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川睜開雙眼的一瞬,肉身不知覺一晃,全身皮膚、肌肉、肌肉、骨骼、經絡、氣血都在震顫抖動,像是要將滿身的歲月塵埃抖落。
兩年的“死亡”,兩年的記憶塵封,就像是一段冰封的記憶,開始在羅川心湖中融化。
這兩年中,每一日都有激戰,大戰兩百多場,小戰四百多場。每一日都會有上千修士隕落進入輪回,兩年下來,戰死的修士總數超過兩百萬……羅川的肉身雖然一直處于假死狀態,可天門意念卻是開著的。
這兩年來,黑土平原上一場場廝殺斗法匯集成一幅幅畫卷,畫卷中的法門、戰法、道技在這一刻,一股腦沖入羅川腦中。
換做別的修士,哪里經受得住這么多高等級的法門、戰法沖擊,要么神慧崩潰,要么心境重傷。
羅川一來擁有九龍君的記憶,二來也是鳳毛麟角的天門修士。
天門之下,念海之上,升起了一只只氣泡,仿佛一張張大嘴,將記憶畫卷吞沒!
最終,兩年來,萬丈白骨坑上的一場場斗法廝殺,各路修士的戰法手段,化作一段寶貴的道法經驗,被羅川吸收,開始融合入他本身的戰法。
二十歲前,羅川的戰法,還停留在九龍君的階段。二十歲后,羅川便已經開始以九龍君為基礎,尋找著一條屬于他自己戰法之路。
“呼……”
羅川長舒一口氣,身體不再震顫。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像是多年不見天日,眼神冰冷,目光陰沉,兩年來白骨尸堆中積累的煞氣死氣,讓他看上去充滿一股絕世負天,無情冷血的氣質。
體內深處,兩方秘境中,仙嬰沉睡,魔嬰打了個哈欠,睜開雙眼。
很快。羅川“看”了到被吸入靈臺秘境的白蝙蝠。眼中的寒意稍淡了幾分,隨即一凝,無邊煞氣從雙眸中噴涌而出:“兩年了,天華宮……等不了多久。我便會回去。將你們抄宗滅門。雞犬不留。”
“回去?”
羅川耳邊響起了驚詫的聲音,隨即一陣陣刺耳的譏笑響起。
“他說想要回去?”
“哈哈哈,這位道友要么是還沒醒。要么就是太天真了。”
“也難怪,只不過化嬰一劫,能從仙魔戰場上活下來,就已經是撞大運了。你指望他能懂什么。”
“今天來的新人就屬他最有趣了,也不知能撐過幾柱香。”
“呵呵,我看他似乎挺不一般,或許能撐過半個時辰也說不定。”
發出笑聲的修士,都散坐在四面八方。
他們看著走向羅川的一幫修士,又看看羅川,有的同情,有的饒有興致,有的幸災樂禍。
他們在打量羅川的同時,羅川也在觀察著四周。
天門意念如流水泄開,羅川越看越奇。
視野所看到的,像是布滿格子的蜂巢,又像回廊曲折的迷宮。
光是羅川所在的這一格,就長寬千步,盤坐著上百修士,大多數修士都被靈光環繞的鐵鏈牢牢鎖銬,只有少數十幾名修士不戴枷鎖鐵鏈,比如走到羅川面前的這幾個修士。
而像羅川所在的格子,天門意念掃去,光是這一層,便有上百個,總共數萬名修士被困于其中。
當羅川釋放天門意念,想要穿越這一層,探入上下兩層時,卻突然發現無孔不入的天門意念居然失靈了。
一股強大的封印力量,籠罩在這一層的外壁四周,阻擋住羅川的天門意念。
不得已,羅川只好放放棄試探,將注意力重新集中于這一層的修士身上。
周圍修士的氣息一個比一個深厚,顯示出他們高深的道行修為,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擁有道力或者法力的氣息,很有些古怪。
羅川心中一動,手里捏出一道印法。
果然,有法力波動的跡象,卻沒有辦法釋放出法力。
被囚禁在這里的修士,都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強行封印住了黃庭秘境,禁錮住了道力法力。
“不用再試了。無論是誰,即便你是一域玄君,一朝帝君,也無法在這里動用道法力量。能在這里使用的,只有肉身的力量。”
羅川耳邊響起一聲冷笑。
開口說話的,是向他走來的那伙修士中一個。
這伙修士,共有八人。這八人,每一個都頎長強壯,肌肉虬結,在無光的密室中,肉身表面散發出陣陣血光,顯然已將肉身淬煉至一定的程度,無論肉身的堅硬度還是力量,在這一片區域上百名修士中,都堪稱頂尖。
可在羅川看來,他們的肉身水平不過爾爾。對于靈臺之道、肉身煉法越來越了解的羅川,甚至能夠一眼看出,他們所修煉的肉身功法,品級最多不過三品下才。
為首的,是一個虎背熊腰,豹頭環眼,肩背虬形法器長刀的光頭修士。他上下打量著羅川,眼神淡漠,不屑一顧,就像在看一只可以隨手捏死、但又想多玩弄一會的老鼠。
之前說話的修士站在他一旁,蒼白陰冷,眼中不時閃爍著歹毒的光芒。
“看什么看!”陰冷的修士瞪向羅川,眼神中透著輕蔑和嘲弄:“還不快報上你的姓名、來歷、身家,以及所知道的秘密。若是敢隱瞞,他們就是你的下場!”
