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繁華依舊,方洪推開擁擠的人群,往廟內走去。和外界相反的是,城隍廟越是往內,則越是安靜。
廟祝不敢攔他,誰不知道方少爺和縣丞還有趙班頭交好,乃是長寧縣一等一的大人物,除非是活的不耐煩了,才會跟他過不去。
方洪領著李晉安,徑直的往后院走去。在城隍廟的后院,供奉的并不是城隍老爺的神像,而是一把刀,一把砍頭的大刀。
“吱呀。”方洪推開了屋門,一絲陽光照入了陰暗的屋內,可以看到無數的灰塵漂浮在空氣之中。在陽光的盡頭,則是一把三尺長的寬刀,上頭雖然沒有任何的血跡,但是依然給人一種無比血腥的感覺。
寒光閃耀,殺氣逼人。
方洪臨走的時候,并沒有將這把刀帶著。一來是這把刀太顯眼了,二來,上次長寧縣大力剿匪,有不少人要殺,正要利用那些人來養一養鬼頭刀的煞氣。
但是,他這次來,卻并不是為了這柄刀,而是為了刀邊上放置著的一個盒子。方洪順手就將盒子給打了開來,一個小小的竹籌靜靜的躺在其中。
這個竹籌,方洪沒有帶著,而是一直放在城隍廟養。他也不怕有人給拿走了,此地乃是他在陽間的府衙,有一城的氣運鎮壓著,旁人在氣運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會自動的忽略這個盒子的存在。
竹籌上頭寫著一行大字“鑒察司民城隍府判官”。原本,方洪在剛剛得到這個竹籌的時候,上面寫的是“清源福德正神”,后來隨著他升官之后,這上頭的字樣就改掉了。
他敢保證,如果他現在重新的掌握判官神位,那他立刻就會得到晉升,成為長寧縣的城隍神,而這竹籌上面的字樣還會隨之生改變。因為上次他重創了劉六等人,暗中符合天地規律,得到了不少的氣運。他自身的命格,已經提升到了純紅。
方洪手里握著竹籌,卻并沒有選擇立刻就登臨判官神位。因為他心里在猶豫,甚至有些害怕和擔憂。
他的雙目灼灼,眼中再次的倒映出了那條蛇妖的模樣。他清晰的記得那條蛇妖的吶喊,“記住!神道是個牢籠,也是一個騙局。”
身為一尊那么強大的存在,沒有道理會欺騙自己,這又有什么意義?如果對方沒有說謊的話,那它所說的那句話,又是什么涵義?
“牢籠,囚禁的是誰?騙局,欺騙的又是誰?”方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里頭有萬千的疑問,可惜,無人可以為他解答。
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出了后院,來到了前堂,看到不少善男信女都虔誠的過來膜拜城隍老爺。李晉安跟在他的后頭,一言不。
方洪沒有說話,李晉安自然也不敢開口。
“晉安,你說……什么是神?”憋了半天之后,方洪看了看天空,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雖然是在跟李晉安說話,但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不就是神嘛。”李晉安本來想說,您老人家就是神仙啊。但話到了嘴邊,又改口了,指著邊上正襟危坐的城隍爺說道。
方洪將目光轉了過去,一丈來高的城隍爺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頭,身上披著一層絲綢的衣服。身前是繚繞的香火和虔誠的信徒。
四周還有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鬼差聽候著吩咐,看著威風極了。
“是啊,城隍就是神吶,可是,他卻只能坐在廟里,永遠的坐在了廟里。”方洪看著城隍,心里頭忽然生出了一絲明悟,或許,這就是牢籠吧。神祇牧狩一方,掌握轄下生民的生與死,但是,那方狹小的廟宇,便是他的整個天地。
方洪的這句話,李晉安聽不懂,但是,方洪并不需要他聽懂,因為,只要自己懂就夠了。
“晉安,我們走。”方洪笑了笑,邁著大步子,踏出了城隍廟的門檻。他的心里,已經做出了選擇。
“方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他剛剛走出城隍廟,趙成和徐江便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二人身上還穿著官服,顯然是從衙門里直接出來的,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
“最近日子過的不錯啊。”方洪打量了一下二人,徐江還是那個老樣子,只是氣度上頭卻強了不少,從一個典吏,坐上了主簿,又升官成了縣丞,地位越來越高,派頭自然更大了。至于趙成,臉和腰都圓了不止一圈,看得出來,最近過的十分得意。
“哪里哪里,這可都是您的功勞啊,從去歲開始,各條支流都修了堤壩,灌溉方便了不少,基本上大部分的村子都豐收了,我們也跟著沾了點光。”徐江不善言語,倒是趙成經常跟底下人打交道,說話也圓滑。
羅塘河的攔河大壩尚未竣工,但是那些支流的堤壩倒是很快就建好了,連帶著河道也疏通了一遍,因為此事和百姓收成息息相關,各個村子的人都很支持,不少地方都主動派出青壯,幫忙一起修筑。
“行了,這馬屁就別拍了,你們是才是長寧縣的官兒,你們就是把這個功勞扣在我的頭上,我也得不到好處。”方洪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徹底的掌控了羅塘河,旱澇不過是動念的事情,堤壩的作用反倒不大了。
趙成在邊上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這一切都是方洪做的,但最后好處可都落到他們二人的頭上了。聽聞上頭傳來消息,他最近可能要動一動。他本身是個班頭,這個職位是十分尷尬的,不算是文官,武官那頭也看不起他,雖然有些實權,可還是個賤籍,想要升官,那可比登天還難。
不過,他上次剿匪出了次風頭,再加上這次積極興修水利,名聲已經傳到了外地。在這年頭,名聲絕對是個好玩意兒,有了這東西,上頭肯定得優先考慮到你。不然,那就是罔顧民意。
“別說這些廢話了,先去吃飯吧,我這在船上,吃的可都是粗茶淡飯。”方洪拍了拍趙成的肩頭,他也看到了趙成氣運上頭的增加。以往的時候,他還會想著要不要將其氣運給吸走,免得對方氣運太高,反噬自己。但現在,他對于這些已經看的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