的少年修士看了眼身前隊伍僅剩的三個人,長舒口氣,笑著道:“終于要到我們了!”
少年臉色微微泛白,像是許久沒有曬過陽光,又好像兒時大病了一場即便治愈后,也難免傷了元氣,氣血不順。可他的道行修為卻很不弱,至少不比他身旁的同伴弱。
在少年身旁,站著三名年輕修士,兩男一女,年齡比少年還要大上不少。卻也只是真丹一階。
“莊兄,這一路上多虧了你。若非是你,我們兄妹倆能否到情川都是問題。”左邊的一男一女中,相貌粗獷的男修笑著向少年修士拱手dàoxiè。
一旁的女道也是深深一拜,面露感激。
“兩位不用客氣,這一路上兩位對莊某也是頗多照顧。”少年修士臉上露出笑容,眉毛向兩旁微微揚起,露出少年人獨有的風華。
“hēhē,我們四人途中相遇,結伴來此。也是有緣。莊道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和膽識,二十歲不到的真丹境,潛力無窮,堪比昔日的羅上師。日后想必又是一代天南傳奇。我們認識了這么久。還不知莊道友的真正名諱?”右邊一名三十來歲、身材瘦削的男修笑著問道。看向少年修士,眸底深處卻閃過一抹精光。
聽到“羅上師”三個字,少年修士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情緒。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被身旁三人捕捉在眼里。
兩男一女暗中交換了個眼色,都沒說話。
“胡道友過獎了。本道姓莊,至于名字什么的,不都只是一個代號,知不知道又有什么guānxì?關鍵的是,大家都能平安離開天南。”莊姓少年打著hāhā,含糊其辭道。
胡姓修士也笑了起來,沒再追問,可看向莊姓少年的目光中,卻透著一絲捉摸不定。
很快,排在少年身前的三個人都已經買到票,眼看便要到少年,就在這時,從乘風港外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長嘯。
萬丈高空,聚攏起一團深紫色的雷云,雷云中央雷霆涌動,旋繞成漩渦,正在飛快向乘風港逼近。
看到漩渦雷云,乘風港前無論是排隊買票等候上船的修士,還是賣票登記的執法修士,都是一臉吃驚。
這六年多來,隨著前來天南域的天辰外道越來越多,他們和天南域修士的爭斗,包括他們自己彼此間的爭斗,都愈演愈烈,變得頻繁起來。
有了斗爭,也就有了強弱之分。
如今在天南域,最大的榜單,便是天南群強榜。zhègè榜單上不僅有天南域修士,還有天辰外道修士。而占據榜單前列,幾乎都是來自天辰外道的修士,前百人中,有十名天南修士,前五十名中,只有七名天南修士,前三十名,只有三人,而前二十名,只有兩人。
排入天南群強榜前五十名的天南本土七人,幾乎已成天南域修士們心目中最后一點微不足道希望。
“是五雷道人,他來做什么?”
“最新的排行榜上,五雷道人已經排進了前四十,按理說他應該在萬古尋天涯閉關才對,怎么跑來這里?”
“奇怪,看他的móyàng似乎很著急。”
乘風港前的天南修士們低聲議論著,眉宇間透著困惑和畏懼。
少年修士身旁的三人同樣一臉畏懼,唯獨少年抬起頭,看了眼由遠而近的五雷道人,神色平常,從他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畏懼,有的只是強壓著的恨意。
五雷道人尚未到達乘風港,從另一邊又傳來兩陣破風聲。
轉眼后,又有兩名氣息深厚的道人騰云駕霧,由遠而近,趕向乘風港。這兩名道人一個腳踏蓮座,蓮上生火,飛于天頭云上,宛如踏霞而行。另外一名道人騎坐一條獨角金睛蛟龍,身高過丈,體格雄壯。
這兩名道人雖在五雷道人之后出現,可都后發先至,轉眼間已經趕上了五雷道人。
“是火蓮真人和降龍道人!”
“天南群強榜上排名前三十的強者也來了,怎么回事?”
“誰知道,難不成天辰部洲發生了什么事?”
