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走馬巷中一片寂靜,唯有雪域軍團騎卒的馬蹄之聲偶爾傳來,林昭坐在帥府的門檻上,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妥當,道:“楚雨,那十四名女子還在我的臥室里?”
“嗯。”
楚雨點頭。
“把桐予跟她們關在一起吧。”
“哦?”
楚雨瞇起眼睛,笑道:“大人難道真覺得她叫桐予。”
“她說是,我覺得就是了。”
林昭微微一笑道:“又有什么關系。”
楚雨輕笑,她和林昭兩個人都是通透之人,有些事相視一笑就已經各自明白了。
直到入夜后,一群大商騎卒橫亙走馬巷街口,至少有五千人以上,由一名萬騎長帶隊,他的領口閃爍著一顆金星的光輝,在軍階上顯然比林昭這個500騎卒的統制要強多了,直接一抖手中軍令,道:“奉余讓大人諭令,搜查全城,請白衣統制放行!”
火把映照的光輝下,林昭、楚雨策馬而來,看著這位只有七境武夫的萬騎長,林昭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余讓大人想搜索什么人?”
“一名年方九歲的女子,叫鹿桐,東梧國丞相鹿粟之女,據說是個絕美的美人胚子,貌美如花。”萬騎長嘴角輕揚,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道:“若是白衣大人見到了,想必肯定就能一眼認出了,不過你這走馬巷……”
他伸頭看了一眼,道:“沒有搜掠?”
“沒有。”
林昭搖搖頭,右拳抬起輕輕錘了錘左邊胸口,笑道:“于心不忍,就沒有屠城。”
“這樣啊……”
萬騎長笑道:“可惜了可惜了,走馬巷的油水僅次于宮廷,這里面住著的大人物可多了,而且都是一群刁民,不搜掠一通豈不是太可惜了?若是白衣大人不忍心殺人,兄弟這邊可以代勞,獵獲的財物對半五五分,如何?”
他的神色十分認真。
林昭笑道:“不了吧,萬一我改變主意了呢?”
“哈哈哈哈”
萬騎長一陣爽朗大笑:“但無論如何,這走馬巷我是要搜查一遍的,這是余讓將軍的諭令,兄弟我也不敢違拗,請放行吧。”
“放行可以。”
林昭看著萬騎長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商騎卒,道:“走馬巷也就只有兩條住宅罷了,每條動用百人搜查,大人率領兩百人入走馬巷搜查如何?畢竟……走馬巷富得流油,瓶瓶罐罐的萬一摔打了也不好,可都是兄弟我的老婆本啊!”
“是啊!”
一旁,楚雨微笑道:“請萬騎長大人理解我家大人的苦衷。”
“這……”
萬騎長猶豫了一下,換成別人肯定不行,幾千人一起搜查會更快,但眼前這支人馬不行,他們雖然只有500名騎卒,但卻擁有一位十境巔峰武夫,這種人不敢隨意得罪啊,萬一哪一天楚雨破境,成了十一境天元武夫,再看自己不順眼,闖入軍中一拳了事,誰還敢去找北域的一位天元境武夫的麻煩啊?
“行!”
他重重一點頭,道:“白衣兄弟說話了,那肯定要給這個面子!來人啊,兩百人即可,跟我進走馬巷搜查鹿桐!”
“是!”
眾人齊齊點頭。
不久后,走馬巷中雞飛狗跳,大商騎卒挨家挨戶的搜查,不愿意開門的直接砸門,進入之后一番搜查,而就在搜查到帥府的時候,萬騎長抬頭看了一眼那面大纛陳字旗,禁不住一笑,道:“這是白衣兄弟的帥府?”
“正是。”
林昭笑著點頭:“搜搜?”
“這……”
萬騎長露出一抹為難的神色,道:“按理說以我們的交情是不應該搜查你的府邸的,但奈何是余讓大人嚴令,若是我有個什么疏忽,人頭都難保,那就……走走過場?派人進去看看?”
“可以。”
林昭點頭,陪著萬騎長一起進入庭院。
不久后,查到了林昭的住處,當打開門的一瞬間,十幾名女子簇擁在一起,一個個楚楚可憐的樣子,有的擠在床上,有的坐在椅子里,有的擠在窗臺旁邊,一個個睜大眼睛,充滿恐怖的看著這群突然闖進來的大商騎卒。
“不必驚慌。”
林昭淡淡道:“大商甲士正在搜查東梧國丞相鹿粟之女鹿桐,你們自然不是,讓搜查對照便是了。”
“來人啊!”
