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屋中,衣衫襤褸的婦人緊摟懷中男童,坐在斷腳床榻邊,一臉憔悴,瑟瑟發抖。
母子二人身后立著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清秀的面容上沾著泥沙,穿著一身破舊的布袍,低頭不語。
“嗯?不在這?”
為首的歸虛境修士目露寒光,一寸寸掃過水木屋,每一個角落都不曾放過。
另一名歸虛修士走到母子二人身前,仔細端詳半晌,手一抖,掌心浮起一面水鏡,水鏡中正是羅川在法饕號丹艙擊殺魔山靈窟修士畫面。
“你們,有沒有見過此人?”血堡修士沉聲問道。
羅川微微抬頭,掃了眼水鏡畫面,心知定是那頭四翅青妖施展秘法所為。
好在他已經變回小少年的模樣,絕不會有人將眼下的他,和水鏡畫面中身高九尺多的年輕修士聯系在一起。
“到底有沒有見過?此人膽大包天,連續行兇,更是殺死一名外巡使。血堡御道會已經發出懸賞,但凡上報此人下落者,有重賞。”
血堡修士再度問道,目光從母女二人身上,落向羅川。
“沒見過。”羅川搖了搖頭,平靜說道。
“沒、沒有見過此人。大人。”婦人顫巍巍說道。
“看來真不在這里。”為首的血堡修士大手一揮,意興闌珊道:“走吧,去別處。
羅川暗松口氣,看向側前方的母子二人,眼神中露出隱晦的感激。
然而下一刻,羅川心頭一緊,只見母子二人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和冷意,忽然起身。
“大人!他就在這!抓住他!”婦人抱著男童飛奔向血堡修士。
“他殺了人!我親眼看見他從大個變成小個子!大人,我們能有什么獎勵?能有一百個圣元幣嗎?”
男童紅撲撲的臉蛋上寫滿興奮,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落在羅川眼里,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三名血堡修士猛地轉身,震驚地盯著羅川,臉上閃過忌憚和警戒。
“快喊大人!傳印令!”為首修士咆哮道。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名血堡修士已經飛快掐捏手印。
號角聲從廢亂區域響起東北角響起!下一刻就被掐滅!
分散在廢亂區域四面八方的血堡修士同時轉過頭,一道道冰寒的目光掠過一座座破敗褪色的木屋木樓,落向東北區域,隨即飛撲而去。
有三道人影一馬當先,卻是三名道力境修士趕在眾多血堡修士前,率先在出現在水木屋中。
見到水木屋中的景象,三人勃然變色。
水木屋中,三名黑袍修士躺倒在血泊中,皆是被人一拳搗破胸口,穿心而死。在他們身旁,是婦人和男童的尸身,都被人扭斷脖子,尸首異處。
“好殘忍的手段。”為首的黑袍修士喃喃道,深邃的眼睛中泛起狂怒。
他抬起頭,盯著床邊滿身血污、瑟瑟發抖的少年,聲如冷鋸:“殺人者,何冇在?”
十二三歲的少年似乎被嚇傻了,顫抖著抬起手臂,指向西面:“他、他………去、去了那。”
“可是此人?”為首修士手腕翻轉,掌心浮起一團水鏡畫面。
“是他。”羅川眼中閃露慌亂,六神無主般點著頭。
“該死,又讓他跑了。走!”為首道力境修士轉身便走。
羅川暗舒口氣。
才走兩步,那修士停下腳步,轉身打量向羅川:“那人,怎么沒有殺你?”
另外兩名道力境修士也都注視起羅川,目光中透著疑惑。
“他本想殺、殺我,聽到幾位大人趕來,他就跑了。”羅川說著,打了個寒顫,心有余悸道。
為首修士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離開。
“陳道友,血腥之氣尚未散去,不如水鏡成像,看看那人究竟什么手段。反正西面也有弟兄堵著,想必他也逃脫不了。”另一名身形瘦長的道力修士淡淡道。
“也好。”為首修士從善如流,手捏印法,一股道力點向地上的血水。
血水緩緩上升,漂浮于半空,漸漸聚攏成鏡像,被修士施展道力,穩穩托住。
此時水木屋外,已經聚攏了上百名血堡修士,將水木屋圍了個水泄不通。
羅川抬起頭,注視著血色水境中開始變得清晰的畫面和人影。
水鏡成像是九天界最常見的法門之一,初級水鏡能保留畫面、人影,還可以呈現出距離施法者不遠處所發生的事,法力修為就能做到。而再高一級的水鏡術,則可借助現場留下的痕跡,比如鮮血、氣機,來還原前一刻所發生的事。這等水鏡術需要依仗道力或者法寶。
三名道力修士來得太快。
羅川擊殺五人后,尚未來得及借助虛空亂流毀去痕跡,他們就己出現。
在為首道力修士施法下,血色水鏡中的人影愈發清晰,畫面開始流動,現出二名歸虛修士剛進屋時的情形。
“只有六個人?那個兇人呢?”為首修士皺起眉,眼角余光落向羅川,疑慮又深了一分。
羅川依舊一臉驚魂未定,仿佛沒有聽到。
很快,水鏡畫面中,三名血堡修士轉身要走。
水木屋內外,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盯著水鏡,不想錯過一絲細節。
羅川抬起頭,臉色平靜,藏在身后的雙手暗捏手印。
“啊!”