在天南修士們好奇的目光中,三名來自天辰外道的強者從天而降,落于乘風港前。
火蓮真人轉過頭,看了眼五雷道人和降龍道人,沉聲道:“二位可也是收到傳送節點的密信?”
降龍道人翻身躍下龍背,抬起手掌,將蛟龍shōurù袖中,點了點頭,眉頭緊鎖:“不錯,而且還是我國最緊急的密信。奇怪的是,密信上卻只字未提。”
“本道也是如此。”五雷道人上前道。
火蓮真人神色凝重,他抬起頭,一眼望向浮屠道樓中的天南執法修士,淡淡道:“速開乘風港,給我等zhǔnbèi三艘飛舟……罷了,飛舟就免了。今日起,直到我等從傳送節點回轉之前,最短一月之內,都不得開港,不得行舟。”
話音落下,天南域的修士們人人臉色大變,尤其是在今日登舟的修士以及剛剛買到船票的修士,臉色都無比難看。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逃出天南,前往虛空傳送節點謀生,這些修士們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一路上也都付出了許多代價。他們在天南域多留一天,對他們而言,便多一分風險,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天南大陸。
可隨著三名外道強者的到來,他們前往虛空傳送節點投靠七星商會的愿望,眼看著將被擱淺。
不少修士為了前往傳送節點,耗盡了畢生的積蓄,沒有靈脈,沒有礦石,隨身攜帶的陰幣所剩無幾,對于他們而言,即便不算滅頂之災也一下子讓他們的境地變得窘迫起來。
低沉的喧嘩、抱怨聲從人群中響起。
五雷道人停下jiǎobù,轉過頭,冷冷掃過乘風港前的天南修士。
真道境的威壓一觸即發。
上千名天南修士如遭雷擊,如負巨山,一個個身體顫抖,低下頭,噤若寒蟬。
“一群螻蟻。”
五雷道人冷笑一聲,轉過身,和火蓮道人、降龍道人一起,向山崖邊走去。
在他們身后,是不敢發出半點響聲的天南修士們。
道樓前,莊姓少年也低著頭,可臉上卻寫滿了屈辱和不忿。
“這船票,還買不買了。”浮屠道樓的執法修士低聲問道,眼神中泛起濃濃wúnài。
少年思索片刻,朝向那執法修士拱了拱手,低聲道:“敢問道友,在這里除了乘舟外,還有什么bànfǎ能夠去傳送節點?”
執法修士搖了搖頭:“除非你能夠橫渡虛空。否則,就只能等到一個月后了。”
這時,少年身旁的胡姓男修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突然沖出,跑向那三名天辰外道高手。
異變突生,所有人都愣住,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大人!三位大人請留步!小的胡熙,有要事稟報三位大人。”胡姓修士大喊道。
三名天辰高手誰也沒有停下jiǎobù,五雷道人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
而浮屠道樓前,莊姓少年臉色變得冷沉下來,深深望了眼胡熙,悄然向后退去。剛退出一步,兩只手從背后伸出,一左一右,將他牢牢抓住。
莊姓少年冷著臉,轉過頭,看到了隨他同行的那對兄妹。此時這兄妹二人臉上,再無之前的熱情,有的只是lěngmò和貪念。
“三位大人,那人便是懸賞榜上的天南霸槍之子莊舟!”胡熙大聲叫道。
聽到莊舟二字,三名天辰高手同時一怔,紛紛停下jiǎobù。
“那個玄紋妙體的天才?”降龍道人看向被兄妹倆制住的少年,目放神華。
莊舟臉上沒有絲毫慌亂,淡淡瞥了眼那對兄妹:“你們什么時候發現的?罷了,原來你們也是一樣,敵不過內心貪念。”
話音落下,莊舟眸底閃過黑白二光,一圈圈丹芒從周身環繞上升,迅猛如雷霆閃電,將兄妹二人震飛出去。
不假思索,莊舟轉身便逃。
“想逃?”火蓮真人冷笑一聲,正要追出。
卻在這時,整個乘風港忽然yīzhèn劇震,強烈的震感從懸崖下的虛空妙水中傳來。
轟隆!
水霧崩散,乘風港從虛空外部向內打開,一道人影從虛空中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