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青翠的闊葉樹都在風前翻滾跳動,獵獵作響,有如一頭巨大的發威的山貓,聳起了脊背,山雀兒被風卷得滿天散開,化作了紛飛的黑點。那陡峭的懸岸上,叢生的修長的巴茅草也像是高高舉起的無數矛槍在飛舞晃動。
在這片密林之中,有著數十人的隊伍潛藏著。
他們就是為了千年血參而襲擊程府的那群灰衣蒙面人,這些人自從進入山林之后,就一直在這里停留著,除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些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動靜了。
為首之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他的面容沒有什么特異之處,但是后腦勺和頸項之間的皮膚卻有著一種異樣的褐紅色,而且緊緊的皺著,像泥地上嗚咽的幾條細河。
這是關渭在練功之時,不小心留下的痕跡。雖然模樣比較難看,但是在太沖縣的馬賊群中,卻有著極大的名聲。
此刻,他們已經將這里附近清理出來,周圍再也沒有什么引火之物了,于是他們放心的燒烤著在叢林中打到的獵物。
然而,關渭的心思明顯不在其上,他啃掉了一只烤的金黃的兔子腿,隨手將樹枝拋開,道:“銅頭他們幾個去了三天,怎么還沒有回來,都死到哪里去了?”
他的一個手下連忙湊了上來,道:“關隊長,縣城中被我們這一鬧,肯定是亂得很,想要在這時候將事情打聽出來,怕是沒那么容易。再說銅頭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能夠在四、五天內給您回個話就算不錯了。”
關渭微微點頭,他的脾氣雖然暴躁,但也并不是一個不講理之人。
眉頭微微一皺,道:“他們不會遇上什么危險吧。”
另一人忙道:“您放心,銅頭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干這事,再說以他們的實力,就算是被發現了,想要逃跑還不是和玩兒似的。只要銅頭他們在打聽消息的時候,不要在窯子里把力氣榨干了,那就肯定沒事。”
眾人同時哄笑了起來,聽了這個比喻之后,都是心中癢癢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關渭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會心的淫笑,不過他的口中卻道:“那幾個家伙,若是誤了爺的大事,看爺不拔了他們的皮。”
他們對于自己的伙伴確實是具有極大的信心,別說是太倉縣這個小地方的官府了,哪怕是琳瑯郡城中當差的官爺們,也沒有幾個內勁修為達到五層的修煉者。而銅頭他們的實力,都是內勁五層,其中銅頭更是內勁七層的修煉者,自然不會將這里的官差們放在眼中了。
然而,這些在太沖縣中橫行霸道的紅巾盜們并不知道,太倉縣和他們的老家不同,在這里,程家就是官家,為了給本家報仇,所有人都是竭盡全力,不敢有一點兒的疏忽大意,而且由于知道這群人的實力非同一般,所以程家早就準備好了預備隊,所以才能將關渭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網成擒。
只是,縣城中發生的時候,他們并不知曉,所以此時才能夠如此自在逍遙。
遠處,一個馬賊大聲的喝罵著,聲音中充斥著一種不耐煩的感覺。
關渭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他身邊機靈一點的人立即跑了過去,片刻之后,那人返回,道:“隊長,今天負責狩獵的二個五人隊伍出去之后,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所以馬哥在那里生氣呢。”
關渭豁然抬頭,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沉聲問道:“二只隊伍,一個也沒有回來?”
“是啊。”那人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關渭的臉色愈發的陰沉了起來,他畢竟是一位九層內勁的高手,而且還是一個經歷過多次生死的馬賊頭子,到了這一刻,他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抬頭看了眼四周,這片陰沉沉的森林似乎給他帶來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傳令,收拾一下,我們馬上走。”
他身邊的眾人都是大惑不解,正在此刻,卻聽一聲大笑在密林中響了起來。
“走?你還想走到哪里去。”
這道聲音竟然不是在一處響起,而似乎是在密林中不住的飄蕩,仿佛是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周圍奔跑著說話似的。
下一刻,拔刀之聲頓時在馬賊中響了起來,雖然眾馬賊對于這個莫測高深的聲音異常的忌憚,但卻并沒有人驚慌失措。
在生與死之間鍛煉出來的馬賊們,所擁有的穩定的心態,遠非一般人能夠想像。
關渭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他心中暗驚,突地冷哼一聲,伸手一甩,一道寒光已經從他的手上閃電般的激射而出,朝著一顆大樹之后飛去。
“咣……”
一把小小的飛到跌落了下來,似乎是擊在了某種鋼鐵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關渭冷然道:“何方高人,竟然在這里裝神弄鬼,鬼鬼崇崇的就不怕丟了顏面么。”
“我當然不怕了。”那人并沒有出頭,而依舊是躲藏在大樹之后,道:“要說鬼鬼崇崇,還有何人比夜間蒙面搶劫更鬼崇的。”
關渭的臉色微變,他的雙眉一揚,道:“程家?”
