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風找上付勤元,目的只有一個,探聽消息。雖然他對付勤元的嘴嚴是心知肚明的,可以前他們是一個戰壕內的戰友,彼此之間并沒有任何隔閡,算是市委里面少有能說知心話之人。
“勤元,你這個司機是臨時的還是長期的?”肖凌風把付勤元拉到一旁,悄聲問道。
“這我怎么知道呢?”付勤元憨厚的笑了笑,說。事實也確實如此,他能不能成為朱代東的司機,能擔任司機多長時間,都是由朱代東一言而決。
“跟我還打馬虎眼?”肖凌風佯裝不喜。
“我才給朱書記開了一次車,前后不過十來分鐘,哪有機會說起這個事?說不定到了明天,朱書記又安排其他人去開車呢?”付勤元謙遜的笑了笑,說。
“這怎么可能,朱書記可是三顧茅廬親自請你出馬,怎么可能還會換人呢?”肖凌風有些幽怨的看了付勤元一眼,現在付勤元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他現在已經是朱書記的司機,可自己還在市委辦坐冷板凳啊。
“領導的心思可不是我能猜測的。”付勤元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自然明白肖凌風的想法,可是關于肖凌風的事,朱代東既然沒有說,他自然也不會問。作為司機,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質,如果他為肖凌風的事去問朱代東,那付勤元也就不再是付勤元了。
“勤元,如果朱書記問起了我的事,你可得告訴我一聲。”肖凌風說道。
“好吧。”付勤元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他在心里衡量,如果朱書記真的問起,自己告訴肖凌風,會不會違反了規定和自己的原則。
肖凌風知道再要求付勤元多做點什么也是徒勞無功的,現在付勤元是朱代東的司機。想要他為自己在朱代東面前說好話,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的。付勤元自己妻子的工作,都沒向曾松如張過口,又怎么會為自己的事。向朱代東求情呢?
自從得知付勤元成為朱代東的司機之后,肖凌風就一直心神不寧,快下班的時候,他妻子打來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家吃飯?肖凌風心里正憋悶呢,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晚上不回來吃飯了。現在有沒有在外面應酬。已經成為一名官員是否活得滋潤的標準之一。很多機關里的人,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混得很好,寧愿點一個盒飯,在辦公室偷偷吃了,然后回去的時候,驕傲的告訴別人,又了一回。
肖凌風其實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在外面吃飯了,雖然他妻子寧愿他每天都能按時回家。但對肖凌風來說,每天都回去吃飯卻是關乎自己的尊嚴。現在肖凌風不像原來那樣,可以隨意簽單。所以他不想餓肚子的話,也可能自費叫盒飯或者自己到外面去吃。
吃過飯,肖凌風原本準備回家,可是回家之后能干什么呢?付勤元的事情,妻子肯定已經知道,與其面對她的嘰嘰喳喳,還不如在辦公室看報紙。肖凌風能成為曾松如的秘書,自然有他的優點,能寫一手好文章自然不用說,對焦遂的發展。其實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過他一直在機關,只有理論而缺少實踐。
快到十點的時候,肖凌風還不想回去,辦公室的沙發很硬,而且今天沒人加班,他一個人待在辦公定在顯得很突兀。走出辦公室。肖凌風無意識的游蕩,又或者是心有所想,走著走著,竟然到了席文軒負責的市委總值班室。既然到了這里,干脆就在這里擠一晚算了。
席文軒是市委資格最老的秘書,也是最沒出息的秘書。跟他一起當秘書的人,現在有一個當了副市長,兩個當了縣委書記,六個當了局長。只有他,還是值班室主任,直到去年才加了個括弧:副處級。
值班室說得好聽點是在市委辦,其實屁權力沒有,想賣苦力,倒是可以,誰沾了一個電話在手上,說不定折騰得一晚都別想睡覺。席文軒經常自嘲自己是市委辦的高級門衛和保安。