說著,陰冷修士目光轉向另一邊。
順著目光,羅川看到了格子密室西北角,氣息奄奄、半死不活的三十多名修士。
那三十多名修士光看生命元氣的品級,在來這里之前。至少也都有真道境的修為。卻因肉身太過薄弱,道力被封印后,被人打斷了全身骨骼、脊椎碎裂,并且還殘忍地打破黃庭秘境,雖然還沒有死,但也是茍延殘喘。
“都是你們做的?”羅川抬起頭,淡淡問道。
那八名肉身強悍的修士一愣,詫異地看向羅川,似乎有些無法理解他為何如此鎮定。
轉眼后,為首豹頭環眼的修士嘴角浮起一抹冷淡的笑意:“你還真是大膽。在這七年里進來的新人中。你還是第一個敢反問本座的?小小化嬰境修士,好大的膽子,看來你一定是有所依仗了。”
“還不快說出來!你到底知道什么秘密?”一旁陰沉的修士冷喝一聲。
“這么會裝蒜,這個小白臉想來是知道什么重大的秘密。小白臉。說出來聽聽吧。若真是有用的秘密。我們大哥定會放你一馬的。”
“快說!若有半句不實。嘿嘿,你的下場絕對會比他們慘上一百倍!”
“這小白臉身材還不錯,長相也湊合。關鍵還有一股冷冷的氣質勾得本道心癢難耐。若是不說,三爺我今夜可要花開七度,春風得意了。”
“三哥,你下手可要輕點。打爛了屁股可就不好玩了。”
聽著眼前幾名修士滿口臥穢語,極盡侮辱,羅川沒有動怒,依舊如那老僧入定,神色泰然,唯獨眼神冰寒陰沉了幾分。
經歷了白骨天牢殿的那一場失利變故,沉淀兩年之后,如今的羅川,比從前更多一絲冷靜和成熟。
“秘密?你們要知道秘密做什么?”羅川問道。
那八名修士再次愣住,臉色都開始變得難看。尤其是為首的豹頭環眼修士,他的雙眼中漸漸醞釀出兩團血影,看向羅川的目光里,含著一絲怒煞之氣。
“這小白臉居然還真敢繼續問?”
“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瘋子。三哥,你今晚終于可以緩緩口味了。”
“老三。你上吧。”為首的豹頭環眼修士冷笑:“先給你玩一夜,別弄壞了,明日繼續問。現在新進來的修士,越來越少了,省著點玩。”
被稱作“老三”的,是一個魁梧高大,紫發披肩的雄壯修士,他的相貌原本也算英俊,卻因一條從眼角延伸至嘴唇的傷疤,讓他的半邊臉都翻卷開來,露出難以修復的腐爛白肉,人不人鬼不鬼,看得人毛骨悚然,直欲作嘔。
“多謝大哥。”老三越眾而出,向羅川走去。
看著近在咫尺的羅川,紫發修士腐爛的臉上浮起痛快的笑容,眼中充滿渴望,伸手摸向羅川的臉蛋:“小白臉,陪道爺我好好玩上一晚,把道爺我伺候舒服了,道爺我心情好了,說不定還能求我大哥放你一馬。”
為首豹頭環眼修士淡淡一笑,轉過頭,似乎懶得再去多看一眼。
他身旁的陰沉修士臉上露出厭惡,同樣轉過身。
這一間格子囚室的修士們絕大多數都移開目光,眼中興致寥寥,忙起各自的事情來。
畢竟眼前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多到他們都覺得乏味。
自從七年前,這八名肉身強悍的修士被關進來后,這一片的千步囚室便成了他們八人的地盤。
幾乎每一名新來的修士都會遭到他們的折磨和逼供,在場上百名修士中,九成九都曾經歷過,也懶得再去回味。
“啊!”
不出所有人的預料,痛苦的慘叫響起,回蕩在千步囚室中。
豹頭環眼的修士走出兩步,忽然間,他只覺哪里不對勁。
他皺了皺眉,腳步猛地一滯,飛快回頭望去。
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幅令他心臟狂跳,神魂震顫的畫面。
之前還被五花大綁、鎖銬鐵鏈纏繞的年輕修士已經起身。不僅起身,他還無比詭異的懸浮在半空,加持封印法陣的鎖銬鐵鏈不知何時融為鐵水,從他身體兩側澆灌下來。
而在他腳下,身高九尺的老三變成了一團兩尺寬長的肉球,身體里已經觀察不出骨骼存在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