就在這時,水木屋西方某處,響起一聲慘叫!
緊接著殺氣四溢,血光沖天!
血堡修士們皆是一驚,轉頭望去,面露殺機。
為首道力修士手一抖,血色水鏡顫晃起來鏡中影像出現了短暫的模糊,模糊過后,三名血堡修士和母子二人已經躺倒在血泊中,行兇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好快的手段。”為首修士低聲道轉頭望向西面,化作一團光點消失不見。
“他在那,追!”
“萬萬不可再讓他跑掉!”
血堡修士們化作一道道流光,緊隨三名道力首領,向西飛去。
直到修士們都飛遠,羅川方才松開手印,松了口氣。
天門視野中一臉憤怒的白骨魔豬正在廢亂區域西面大開殺戒。
擊殺三名血堡修士后,羅川以防萬一,便命白骨魔豬悄悄向西潛行,在關鍵時候轉移血堡修士注意力。
“看你出手狠辣,還以為你真懂得處世之道。沒想到,你竟會輕信一對荒區的母子,真是笑死本道。現在你總算是嘗到被人出賣的滋味了。幼稚!幼稚!真是幼稚!”
從羅川身側浮出一條高瘦的人影,白眉及頜正是空空道人。
“反正有你這個次帝君級強者在,我怕什么。”羅川抹去雙頰血污,向外走去。
南海仙葫剩余不多的六星源泉在空空道人身上消耗太多,逃出來是早晚茍事,羅川索性將他放出。
“人丹小子!你將我放出來,就不怕死嗎?”空空道人疑惑不定地看向羅川。
“我若是死了,一命嗚呼體內丹力崩解,煙消云散,這可是八十多顆精煉水火丹藥,無可估價。你舍得殺我這顆活人丹?”羅川轉過頭,戲謔地看向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眼底閃過狂怒,咬牙切齒盯著羅川冷笑道:“你也知道本道的丹道水準,只要本道擒下你,有的是辦法收回丹力。”
“要能動手,你早動手了。你這么多年東躲西藏,膽小如鼠,堂堂次帝級高手,卻都不敢和道輪境修士正面交手。只冇有一個原因,若非受到某種限制,就是你的功法法門出了問題。”
羅川打量了眼空空道人,一笑道:“而你,也看過我出手。我雖只有歸虛境,可我若想自爆,四步之內,你絕無法阻攔。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本道反正是寧死也不愿被擒。”
“敢說本道膽小如鼠!你……”空空道人愣了愣,旋即惱羞成怒,滿臉羞紅,看向羅川的背影,眸子深處卻流露出一抹奇色。
羅川轉過身,不再理會空空道人,向外走去。天門法念從后方繞出,將空空道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臨出屋前,羅川停下腳步,深深望了眼躺在血泊中的母子倆,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羅川己來到了荒區外。
在他身前,是一片狹窄的湖岸密林,隔著不足千步的湖岸密林,便是邊荒血堡的市坊。
羅川停下腳步。
變回十二三歲的少年,羅川暫時不用擔心被追殺。可法饕號一時半會也回不去,青面妖修四人在丹艙被殺,羅川和空空道人都脫不了干系。一旦回去,羅川勢必會受到盤問。
“這邊荒血堡本身就是虛空傳送節點,可傳送的地點卻是外域妖魔教宮。從邊荒血堡可有辦法直接前往天辰部洲?空空?”
羅川轉過頭。
空空道人從羅川身旁不遠處浮出身影,狠狠瞪了眼羅川:“當然有。不過你去天辰做什么?”
“哦?怎么去?”羅川心中一喜。
“邊荒血堡的四大巨頭勢力,都擁有直接前往天辰部洲的傳送法陣……”不對,如今是五大勢力了,一年半前剛來了一百八十多名全由道輪境組成的鐵騎團,依靠強橫肉身和法寶異獸,霸占了弱水街的六旗鐘堂和白夜酒樓,還起了個古怪的堂號,叫什么炮灰營。”
空空道人嘟噥道,隨即冷笑一聲:“有歸有,可你一區區歸虛境,別指望他們會讓你過去。本道也不會幫你,除非你獻出你的人丹肉身供本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