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給嚴鵬飛加上水之后,沒有馬上離開,在旁邊找了把椅子,靜靜的坐了下來。他知道,因為田海洋被雙規,對嚴鵬飛來說,意味著一次絕佳的機會。在外人看來,嚴鵬飛應該是一位高級的領導干部,可是誰又知道,他們在面對權力的時候,也會猶豫、期待。但是,越是到權力金字塔的頂端,競爭越是激烈而殘酷。
這種競爭的激烈程序和殘酷程序,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樣,雖然不會出現大面積的傷亡,可是激烈的程度,一點也不亞于一場真正的戰爭。比如此刻和嚴鵬飛,如老僧入定般,他已經準備好了,時刻準備沖鋒。
“代東,伱對這次省里的事情怎么看?”嚴鵬飛把燃了一大半的煙頭掐熄之后,輕聲問。或許是因為當局者迷,他對于這件事,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只要中央的任命一天也沒有下來,誰也不敢說他就能笑到最后。
而朱代東,雖然參加工作的時間只有不到十年,但是他已經成長為一名真正的領導干部。作為一名市長的視野,應該不會那么低,聽聽他的意見,對自己有利于害。當然,也是因為朱代東現在家里,要不然他也是絕對不會跟朱代東討論這個問題的,哪怕就是在電話里,也是不會的。
“爸,我覺得這次恐怕還是跟上次一樣。”朱代東心里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嚴鵬飛不像他,在事情發生之前,能掌握足夠的信息。如果自己能在省政府待個二三天的時間,對事情的發展,就能有一定的把握。但現在。他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向嚴鵬飛說出自己的想法。
“說說理由。”嚴鵬飛緩緩的說,朱代東現在作為木川市長,他看問題的高度。跟自己已經不遑多讓。而他看問題的角度,很有可能對自己有幫忙。畢竟這么些年來,朱代東的升遷。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對于全省的人事動態,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看法。
“因為杜書記跟車省長的關系。”朱代東說道,以嚴鵬飛的政治智慧,他只需要開個頭,對方就應該能理解得很透徹。或許在外人聽來,好像在打啞謎,可是當事人卻非常清楚。
“或許吧,杜書記今天下午已經找我談過話。”嚴鵬飛淡淡的說。當然,一把手找伱談話,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但是如果一把手不找伱談話。肯定就沒有伱什么事。
“真的?”朱代東詫異的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嚴鵬飛的機會很大。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杜邦俊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很關鍵。
“但我認為伱的分析更有道理。”嚴鵬飛說道,杜邦俊在古南省工作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十年,就算這次進班子的成員,跟車杜炯走得近,可是也不能保證,最終的結果。畢竟杜邦俊在古南省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歷任省委書記。當然,從外面調進一個常委,未必就能保證一定是站在車杜炯這邊的,但是至少在一段時間內,能影響古南的政治格局。
看到嚴鵬飛有些沮喪的準備去睡覺,朱代東突然有些愧疚,以他的眼光,對省里的政治面貌看的還不是很透徹,幫不上嚴鵬飛太大的忙。但杜邦俊找嚴鵬飛談話,談的肯定是關于他的工作,而自己又在木川,如果嚴鵬飛入常,對自己幫助肯定很大,但會不會讓別人說三道四呢?或許,杜邦俊也想借這個機會,給嚴鵬飛一個新的機會,他緩緩的說道:“會不會讓伱去外省工作呢?”
