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川重重摔落在地，肩膀肋下溢出鮮血，染紅了白布道袍。
三柱香！他也只在第一關撐過了三柱香而已。
前來參加試煉的學徒修士們暗暗搖頭，原本見這少年和上一批最厲害的那幾人混在一起，道輪境的護院修士也對他特別關照，只當他真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如今看來卻也不過如此。
三名主持第一關試煉的護院修士面面相覷，半晌無奈地笑了笑。
而混入圍觀人群的道院中高層修士，大多搖了搖頭，悄然離去。
羅川緩緩站起身，并沒有立即離去，他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和十六妖魔激斗時的一幕。
從天南域開始，但凡試煉，羅川幾乎無往不利。如陰川荒城，白骨天牢殿等等，哪個不是手到擒來，瀟灑地闖關成功。
萬妖絕天宮的這場試煉，算是羅川的首敗。
雖說敗了，可對羅川的啟發卻彌足珍貴。
沒有了冥血煞氣的逼壓，肉身也恢復正常后，羅川發現，他的陰陽水火法力，無論流轉速度還是爆發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而最令羅川暗暗欣喜的卻是，他突然發現，他的法力修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一個全新的思路，從他腦海某個角落誕生出來。
他雖然不確定，他的黃庭法力是否能夠達到靈臺肉身的水準。可一旦摸清楚突破的辦法，至少會比當下要強上不止一個層次。
一想到這點。羅川心中便是一陣暢快，仿佛吃了一大葫蘆靈丹妙藥般愜意。
“羅川。你沒事吧。”
耳邊響起齊心月關切的聲音。
羅川睜開眼，看向走來的帝君后裔們，輕松笑道：“一點小傷而已。沒什么大礙。”
幾名帝君后裔，包括袁世天在內，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想要安慰羅川，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生怕傷害羅川的自尊心。
還是齊心月最了解羅川，嫣然一笑：“你兩個多月沒有動手。加上最強的肉身又被限制住。第一次能撐過三柱香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我們第一次時，才不過一柱香。”
袁世天也笑了笑：“羅兄，老袁我和你的情況大差不差。剛進入萬妖絕天宮時，肉身之力完全喪失。當真是無法適應。就好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棒。若是肉身之力還在。闖過第一關還不是輕而易舉。”
“的確。對你我而言，在那座地宮中，至少都削弱了八成實力。”羅川笑了笑：“不過話說回來。這試煉當真很難。我很懷疑，是否真有人能一次性闖過。”
聞言，眾人都沉默起來。
“歷史上，一次性通過第一關的，也有十來人。”齊心月望向遠方，低聲道：“其中又有三人，那三人的天賦潛力，甚至都已超過頂尖天才。”
“那他們都用了多久才闖過第一關？”羅川問道。
“羅兄，你當真想知道？”袁世天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羅川點頭。
袁世天沉默片刻，抬頭眺望大江：“一炷香內。”
羅川心頭一震，眼中泛起驚駭。
萬妖絕天宮的第一關試煉，那可是在承受冥血煞氣，限制肉身之力的前提下，面對足足十六名同境上位妖魔！
羅川能撐滿三柱香而不敗，連他自己都已覺得很難得，因此并沒多少遺憾。
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在廣天普圣的歷史上，竟還有十來人第一次闖關，便一舉擊敗十六名上位妖魔！其中甚至還有三人，只用了一柱香，便闖過第一關！
那三個人，究竟擁有著怎樣的天賦潛能？到如今，他們的實力又已提升到了何等境界？
羅川的心境之中，第一次生出一絲挫敗感，縈繞心頭，如暗墨烏云，微微壓抑。
“不要想太多。九天界這么大，這個世上，總有一些超乎想象的天才。”袁世天淡淡一笑，拍了拍羅川的肩膀：“我輩或許天賦稍遜，可通過后天努力，也并非沒有希望在未來的道途，趕上，甚至超越他們！”
“是啊，好弟弟，以你的年齡道行，能有如今成就，已是千萬中無一了。”齊心月輕輕捏了一把羅川的手心，眨了眨眼，意味深長道：“這場試煉，也只是檢驗你實力的某一個方面罷了，并不能代表全部，無需因為一次挫折而沮喪。”
