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其實并不應該由種衡問出來,因為皇帝既然要做這件事,他自然會明明白白的告訴種家他想做什么,也就是說皇帝會給云州城那邊送詔書,明確朝廷的意圖。
到時候種玄通自然而然就會明白怎么做,至于眼前的這位種大少,其實只是一個送貨的,之所以選他去送,是因為京城里沒有一個更合適的人了。
聽到了種衡這個問題之后,李信淡淡的笑了笑:“種少何必心急,等你到了云州城,種帥自然會把事情告訴你。”
種衡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口道:“知道李侯爺不方便說,是我多嘴了。”
的確是他多嘴了。
這種事情,李信與天子對話的時候,可以隨意閑談,但是放大到國家層面上的時候,因為涉及天子,這其實是最高層的國家決策,而且是還沒有徹底定下來的國家決策。
這種事情,是不能做大舌頭到處說的,即便李信可以扛下后果,但是說的多了,以后他可能就觸碰不到這種國家層面上的決策了。
不過種家還是不好得罪的,靖安侯爺笑了笑,開口說道:“種少把東西送到云州城之后,一切便會塵埃落定,此時我不與你說太多東西,是因為有些事情還沒有確定,說不定過幾天就會生出變化,我要是說得不對,種少還會埋怨我騙人。”
種衡微微低頭。
“李侯爺太客氣了,您是太子太保,又是兵部尚書,沒有道理騙我這個小小的總兵。”
“提官職便沒有意思了。”
靖安侯爺灑然一笑:“種少也知道,我這幾年都閑在家里,沒有怎么管事,官職也只是掛個名字而已,真正算起來,還沒有種少這個兵馬司的總兵權力大。”
“李侯爺客氣。”
種衡站了起來,低頭道:“李侯爺,我想去看一看兵部的這些軍械,不知道方不方便。”
種衡也是十六歲開始,就去云州城當兵去了,一直到前些年才被種玄通送回了京城,讓他在京城里做一個武官,因此這位種大少對于兵器還是很感興趣的。
李信爽快的站了起來,點頭道:“這次軍器監打造的兵器,質量很是不錯,我已經檢收過了,這就帶種少去看一看。”
說完這句話,李信便起身,雙手攏在身前的袖子里,種衡也學著靖安侯爺的樣子,兩個人一前一后在靖安侯府里行走。
過了一會兒之后,種大少便發出了感慨。
“侯爺這個宅子,可真讓人開眼界,比我種家在京城的宅子氣派多了。”
李侯爺微微搖頭:“也是撿別人的舊宅,不瞞種少,一直到今天,這個宅子我都沒有走遍,家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從前門走到后門就是一件苦事。”
種衡笑了笑。
“李侯爺這句話說出去,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要去撞柱子了。”
無論哪個時代,想在京城里有一套宅子,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李信當年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如果沒有魏王殿下出手幫忙,只憑他在得意樓奔忙賣碳的話,最少也要兩三年時間,才有可能在大通坊里買一套小宅子。
至于永樂坊里的宅子,有錢也是買不到的。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后門,后門外面的街道上,停了整整二十八輛大車,每一輛大車旁邊,都有十來個黑衣羽林衛看守,李信帶著種衡,走到其中一輛大車的旁邊,隨手從里面拽出來一把制式長刀,扔給了種衡。
種大少“鏘”的一聲拔出長刀,先用手敲了敲刀身,在耳邊聽了聽聲音之后,又迎著光看了看刀鋒,然后感嘆的說了一句。
“好刀。”
說完,種大少又自己爬到大車上,一口氣從里面拽出六七把出來,挨個看了看,然后他才抬頭,對著李信笑了笑。
“侯爺說的不錯,軍器監很舍得用料,這批刀非常不錯,比起云州城現在的佩刀,要好了整整一個檔次。”
靖安侯爺笑著說道:“那天他們送東西到這里的時候,我看的直流口水,差點想扣下來幾十把。”
李信也是武將出身,他在軍伍多年,自然愛刀。
種衡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要不明天……我給侯爺留下五十把?”
李信笑著搖了搖頭。
“開一句玩笑而已,種少莫要害我,怎么說我也是兵部尚書,這批東西是經了我的手的,要是留下來一些,御史臺的人追究起來,我便無可分辯了。”
種大少對著李信咧嘴一笑。
“您還怕御史臺的人?”
“如何不怕?”
靖安侯爺面色鄭重的說道:“只要在朝堂里做官,都是要怕御史臺的。”
種衡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我再去看一看甲胄弓弩。”
本來這批貨他只是一個送貨的,并無權查看,但是因為這批軍械是送到云州城,也就是送給他家里的,因此這位種大少才這樣上心,親自來查看。
李信像一個老大爺一樣,兩只手都攏在袖管里,淡然道。
“種少隨意就是。”
種衡也是自小習武之人,伸手很是敏捷,他在幾輛大車上面上下跳躍了幾次,拿出幾件甲胄和幾根弩箭看了看之后,這才跳了下來,對著李信咧嘴一笑。
“刀甲都非常不錯,就是弩箭差點意思,不過云州城那邊也不用破甲,這種弩箭夠用了。”
宇文諸部在北周時期,甲胄還是非常多的,但是他們退到關在之后,因為極度缺乏鐵器,因此甲胄便幾乎都是皮甲,再沒有鐵甲了。
這位種大少很是開心。
“多謝李侯爺操忙了。”
這批東西,到了云州城之后,就是入了種家軍的口袋,甚至可以算得上他種家軍的私產,平白得了這么多好東西,由不得他不高興。
靖安侯爺含笑道:“這些東西,是陛下親自叮囑辦下來的,戶部下撥的三百萬貫錢,幾乎全部用在了實處,這些東西就算是市價賣到外面去,至少也是翻倍的價格,種家這一次算是發財了,種少得找機會請我吃頓飯才行。”
種衡眼角都是笑意,不過卻臉色嚴肅的搖了搖頭。
“侯爺這話不對,這是朝廷給云州軍將士的,云州軍是朝廷的軍隊,如何是我種家發財了?”
靖安侯爺微微一笑。
“那你這頓飯請不請吧?”
“請請請,自然是要請的。”
種衡笑著說道:“只是明日我就要出發北上了,侯爺如果今天晚上沒有空,那就只能等我回來了。”
靖安侯爺笑瞇瞇的說道:“種少明天還得趕路,今天晚上就算了,等種少回京再說罷。”
種衡爽快點頭。
“那就這么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