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江,林星楚的府邸。
這江神祠要比銅鏡湖韓雨柔的洞府可要富麗堂皇多了,江底層樓高起,一整片宮頂均是覆蓋金色琉璃瓦,一面面螭龍紋宮墻環抱,玉欄繞砌,彩煥螭頭,每一處都透著講究,據說當年為了鑄造這座江神祠,人族可是花了血本的。
如今,花的本錢收益也大,一位十三境江神娘娘,坐鎮洗劍江就是十四境,甚至只要妖祖不來,妖族所有的十三境都一起來問劍洗劍江,她林星楚一個人都敢接下來,故而,妖族、魔族、鬼族的一切南下行動,其實都是從上游的的大雪山繞過洗劍江的。
大殿內,林星楚帶著林昭、杦梔在一張放滿了各色靈果的桌邊坐下,道:“小昭,那銅鏡湖的桃花妖韓雨柔,你喜歡她?”
“沒有啊……”
林昭撓撓頭:“我對韓姑娘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當年下山游歷的時候偶遇韓姑娘,結下了一份江湖緣分罷了,我覺得韓姑娘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值得尊敬,而他的夫君張曦城是夏族的一位將領,戰死后英靈不朽,依舊守護人族疆土,他們兩個跟我都是朋友,所以就想著能幫上一點忙就算一點。”
“這樣啊……”
林星楚微微一笑:“我就說嘛,我家小昭不是那種以事謀情的人,如果你和韓雨柔之間并無任何男女之情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我有一個辦法,或許真的能讓桃花妖韓雨柔,以及我們夏族的那位戰將張曦城能在一起。
“啊?”
林昭心頭一咯噔,欣喜道:“姑姑請說!”
“韓雨柔的本命物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十里桃花,一部分是銅鏡湖,所以韓雨柔是離不開銅鏡湖的,至少不能離開太遠。”
林星楚一雙眸子里金光熠熠,笑道:“至于張曦城,他只是一道英靈,承受風雨雷罡數百年,魂魄已經不齊了,據我推算,再過個幾百年,張曦城的魂魄力量耗盡,就要真的變成孤魂野鬼了,想要留住他的魂魄,甚至讓他與韓雨柔重逢在一起,唯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行。”
“什么辦法?”
“給他鑄造金身,塑造一座法身,他就不必依賴于那幾根枯骨了。”
林昭雙眉緊鎖,他知道這件事可能很難辦到,道:“姑姑的意思,是說讓張曦城成為一位山水神祇,就跟姑姑一樣?”
“嗯。”
林星楚微微一笑,道:“但這件事辦起來卻又難了,我之所以成為洗劍江江神,是因為戰死之后功德已滿,所以獲得了天地之間的一道敕封,成了這洗劍江的一方之主,但張曦城當年為了抵擋妖族,一路南下,已經錯過敕封神祇的最佳時期了,否則他也應該有機會成為一方神祇才對。”
林昭咬著牙:“有辦法可解?”
“有。”
林星楚道:“世間神祇無非于兩種,一種是天地敕封,另一種是人皇敕封,大商王朝的版圖內,山神、水神林立,無非是因為得到了皇帝的一道敕封罷了,人皇印綬,承運于天地,在自己的版圖上是可以敕封神祇的,但目前哪怕是洗劍江,都不算是人族真正的版圖,就別更加別提銅鏡湖一帶了,唯有真正的將這數千里之遙都納入大商的版圖內,大商的國主才有資格敕封此地的山神。”
她一雙美眸幽幽的看著林昭,柔聲道:“所以姑姑叫你過來就是想給你指明一條路,你想讓張曦城、韓雨柔真正的重逢,甚至在一起,需要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將雪域天池、古淆關以南的版圖全部堪輿,變成大商王朝的版圖,第二件事,是積累足夠的戰功,這戰功要大到你有資格去白帝城面見人皇,到那時,人皇的一道敕令,就能讓張曦城成為銅鏡湖附近的某一座山峰的山神,到那時……山神與銅鏡湖桃花妖,想要在一起自然不難。”
一時間,林昭有種天清月明、醍醐灌頂的感覺,馬上起身沖著林星楚一抱拳,笑道:“謝謝姑姑提醒,林昭記住了!”
“嗯。”
林星楚也笑著起身,道:“要不要……留在姑姑這里吃晚飯?”
“晚飯啊?”