說了這二個字之后,他的耳朵豁然抖動了幾下,急驟的道:“不好,有人馬朝這里趕來,大伙兒快走。”
數十人立即是拿起了兵刃,朝著預先準備好的道路上飛奔而去。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去拿地上的雜物,可見這些人做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二道人影突地從大樹后出現,一個自然是程家暉,另一個卻是賀荃信。
他們出現之后,立即朝著關渭撲來。
關渭冷笑一聲,手中一動,一把大刀頓時出現在手上。這把大刀雖然遠沒有賀武德的那把長柄大刀如此夸張,但好歹也是厚達數寸,長達近一米,就此一刀當頭砍下,凌厲的破風之聲如同山崩海嘯似的傳了過來。
程家暉的身形驟然停住,而賀荃信卻是同樣的一抖手,一根丈二紅纓槍如同毒蛇出洞般的纏了上去。
這二位高手都有著第九層的內勁修為,雖然賀荃信的實力稍微高明一點,但關渭卻是馬賊出身,出手之間自有一股瘋狂無比的氣勢,剛剛交手,就像是與賀荃信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刀刀拼命,招招奪魂。
在這種近乎于無賴的打法之下,縱然是賀荃信也是束手束腳,片刻之間就已經落于了下風。
程家暉并沒有上前,而是錯開了這個戰團,想要追擊那些普通馬賊。但是另一位馬賊卻是返身糾纏,他的實力僅有第七層修為,但是手中的大刀揮舞起來,卻和關渭有著異曲同工之用,招招拼命,仿佛潑婦一般,讓身驕肉貴的程家暉根本就不敢沾上一點。
四個人打了半響之后,從出他們出現的方向傳來了無數的腳步聲,程家的援兵終于到了。
而此刻,關渭和另一個馬賊同時一聲長笑,刀勢一緩,已經抽身而退,向著他們的同伴追去。
這二個人一直在主動攻擊,所以隨時都可以撤離而毫無忌憚。
然而,他們卻沒有發現,賀荃信與程家暉雖然口中大呼小叫,但卻并沒有真正的舍命攔截,只是望著他們背影的目光中透著嘲諷之色。
隨后,他們二人才不急不慢的趕了上去。
關渭二人快步離開,趕了一陣之后,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了凌厲的慘叫之聲,而且聽聲音就知道,這里面有很多都是和他們在一起的兄弟所發。
這二人心中大急,腳步加快的趕去。當他們趕到了前方之時,不由地目眥欲裂。
先行的那四十余人,在密林的邊緣地帶中已經躺下了一大半。在這些躺下的人群中,身上都插著數根弩箭。
分明是早就有人隱藏在了這里,專門等待著他們上鉤呢。
心念一轉,關渭立即明白究竟是誰泄露了他們留有后路的事情:“銅頭,在你們的手中。”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從前面的樹木中平靜的走了出來,這位老人就是程家的主人程寧生。
老人家看著關渭,眼中毫不掩飾的透露著濃濃的殺機,道:“不錯,那個銅頭雖然骨頭很硬,但是老夫的手更硬,當老夫將他身上的所有骨頭都捏碎了之后,他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程寧生的話平平淡淡,仿佛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敘舊似的,但是與這位老人的目光一觸,關渭的心中就是隱隱發寒。
他心中突地泛起了一絲后悔之意,莫非自己太過于小看這里的世家了。
程寧生伸出了雙手,在他的手上,有著一把精鋼所鑄的拐杖,朗聲道:“關先生,上次一戰,并未盡興,現在我們再比一次吧。”
他的話音剛落,從他的身后就沖出了上百人,一看到這些人的動作,關渭的心中就沉了下去。
在這些人中,并不乏達到了內勁七、八層的高手。
由此可見,為了找他們報仇,整個程家已經是傾囊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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