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茂是早上走的,到了下午的時候,朝廷給李信的圣旨也到了,任命李信為定北將軍,率領早先出發的四個折沖府,馳援北疆戰場。
圣旨是蕭正親自送到靖安侯府的,并且明確說了,命令李信盡快出京北上,緊急救援薊門關。
李信跪在地上,聽完了圣旨之后,起身拍了拍自己膝蓋上的泥土,伸手從蕭正手里把圣旨接了過來,蕭正把圣旨遞到了李信手上之后,笑著說道:“太傅,陛下囑咐奴婢,讓奴婢從您這里拿點東西回去才成。”
靖安侯爺含笑點頭:“這是自然,我這個人說話算話,說給就一定給。”
他瞥了一眼蕭正身后跟著的十來個紅衣內衛,笑著說道:“東西在我房里,蕭公公跟我去取?”
蕭正點頭道:“有勞太傅。”
“陛下說了,拿到了東西之后,太傅隨時可以出京北上。”
李信負手走在前面,帶著蕭正進了靖安侯府的后院,一路走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門口,蕭正停在門口,不敢再邁步走進去。
“奴婢在這里等著太傅。”
這個院子,不止是李信的住處,也是九公主的住處,宦官是天家奴婢,哪怕九公主不在,他也不敢走進這個院子。
李信點了點頭,走進院子里,沒多久便捧出了一個木盒子,遞到了蕭正手里,蕭正打開盒子看了看,盒子里整整齊齊的裝了兩排十二個陶罐,各個都有成人拳頭大小,這位內侍監的大太監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太傅,此物便是天雷么?”
“自然是。”
李太傅面色平靜,開口道:“我家這個宅子后院也十分寬敞,蕭公公不信,可以在這里點一顆試一試。”
蕭正并沒有拒絕,他低頭道:“非是奴婢不信太傅,實在是干系重大,奴婢得罪了。”
他伸手招了招,幾個紅衣的內衛走了過來,幫著蕭正捧著盒子,他親自從盒子里取出一顆天雷,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侯府后院的一處空地上,然后就要從懷里取出火折子。
這個時候,距離他有十幾步的李信笑著說道:“蕭公公,這東西要是炸了,你不會反悔把我捕了罷?”
蕭正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頭看了看李信,搖頭道:“太傅,奴婢拿過來的是圣旨詔書,尚書臺擬制,陛下親自加印,經過幾位宰相看過公示朝廷的,朝廷不可能朝令夕改,您太多心了。”
說著,他轉身取出火折子,吹出火星之后,點燃了陶罐上的引火紙,然后連忙跑開,跑到了比李信還要遠處七八步的距離。
陶罐轟然爆開,聲音震耳欲聾。
陶片四下飛濺,濺的到處都是,有一塊陶片還好巧不巧的從一個內衛臉上劃過,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
蕭正看著靖安侯府院子里的白煙,滿意點頭,轉身看向李信,有些遲疑的說道:“太傅,您這盒子里的天雷,都能炸吧?”
盒子里一共十二顆天雷,假如就這么一顆能炸,回宮之后皇帝一定以為他蕭正跟李信相互串通,到時候活剮了他的心都會有!
李信淡然一笑:“這里還有十來顆,蕭公公要是不放心,不妨再點一顆?”
蕭正聞言有些意動,不過剛才他拿的那一顆,的確是隨便拿的,心中也沒有太多疑慮,聞言搖頭道:“那奴婢這就帶著這些寶貝,進宮交旨去,這會兒天色晚了,您想是要出京,明日一早再出京比較好。”
李信笑了笑:“左右不差這一天時間,便依公公所說,我明天一早離京北上。”
這個時候,著急忙慌的離開京城,反倒顯得心虛,反正無論如何,決定權都在皇帝手里,還不如光棍一些,從容不迫一點。
蕭正嘆了口氣,對著李信低頭拱手,沉聲道:“太傅您……多保重。”
他是魏王府潛邸之中的管事出身,十多年前李信剛進魏王府的時候,他便在魏王府做事了,這些年,京城里的風風雨雨,李信的起起伏伏,都被他看在眼里,在蕭正眼中,李信不管怎么樣都是一個很值得尊敬的人。
李信也對著蕭正含笑點頭。
“蕭公公也保重。”
內廷傾軋,比起朝堂還要嚴酷一些,坐在內廷大太監的位置上,固然風光無限,但也隨時都有可能死于非命,李信與蕭正也算經年故友了,臨別互道一句保重,也不枉相識多年。
第二天一早,李信只從靖安侯府里帶了幾個隨從,便從侯府門口出發,出了永樂坊之后,趕向了京城東門。
一路上,李信還是覺察到了有許多人暗中跟在他身后,不過這幾年的情況都是這樣,他已經見怪不怪,徑直來到東門城門口。
他這么些年來,一直有早起的習慣,到了東門的時候,太陽不過剛剛升起,一個一身便衣的熟人已經等在了東門門口,見到李信到了,他上前攔住李信的馬,恭敬低頭:“太傅,陛下說要親自來送一送您,不過馬車這會兒還沒有到,勞煩您稍等一等。”
是內侍監少監蕭懷。
李信笑了笑。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自己這樣每天天不亮就能爬起來,宮里的那位皇帝陛下,早上也起不來。
事實上因為天子年輕,這兩年食髓知味,在房事方面有些不知節制,除了大朝會之外的日子,經常睡到中午,讓他天不亮就起床,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李信在東城門處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一輛淡紫色的馬車才從城門處緩緩駛出來,李信認出了駕車的蕭正,翻身下馬,走到這輛馬車面前,微微躬身,拱手道:“臣……見過陛下。”
紫色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一角,年輕的天子頂著兩個黑眼圈,從馬車里鉆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嘆了口氣:“老師起的好早。”
李信笑著說道:“看起來陛下昨天睡得很晚。”
昨天天子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天雷,自然是要去試一試的,而且多半會因為這個,興奮的難以入眠。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李信給他的這些天雷,其實是很初級的版本。
火藥這東西,是在太康元年李信回家回母親修墳的那大半年時間利,在祁陽縣的齊園里鼓搗出來的,當時弄出來的東西雖然能炸,但是絕對不是黃金比例,后來是林虎帶著幾十個人,按照李信意思,在祁陽默默摸索了好幾年時間,改進了好幾個版本。
而且這幾年時間,西南大肆制造火藥,各種成份的配比更加精確,威力也要更大。
朝廷的工匠就算再厲害,照葫蘆畫瓢制出這個版本的火藥,可能就要花費兩年時間。
李信弄這些火藥,用了十忌年時間改版,朝廷想要達到這個層次,最少也要三五年才成。
更關鍵的是,李信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他清楚的知道火藥到底是什么,可以輕而易舉的給出發展方向,而京城里的能工巧匠再厲害,他們沒有看過前方的風景,能仿制出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元昭天子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哈欠,然后對著李信拱了拱手:“本來無論如何,朕也不會放老師出京,但是老師昨天以誠待朕,朕也不好再做小人。”
“朕親自送老師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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