萬騎長舉起火把,拿出一張鹿桐的畫像,道:“一一對照,看看有沒有相似的,有相似的直接拉走,寧枉勿縱!”
“是,大人!”
一群甲士沖進房內。
林昭一聲冷笑,道:“兄弟們睜大眼睛看好了,這些女子可都是我打算帶回雪域天池當老婆的,你們看是可以,別毛手毛腳啊……”
一群騎卒哈哈一笑,萬騎長也笑了,給林昭投來一抹都是男人都懂的的神情。
終于,一名騎卒看到了人群中的桐予了,小姑娘滿臉臟兮兮,頭發是短發,與畫像中的鹿桐完全不同,但年齡卻相仿。
“大人,這里有一個……”
騎卒剛剛說話。
“你等等!”
林昭一聲叱呵,道:“別說她是鹿桐啊,她可不是,她是我未來的正妻老婆大人,雖然年齡相似,但容貌和外形完全不一樣啊,而且萬騎長老哥,鹿桐是什么時候走失的?”
“昨天。”
“這群女子可是我入城第一天就抓獲的!”
林昭道:“我們整個營團的兄弟都可以證明!”
他摟著萬騎長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他奶奶的,兄弟我可真是第一天就抓了她們的啊,走馬巷沒什么好的,就女人還行,我抓了這么多漂亮姑娘容易嗎我?兄弟這你可真的要成全我啊……”
說著,他偷偷塞了五十顆飛魚錢給了萬騎長,道:“就當請你喝酒的,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有十五個貌若天仙的老婆啊,我怕那群王八蛋會來搶!”
“哈哈哈哈”
萬騎長哈哈大笑,飛快的收下錢塞進懷里,沖著林昭豎起大拇指:“白衣兄弟果然是英雄本色啊,嘖嘖,讓老哥羨慕敬佩不已,知道了知道了,兄弟們,還不全部滾出去?白衣大人的老婆們豈是你們所能隨意亂看的?”
一群騎卒紛紛退出。
林昭則跟萬騎長勾肩搭背,差點就要拜個把子,直到將其送出走馬巷,并無任何差池。
楚雨跟在身后,一直在暗笑,心里美美的,我家大人可真是一個文武雙全,這四兩撥千斤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能有的。
第六日。
走馬巷中依舊一片寂靜,林昭與楚雨依舊坐在屋頂上,坐看旭日東升,當那一片金霞穿透云層,散落在葉城上的時候,新的一天來了,但對葉城的僥幸還活著的人而言卻不是什么好事,只不過是一天新的殺戮罷了。
葉城是一座大城,擁有四十萬人之眾,此時此刻,剩下的恐怕已經不足十萬了,每一條街道都是橫尸遍地的景象。
林昭就這么守著走馬巷,守到夜幕降臨。
就在城中大商騎卒們舉起火把的時候,走馬巷的街口再次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林昭皺了皺眉:“好像又出事了,出去看看!”
“嗯!”
兩人帶著十名雪域軍團騎卒策馬來到街口,就發現有一大群騎卒正堵著門,甚至已經與林昭的人開始劍拔弩張了!
“怎么回事?”
林昭翻身下馬,上前問道。
“大人!”
一名雪域軍團騎卒抱拳道:“這群人一定要入走馬巷劫掠,被我們擋住了,他們氣不過,竟然揚言要把我們跟走馬巷給一起血洗了!”
“是嗎?!”
林昭抬手拔出奔雷劍,劍刃之上一縷縷雷光涌動,怒道:“來,讓我看看是誰要血洗我雪域天池的五百騎卒的,站出來!”
“嘖嘖,好厲害啊……”
人群中,一名隨軍修士策馬而出,一襲黃袍,赫然之前攻城十分賣力的星河境修士,抱拳道:“在下清涼宗趙屹川,率領麾下兩千名兄弟想要來走馬巷討口吃的……哼,整個葉城連宮廷的磚瓦都快要被拆光了,唯有這走馬巷絲毫未動,白衣少俠既然不想動手,不妨就讓兄弟們動手好了,誰殺不是殺呢?如今雪域軍團的500騎卒守在這里,殺又不殺,走又不走,這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嗎?”
