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當布西里,尕爾曲河畔的一座小山包下。
卓瑪支起帳篷,點燃酒精燈,燒水做飯。
草原外的人們用的東西都很漂亮,小鋼鍋也很好看。
這是,是無空曾說起的地標,山上有座瑪尼堆,懸掛在鋼架上的五彩經幡很久沒換,破碎了。
無空安靜地躺在她身邊的防潮墊上,似乎在沉睡。
下午,卓瑪從湖里撈起無空時,他就是這個樣子。
實在是太可怕了,那個穿黑衣的女孩,差點被金發帥哥殺掉!
湖里,還爆炸了……
水滾了,溫度不太高,卓瑪丟進去些奶酪和鹽,然后用刀切幾塊肉干放進去。
這樣的食物說不上美味,只是容易入口,好消化。
卓瑪給黑駿馬換了次草藥,無空還在睡著。周圍黑黢黢的,她有點害怕,不由自主地靠在無空身上。
火光中,卓瑪整理著無空哥哥頭上的牛角金箍,感覺不太對。
金箍左側牛角處,多了一個印記,銀色的小魚。
她伏在無空耳邊輕聲地問:哥哥,你在湖里遇到湖神了
無空沒有回答,依舊沉睡著。
卓瑪想起他的耳鳴癥,從背包里找出兩株藍花,插進無空的耳朵。
小鋼鍋里飄出香味。
卓瑪放了一把茶葉進去,蓋上蓋,掰著手指數了一百個數。
他們家很少吃茶磚,用的是無魚送來的葉茶;車隊中正好有一罐。
卓瑪拿出自己的銀碗,舀了半碗肉湯,送到無空嘴邊。
無空張開嘴唇,喝了一碗肉湯,卓瑪放心了。
無魚大叔說,只要能吃能喝,就沒什么大不了的。
雖然,無空還是沒有睜眼,也沒有說話。
一個女孩出現在帳篷旁,對卓瑪說著什么。
卓瑪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對方的語言。
五米外,有一股簡易窩棚,這個女孩就來自那里。
那是巡山隊留下的,只是個由石塊堆起的半圓形避風處,需要搭上羊皮大衣,才是個完整的窩棚。
女孩的同伴是個高瘦的外國男孩,他們都受傷了,卻互相攙扶著,跟在她和無空身后,一直跟到了這里。
卓瑪有點怕她。
在湖畔,她看到了她和另一個外國男孩搏斗。那個時候,她的臉上涂滿鮮血。
另一方面,又十分佩服她。受了那么重的傷,沒有哭也沒有叫喊,還在沼澤里走了這么老遠的路。
那個時候,她的肩膀上,插著一枚鋼弩。
卓瑪沒有看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在湖水中刺殺哈里森時的殘忍畫面。
女孩拿出一枚黑色的耳塞,試探著遞過來。
卓瑪知道這是什么,接過來塞進左耳。那個瘦高的男孩曾給過她一枚,不知掉哪兒了。
“我們沒有火。我叫夜子。”夜子溫柔的語調傳進卓瑪耳中,她聽懂了。
“你們可以過來,我煮了好多肉湯。”卓瑪指指路易,比劃道;“他也受傷了吧都過來吧。”
“謝謝你了,好心的朋友。”夜子露出開心的微笑;“我剛才抓了幾條魚,給你們添個菜。”
幾分鐘后,夜子坐到了卓瑪的帳篷旁,路易趴在她身邊。
路易的屁股,被機器狗咬掉一塊肉,坐不得。
夜子拿過來三條大魚。
她的傷有三處,左手,右肩后部,背部。雖然都處置過,沒有潰爛發炎的危險,卻不能用力。
路易渾身是傷,脖子處的傷最重,暫時不能說話,卻不耽誤吃飯。
魚,是夜子用路易的雞蛇先生,剛從尕爾曲刺出來,還在呼吸。
路易在夜子的指點下,用鋒利的戰術短刀將三條魚剖開,切成薄薄的魚片。
夜子從卓瑪的鹽包取出一些鹽,仔細地撒在魚片上:“可以了,請享用美味的刺身吧。”
“這就可以了”卓瑪有點懷疑。
夜子先捏起一片,送進嘴里,做陶醉狀。尕爾曲的純天然冷水魚著實美味,她也是真餓了。
路易脖子有傷,按說只能進流食。但看到夜子的眼色,也不得不忍著疼,故作美味地吃了一片。
這一路上,他們不僅確定了卓瑪身上有“庇護所”,還大致測量出了其有效半徑:十米。
他們的帳篷、裝備都自爆了,視界被關閉。
沒有這個女孩的庇護所,他們走不出試煉場。
一頓刺身宴會吃罷,夜子與卓瑪也混熟了。
她和路易都喝了一碗肉湯,身上困倦與傷痛,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
卓瑪拿出幾顆巧克力與他們分享,路易有點感動,低聲說了聲謝謝。
“這是你的馬嗎真漂亮。”夜子起身活動,來到黑駿馬旁邊,輕輕拍著它的脖子下部;“我家里也有一匹,是白色的。叫做王子。它叫什么”
“它叫老黑,小心……”卓瑪驚奇地看到,一向脾氣不怎么好的老黑,被夜子拍的很舒服的樣子。
夜子得意地笑笑,說道:“每匹馬都有脾氣,但是,它們都喜歡拍這里。”
她低下頭,檢查黑駿馬的腿傷:“這樣不行的,明天被水一泡,還要發炎……”
夜子拿出急救包,給黑駿馬處理了一番傷處,仔細地包扎好:“我們要在這里呆兩天,等它是傷口穩定了再走。明天再走的話,這條腿就廢了。”
“真的嗎”卓瑪不是很懂,貼到黑駿馬耳邊低語了幾句,笑道:“老黑也說要休息,就休息兩天吧。”
夜子心里大喜,卻沒表現出來。
需要休整的不只是的黑駿馬,還有她和路易。
無人區的星空,靜謐而幽深。新月出來了,掛在星河之下,嫩黃色的月光,清晰地投射到每個人身上。
夜子望著新月,不覺間淌下兩行清淚:總算活下來了。
剛剛過去一天,就如一場噩夢,運氣稍差,她這條脆弱的小命……
卓瑪拿出在窩棚后找到的牛糞,點燃,把小鋼鍋坐到火上。
哥哥還在睡,他醒來后,需要喝點肉湯。
“卓瑪,他是你哥哥”夜子拿出自己的水壺,將凈化過的河水倒入小鋼鍋。
“是啊,可是,哥哥病了。”
“我能看看嗎”夜子伸出手,卻被卓瑪擋住了。
“哥哥沒事,睡醒就好了。”卓瑪小心地看著她。
夜子指指急救包;“這里還有點藥,或許能幫到他呢。”
“哥哥是小法師,不用幫。”卓瑪說完就后悔了,還是說漏了啊。
“小法師啊……他耳朵里的花,是哪里來的,很漂亮啊。”夜子指著無空耳中的地獄之花,說道;“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
卓瑪更緊張了。
那些藍色花朵的來歷,著實不好說出口。
“飯吃好了,休息吧。”卓瑪拿出耳塞,要還給夜子。
“這是我們送給你的禮物,留下吧。明天還要用呢。”夜子看卓瑪生氣了,訕訕地拉著路易告辭,返回五米外的簡易窩棚。
天已經黑透了,可可西里的晝夜溫差有幾十度。他們都有些冷,身上還有傷,真的需要多休息。
還是卓瑪心軟,看他們衣衫單薄,沒什么鋪的蓋的,送個睡袋給他們。
無空哥哥從車隊那里拿了兩個,她用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