“你們多慮了。那三個人的戰績，的確是令人震驚，不過比起我們從邊荒一路殺到廣天普圣，似乎還差一些。”羅川微微一笑。
齊心月等人莞爾，雖知羅川是在開玩笑，可想到那一場逃難，原本壓抑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黃昏漸近，云卷云舒。
大江之上，百舸流波，道院修士也開始向被囚禁的妖魔修士運送“晚餐”。
萬妖絕天宮今日的試煉全部結束，試煉修士們紛紛散去，羅川齊心月和袁世天四人告別，結伴前往潛龍院。
很快，萬妖絕天宮前，就只剩下看護傳送入口的護院修士。
“今日只有兩人闖過第一關。”一名道輪修士翻看著記錄。
“快了快了，我看袁世天和齊心月都快悟了，下一次應該就能闖關成功。袁世天不愧是頂尖天才，使用他最不擅長的黃庭法力，竟也能達到這等地步。”另一名修士道。
“說起來，最令人意外的還是羅川，沒想到他非但沒有闖過，甚至連三柱香都沒能撐過。”
“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上頭對他的預期太高，幾乎快趕上昔日那三名傳奇學徒。聽說那位一直閉關修煉的祖尊大人，還曾親自過問過羅川的情況。只怕今日試煉后，上頭對他也會重新定位了。”
“呵呵，道院內部，又有誰對他期望不高呢？兩個月前的那件事，或許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內幕，至少羅川，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也不知與他對戰的是哪一頭妖魔。”
“本道也很好奇。不如，調出來看一看？”
一名護院修士走入傳送入口，很快回轉。手中多處了一只水鏡玉匣。
三名護院修士同時印入精血。在三人按耐不住好奇的注視下，水鏡玉匣升出一圈水幕。水幕中出現了一個個名字，都是參加羅川同批試煉的修士。
護院修士釋放道力，按向“羅川”。
水幕波蕩。從中浮現出一幅畫面。正是羅川剛剛進入地宮時的情景。
“那是……天河童子？”一名護院修士低聲喃喃。隨后搖了搖頭：“天河童子雖是水系妖魔中的上位者，可并不在水系最強的前三的行列。羅川……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看著羅川和天河童子的斗法，三名護院修士興味索然。正要合上玉匣。
一名護院修士突然叫道：“且慢！”
下一刻，三人眼中同時露出驚詫。
“那是雷羽妙君！怎么又多出一頭上位大妖？”
“原來如此……羅川一人獨戰兩頭同境大妖，難怪會輸呢。”
“等等！羅川反撲了……占得上風了！”
就在這時，拿著玉匣的護院修士手臂一顫，另外兩人也都面露震驚！
“這是……巖江巨魔！黑水影妖！羅川的對手不是兩個，是四個！”
“萬妖絕天宮的第一關，從來都是一對一啊……羅川竟在肉身被限的情況下對上四頭上位妖，這還是頭一次！”
“以一戰四！哈哈哈，我廣天普圣沒有看錯此人！以一戰四竟還能占據上風，羅川果然沒讓上頭失望。這一場試煉，想必是三位大法道師大人親自安排，還真是用心呢。”
話音戛然而止！
水鏡畫面中，又掠出四名妖魔！
在三名修士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羅川大發神威，一人獨斗八名上位妖魔，雖然落于下風，可卻游刃有余，不時反擊。
護院修士們沉默下來。
很快，沉默的空氣中，響起三陣清晰的心跳聲，一陣快過一陣。
看著水鏡畫面中，從天而降的另外八名大妖，手捧玉匣的修士手臂一晃，差點摔落。
畫面中，羅川在十六名同境上位大妖的狂攻之下，又支撐了足足半柱香。
就在這時，水鏡畫面突然消失。
護院修士眉頭皺起，就見羅川的名字變得黯淡，上面浮現出三道“秘”印，再去點已經點不開了。
晚風中，江上腥風撲面吹來，揚起三名護院修士的長發和道袍，三人立于風中，沉默不言。
押運血食的護院修士們遠遠打著招呼，三名修士誰也沒有理會。
半晌，其中一名修士深吸口氣，嘆道：“一人獨戰十六妖魔，竟然撐過了半柱香。他的戰法實在獨特，潛力之強，聞所未聞，三位大法道師甚至還親自下了秘印。今日所見，我們三人定要保密。”
“這是當然。不過，只要羅川來參加試煉，不論我們誰值守道宮，定要喊上另外兩人。如何？”
“正有此意。”
潛龍院前，月光初降，灑滿了山脊的蛟龍石鱗。
羅川轉過身，笑了笑：“齊姐，你就送到這吧。”
齊心月愣了愣，隨即橫了眼羅川：“這就趕你齊姐走了？往日你都會請齊姐進去喝茶。”
“只是今日感悟太多，想要回去好好總結修行一番。”
羅川笑道，話音剛落，眉頭一皺，轉過頭遙遙望向潛龍院深處的竹樓小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