“你算老幾?”
林昭目光冰冷,揚起手中令牌,道:“余讓大人把走馬巷賜予我當屬地,我想怎樣都行,關你什么事?楚雨,沒有我的命令,誰敢踏入走馬巷,當場格殺!”
“是,大人!”
楚雨微微一笑,雙手抱拳,關節啪啪啪的響,渾身拳意流淌,嘴角輕揚道:“清涼宗?趙屹川?嘖嘖,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說著,楚雨一掠而過,凌空一拳遞向了趙屹川的面門。
“你!”
趙屹川低喝一聲,雙手揚起,掌法已經涌動而出,但在一聲巨響之后,居然直接從馬背上滑出,連退數十步才穩住身形,雙臂被震得一片酥麻,心頭更是一片寒意,不太妙啊,自己是星河境修士不假,但對方是一位踏海境武夫啊,境界相等的情況下,武夫亂殺尋常靈修的!
楚雨的下馬威相當有效,雙臂周圍拳意流淌,只是淡淡的看著趙屹川。
就在這時,又是一列鐵騎疾馳而至,領頭的赫然正是余讓,身后是四名萬騎長和十多名千騎長,他瞇起眼睛看向走馬巷,笑著搖頭:“白衣少俠,為何如此矯情,老夫贈你走馬巷這么大的福緣,你都不愿意伸手接一下?”
說著,余讓目光冰冷,道:“你這樣做,豈不是寒了三軍的軍心?所有人的手上都沾滿鮮血,唯有你白衣的雙手干凈,是覺得我等是禽獸,唯有你白衣還有一絲人性?”
林昭咬著牙,沒說話。
兩側,趙屹川的人馬紛紛分散,開始包圍整個走馬巷,更遠處還有大商騎卒到來,余讓冷笑一聲,道:“既然白衣少俠跟我等粗人不是一種人,那不妨立刻帶人離去,這走馬巷有的是人想要,白衣少俠可速速離去,以免自誤。”
“余讓。”
林昭定定的看著這位人族號稱三十萬雄兵的林鹿軍團的副統領。
“如何?”
余讓一揚眉,笑道:“少俠有何高論?”
林昭笑笑,壓抑著滿腔的怒火,一字一句道:“當年,大商有岳昊,有少師瑜,有陳萬里,還有那一個個赴死的節度使,林舞陽、李璇璣、寧則、溫亭晚等等,與這些故去的大商名將相比,你余讓簡直畜生不如!”
一瞬間,三軍皆驚!
余讓睚眥必報,在那白衣說出這席話的時候,他和他的五百名雪域軍團騎卒就已經必死無疑了!
“你這小畜生……”
余讓瞇起眼睛,笑道:“是在找死嗎??”
林昭劍刃直指余讓,沉聲道:“雪域軍團的兄弟們,戰死至最后一人!”
“鏗鏗鏗”
雪域軍團的騎卒們紛紛拔劍,眼中滿是傲氣,與妖族戰斗都不怕死,跟你這群垃圾大商騎卒打,有何足懼?人多罷了,剛剛好可以多殺一些!
就在此時,葉城滿是血跡的大道上。
一位老先生拄著手杖而來,身后掛著一只小竹簍,里面放著一些野果子,腰間則掛著一只酒葫蘆,明明一身的書卷氣,但卻一本書簡都沒帶,其實也不用帶,老先生做了一輩子學問,可謂學富五車,汗牛充棟的書都在肚子里了。
“這世道啊……”
老先生步履蹣跚,笑道:“人心竟然敗壞到如此地步,都容不下我家小林昭對世界的一點點善意了嗎?”
說著,整個葉城所在的大地緩緩顫搖,老者的每一步都像是踏著大道一般,明明是黑夜,空中卻有一道道金色曦光穿透云層,灑落在大地之上,老先生拐杖輕輕一撞地面,頓時大商騎卒手中的刀劍槍戟紛紛化為一陣陣煙云隨風而散。
余讓雖然只是十境武夫,但也活了很多年了,如今氣勢,是傳說中的圣人氣象啊!那老者一身書卷氣息,莫非是一位儒家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