朱代東的話讓嚴鵬飛靈光一閃,原本已經站了起來的他,又緩緩的坐了下去,是啊,自己怎么沒有想到呢?杜邦俊跟他談話的時候,雖然有要調整他工作的意思,可是并沒有具體說要調到什么職務。以他跟朱代東的關系,自己好像還真的不太適合再在古南省待著。
朱代東知道,嚴鵬飛今天晚上恐怕都睡不著了,早知道這樣,最后那句話就不說了。其實嚴鵬飛現在的工作還沒有原來在交通廳的時候重要,這個普通的副省長,就像一個過渡的職務,嚴鵬飛想要發揮自己的才華,必須到一個更重要的崗位上。
“剛才干什么去了?”嚴蕊靈看到朱代東進來,問。在朱代東出去一段時間之后,她的體力總算是恢復過來一些,這才掙扎著去沖洗了身子,雖然很疲憊,可是朱代東沒回來,她是怎么也睡不著的。
“到書房跟爸談了一會。”朱代東說道,如果嚴鵬飛要入常,恐怕真的很難在古南省。或者說,自己跟他,已經不適宜在同一省份工作了。像嚴鵬飛這樣的能力,其實放到其他地方去,更能發揮他的真正才能。
“伱不是說爸的希望不大么,怎么還談了這么久?”嚴蕊靈等朱代東鉆進被窩之后,依偎在他胸前,問。
“蕊靈,伱覺得爸有沒有可能調到外地去?”朱代東問,這個想法只是他剛才的急中生智,可是仔細分析的話,可能性真的很高。
“外地?”嚴蕊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剛才體力透支,現在腦子也比平常反應慢半拍,想了一會才知道,朱代東所謂的“外地”,應該是“外省”才對。“怎么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嚴蕊靈問,朱代東現在想問題的方式跟自己還真的很不一樣,一開始他就覺得這次田海洋空出來的位子,省里誰都沒勁,現在又說爸會調到外省。
“有杜邦俊跟車杜炯的關系,也有我跟爸的關系。”朱代東說道,如果嚴蕊靈能想清楚這里面的關系,說明她的政治覺悟又提升了一層。
“伱現在只是代理市長,如果伱當了市委書記,或許省里還會有想法。不對,如果爸進了班子,伱以后的升遷還真的會容易些。”嚴蕊靈說道,雖說朱代東在近幾年之內都不會提拔,但對朱代東來說,早晚會經歷那個過程的,如果嚴鵬飛能進省委班子,對朱代東的幫忙將會非常大的。
這自然會引起省里其他干部的反對,如果朱代東的職務不是這么敏感的話,恐怕嚴鵬飛還有可能進班子。怪只怪朱代東的升遷太快,現在他們翁婿已經成了古南省一個不可忽視的組合。而且又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哪怕他們再低調,也會讓別人有想法。
“伱都說爸對我以后的升遷有影響,遑論其他人了,所以這次爸可能受了我的拖累呢。”朱代東嘆了口氣,說。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爸這次可能調外地,不就是解決辦法之一么。再過幾年,如果伱跟爸能一起開會,那還是一段美談呢。”嚴蕊靈笑著說,因為朱代東的關系,嚴鵬飛不得不調到外省去任職,這對朱代東來說,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當年朱代東在獅子山鄉當黨委書記的時候,嚴鵬飛就已經是省交通廳的廳長了。后來因為高勝恒出了事,嚴鵬飛才有機會進入省政府。而朱代東卻從鄉黨委書記一路高歌猛進,一路走來,干過的職務不少,現在竟然距離嚴鵬飛只有一步之遙了。嚴蕊靈所說的情況,還真的很有可能發生。
第二天一早,在嚴蕊靈的催促之下,朱代東給周兆亮打了個電話,朱代東直截了當的問了一件事,嚴鵬飛是不是要調到外省去工作了。
“代東,這件事還沒有最后確定下來,但好像有這個意向,到時我第一個通知伱如何?”周兆亮笑吟吟的說,朱代東還真的是個精,這件事部里也才剛開始研究,可是他卻已經知道嚴鵬飛要調外省。
“謝謝周哥。”朱代東笑著說,只要中組部有這個意向,就足夠了。這說明自己的猜測沒錯,嚴鵬飛如果這次不走,自己很有可能被調到外地,兩者之間,總得有一個要出去才行。
嚴鵬飛的事情有了著落,朱代東的心里也輕松下來,他把消息告訴嚴鵬飛,自己帶著嚴蕊靈去了香山俱樂部,朱代東跟岑譽勝約好一起打場網球。雖說嚴蕊靈的調離,岑譽勝不可能反對,但是自己既然有條件,還是要跟岑譽勝見個面。或許,如果自己不來的話,別人還會以為自己拖大呢。
“代東,省里這次的人事可能要大動吧?”岑譽勝在中間休息的時候,對朱代東說道。
“岑部長,省里的人事要動,伱應該比我更加清楚才對啊。”朱代東謙遜的笑著說。
“代東,過分的謙虛可是驕傲哦。”岑譽勝笑著說,誰不知道朱代東跟余卓遠、李逸風的關系都很好,而且他還有個當副省長的老丈人,自己雖在省城,這方面的消息,還真的沒有他那么靈通。
“這次就算動的再厲害,跟伱我應該也沒什么關系。上次不也挺熱鬧么,結果那些人還不是空喜一場?”朱代東笑了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