林昭撓撓頭:“就不了吧,才剛剛在銅鏡湖吃完午飯,而且雪域天池那邊的事情一大堆,我也該回去了。”
“好。”
林星楚也不勉強,沒什么好勉強的,雖然她想跟林昭多聚聚,但自家的小昭在雪域天池上自立門派,已然是一方之主,甚至能為人族在雪域天池扛住妖族兩座軍帳的壓力,她應該為小昭感到驕傲與自豪才對,這才是林家男兒該有的樣子。
清涼宗。
老祖趙景煜閉關,洞天禁制層層疊疊,不問世事,整個宗門一應上下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宗主趙隋廣處置,只是趙景煜閉關前說了一句,清涼宗府庫里的那3000顆金鯔錢都有大用,絕對不能隨意挪用,哪怕是趙隋廣也不能。
這件事,一直都是趙隋廣的一道心結,他如果能再有500顆金鯔錢的靈氣來滋養本命法器的話,興許就能更進一步,就能達到傳說中的十二境巔峰了,以他的修為底蘊,一旦到了十二境巔峰,整個人族天下能稱得上對手的人恐怕就沒幾個了。
但是,趙隋廣不敢輕舉妄動,他雖然是宗主,但清涼宗真正做主的人是老祖趙景煜。
午后。
清涼宗首席供奉余吾打著飽嗝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把境界壓制在了十一境初期,憑著這個境界擔任一個首席供奉綽綽有余了,就算是趙景煜此時出關了,他存在于這里依舊說得通,只說是趙隋廣結識的江湖朋友就可以了。
吃飽喝足之后,余吾散步來到后山,后山的潛龍淵是有禁制的,但難不住余吾,一道氣機劃過之后,潛龍淵的禁制紋絲不動,而余吾則已經飄然如一片落葉般的落入潛龍淵中,他雙臂抱懷,懶洋洋的站在盤龍柱前方,嘴角帶著笑意,看著盤龍柱那粗壯鐵鏈鎖著的黃庭遇。
“嘖嘖……”
余吾冷笑一聲:“堂堂十二境妖仙,堂堂十二境劍仙啊……竟然就這樣被人像是一條死狗一樣鎖在這里,每天不斷的從身上抽取妖氣,看著可憐,可說白了都是自作自受!”
“要你管?”
黃庭遇抬頭,雖然狼狽,但眼中的鋒芒依然在:“老子愿意!”
“是是是,你愿意。”
余吾笑道:“說實在的,我有時候都有點佩服你黃庭遇,在妖祖的煌煌天威之下,你竟然敢出劍,而且一劍砍向了妖祖,牛啊……妖族多少腦后生反骨的小王八蛋一輩子不敢干的事情都被你黃庭遇給干了,說你有種可以,說你蠢死了,也可以。”
黃庭遇咧嘴一笑,歪頭看著眼前這個身穿灰白相間長袍的男子,笑道:“你在招搖什么?老子當年已經是妖仙的時候,你特娘的還是一條河底的小泥鰍呢,給老子提鞋都不配的玩意,如今在這里是想嘲笑老子?”
“沒有的事。”
余吾的眼中掠過一絲怨毒之色,笑道:“老黃啊,跟你說個事兒,雪域天池的林昭啊,沒死,或者說是又轉世了,如今帶著一群人正在雪域天池上打算重建什么雪域軍團呢,聲勢鬧的極大,這事情你應該還是聽說過一點的吧?”
黃庭遇眉頭緊鎖:“你到底想說什么?”
“嘿……”
余吾道:“上次林昭只身上清涼宗,這事情你以為能能逃得過妖族的耳目嗎?就在那時候,林昭覺醒了一道劍尖,我妖族的十三境已經捕捉到劍尖中蘊藏的底蘊氣機了,是秦歲寒的汗牛劍,而就在獲得汗牛劍劍尖的時候,林昭有短暫的一段天地神游的時間,不出意料的話,他應該是來后山見你了,對不對?”
黃庭遇皺眉不語。
“說中了?”
余吾哈哈一笑,道:“雪域天池林白衣,天下誰人不識君?林昭這種人啊,重情重義,令人敬佩啊!!!你當年為大陳王朝出過一劍,這恩情林昭一定不會忘卻,所以他來到這里必然也會給你一些承諾,諸如……他一定會再來,到那時就是帶著你黃庭遇回家的日子了。”
“混賬東西!”
黃庭遇瞇起眼睛,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余吾嘴角輕揚,道:“我想告訴你的是,林昭永遠不會再來清涼宗,你也休想離開清涼宗,我之所以潛入清涼宗,正是為了借清涼宗之手殺林昭,徹底滅掉雪域天池,不多久后,我會與趙隋廣、趙廣義等人聯袂問劍雪域天池,兩位十二境,外加一個十一境,你覺得能不能殺掉你那小兄弟林昭?他身邊如今有誰,十境杦梔,十一境木笡,十境楚雨,這些人夠看嗎?”
他豎起一根食指:“還有,別希冀林星楚、林婉華會去幫忙,我既然敢去,就肯定有手段讓那兩位進不了雪域天池。”
黃庭遇一言不發,只是一雙眸子里已經充滿了殺機,他身為十二境劍修,巔峰狀態下殺眼前的這人不難,只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這天地間,還有人比此刻的他更加不自由嗎?
余吾笑笑,他想看到的就是黃庭遇此時憤怒又無奈的表情,他為何恨黃庭遇?
源自少年時。
許多年前,一條小烏鱧在妖族天下的溪澗中快樂的游來游去,有一條正在溪邊喝水的大黃狗冷不防給了他一爪子,差點沒把他拍死,這一爪之仇,怎能不報?
午后,白帝城外。
一匹白馬剛剛離開白帝城,緩緩行于兩側開滿花的官道上,白馬上坐著一位少女,一襲紅裙外罩著雪白紗袍,容貌絕美,右手握著一柄白玉劍鞘的寶劍,左手握著幾根桃枝,桃花正盛開,她抿了抿紅唇,終于又盼來了今年的遠行,如今春暖花開,這段路慢慢走,不急。
反正,爹爹和娘親,還有林昭哥哥都一直長眠在那里呢。
“林昭哥哥……”
她忽地抬頭看向北方,眼圈一紅,幾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