但是,席文軒絕對是個人精,不僅寫得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而且對官場上的事情,洞若觀火,看得比誰都透。看到肖凌風走進來,正無聊透頂的席文軒馬上怪叫一聲:“喲,天下第一處的肖大處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值班室今天蓬蓽生輝呀。”
“晚上沒地方去,來你這里擠一晚,你值你的班,我先睡了。”肖凌風卻不太想理席文軒,雖然席文軒是他的前輩,但市委辦不是一個講資歷的地方,如果你的資歷太老還沒跑出去,反而是一種無能的表現,不僅受不到別人的尊重,而且會讓人瞧不起。
“現在你還能睡得著?”席文軒似笑非笑的說,他以前也給市委書記當過秘書,絕對是肖凌風真正的前輩,自然明白現在肖凌風的心境。昨天晚上朱代東親自到付勤元家里吃飯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市委大院。
“我有什么睡不著的。”肖凌風原本不想搭理他,甚至把身子也側身墻壁,可是席文軒的話正好戳中他的痛處,他馬上轉過身來,說道。
“如果付勤元沒給朱書記開車,那你可能還睡得著,可是現在嘛,心里是不是也癢癢的?是不是也在期待自己能東山再起?我告訴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朱書記能啟用付勤元,可絕對不會再用你。”席文軒冷哼道,司機不比秘書,朱代東啟用付勤元或許是演給別人看的一場戲,如果肖凌風也認為自己將得到重用,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你說說看,朱書記會怎么安排我?”肖凌風翻起身來,問。朱代東繼續使用付勤元,自然給了他無窮的希望,今天晚上不管他在哪里,都是睡不著的。
“朱書記怎么安排你我不知道,但是你想再回到領導身邊當秘書恐怕是不行了。現在的領導,可不像當初。雖然那時的領導沒現在的領導水平高,也沒現在的領導讀材料順溜,但是那些從基層上來的領導說話做事,那叫一個爽快。我家里沒柴油用,當時的書記一張條子批了幾桶柴油給我,我說老婆沒工作,書記一個電話就把我老婆安排到了事業單位工作。現在的這幫書記、市長,十有都是從秘書干起來的,一肚子花花腸子彎彎繞,哪個肯給人辦事?真他媽邪門,自己給人當奴才時搖尾乞憐,一朝當上主子,便拿奴才不是人。要我看呀,他們也不是拿你們不當人,是你們這幫家伙只知道干活,不知道送禮,要知道,這世道就是這樣,敢跑敢送,提拔調動。我就吃這份虧,以為把自己全賣給書記了,書記還在乎我送他那點錢?但是,我錯了,錯的離譜。到現在我才醒悟過來,可晚了。書記是不在乎你那點錢,但在乎你的態度。逢年過節你想不到他,那就說明你不尊重他,沒把他放在眼里,你就不是他的人。曾松如的時候,你是如此,現在你還想重蹈覆轍?”席文軒滔滔不絕的說道,他歷來口無遮攔,說出的話別人聽了心驚膽戰,他照說不誤。
要知道,市委的重要領導時常經過值班室的門口,他一口一個書記、副書記的罵,難保不刮到書記、副書記的耳朵里,但非常奇怪,從來沒人制止過席文軒。
“聽你的意思,你是對朱書記不滿?朱書記好像也是秘書出身,難道他也拿秘書不當人?”肖凌風冷笑著說道。
“我這是泛指,跟朱書記沒有關系。”席文軒搖了搖頭,雖然他膽大,可是面對新上任的市委書記,還是不敢亂說的。
“你消息靈通,知不知道朱書記有什么愛好?”肖凌風隨口問道。
“怎么,心動了?當官的還能有什么喜好?除了鈔票就是女人,你還能給他送女人?”席文軒冷笑著說。
“你的臭主意我也能信?”肖凌風哪能承認,反駁道。
席文軒正要說話,值班電話響了。不成文的規矩,八小時之外,官大官小,誰有事都往值班室打電話。席文軒主持值班室,別的本事沒練好,但領導的聲音他硬是聽了出來,可是今天這個電話,他一聽感覺既陌生,但好像又有些熟悉,突然他全身一個激靈,突然就想起,這是上任市委書記朱代東的聲音。
“是文軒同志吧?”朱代東可不知道剛才席文軒還在大放厥詞,好像全市的領導都沒放在眼里。
“您好,朱書記,請問有什么指示?”席文軒剛才還在罵罵咧咧,可一拿起話筒,便規規矩矩、唯唯諾諾。或許這就是他一直只能待在值班室的原因,當著領導的面屁都不敢放一個,背面卻敢罵娘,恐怕這樣的秘書,沒有哪個領導會喜歡的。
朱代東要求明天早上開個會,席文軒馬上拿筆記了起來,放下電話之后,顧不得跟肖凌風聊天,馬上通知明天開會的事。
這個時候倒沒人打擾肖凌風了,可他哪里能睡得著呢?當席文軒打完電話上床,打起雷鳴般的鼾聲時,他還在翻天覆地,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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