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代東接到了甘士梅的電話,除了告訴他,錢飛虎明年將擔任常委副省長外,還把田海洋跟田宇豪的關系也打聽清楚了。田海洋竟然是田宇豪的親大伯,這可不是一般的親戚關系。
怪不得田宇豪在冷凌縣當了五年的常委副縣長后,兩年前突然跳過常務副縣長,直接提拔為縣長。兩年前正是田海洋擔任常務副省長的時候,而現在田宇豪能從冷凌縣調來雨花縣當縣委書記,也終于找到了事情的根源。
“伯母,謝謝您。”朱代東誠懇的說,自己的觸覺最多伸到市里,自己的聽力再好,也不可能聽到一百六十多公里之外的省城有什么情況。怪不得市委書記蔡文敏跟田宇豪有這么好的私人關系,原來根源在這里。
但這個情況,恐怕劉俊峰和田野是不太清楚的,要不然,他們就不會對雨花縣現在的情況坐視不管。天下姓田的人多了,誰又會想到,田宇豪竟然會跟常務副省長田海洋有這么近的血緣關系呢?
有田海洋這尊大神在,王力軍跟彭明在田宇豪面前不再是盤菜,也許他們能取得一時的勝利,但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他們現在越得意,以后將越凄涼。這不是玩笑話,官場里隨時隨地都在上演著沒有硝煙的戰爭,雖然不見血,但照樣能殺人
“跟我說什么謝謝?代東,有時間來家里在吃飯,你跟靈靈相隔這么遠,就算工作再忙,也得抽點時間來省城吧?靈靈是個女孩子,難道你讓她經常跑到縣城去?”甘士梅說。
“伯母說的是,以后我會注意的,有時間一定來省城。”朱代東忙不迭的點頭。
掛上電話后,朱代東很難得的抽出一支煙,他記得田宇豪到縣里后,其實是跟田海洋打過電話的,只是自己并不熟悉田海洋的聲音,以至田宇豪喊大伯的時候,自己并沒有在意。
雖然當時沒有在意,但現在朱代東還能記得他們之間的對話,甚至話筒里田海洋的話,他也能一字不漏的說出來。當時田宇豪向他大伯匯報了自己到雨花縣后的工作情況,對第一次就職講話出的差錯,也沒有忌諱,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田海洋當時嚴肅的批評了他,縣委書記是一個很重要的職務,級別不算高,但幾乎所有的重要領導,都擔任過這一職務。如果以后想擔任更重要的職務,這個經歷是必不可少的。
對田海洋的說法,朱代東深以為然,縣委書記要憑一人之力,掌控著一個縣,數百名副科級上的干部,沒有的權術,是玩不轉的。也正是在田海洋的耳提面命之下,田宇豪才決定先摸清雨花縣的情況,對于縣里的一切,只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待。讓王力軍和彭明盡情的表演,不是有句話么,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既然很幸運的知道了田宇豪的后臺,朱代東就必須得再次作出選擇。但是朱代東對于田宇豪上任之后,就宴請自己,雖然請客的田宇豪,付賬的是自己,可至少,田宇豪已經拿出了誠意。朱代東對于當初自己的婉言謝絕并沒有感到后悔,就算在田宇豪沒來雨花縣之前,就得知他跟田海洋的關系,朱代東還是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現在田宇豪最關心的就是縣里的開發區,以及香港昌隆達的這筆投資,如果按照田宇豪的目標,縣里其實并沒有爭取到最大的利益。為公為私,朱代東都要向田宇豪匯報一次,自己就算是要向田宇豪靠近,也得慢慢來。而且這種靠近,不是毫無原則的,田宇豪的第一次就職講話給他的印象太深,讓朱代東的內心產生了深深的防備。
別人只戴了一副面具,田宇豪可能帶了兩副,甚至是三副。在沒有將這些面具看透、看懂之前,朱代東的一切行為都會很小心。
當朱代東正要給田宇豪去個電話,準備向他匯報自己的想法時,突然聽到田宇豪桌上的電話響起,現在打過去也會占線,還是等會吧,朱代東把已經拿起的話筒又放了下來。
電話是市委書記蔡文敏親自打來的,聽到蔡文敏的聲音,朱代東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蔡文敏的聲音很嚴肅,也很急切,他說:“田宇豪同志,今天市里突然有數千名工人在市政府集會,嚴重影響了市政府的正常運轉,你馬上集合雨花縣的警力,和相關干部,在一個小時半小時之內趕到市政府”
“是”田宇豪高聲的說,放下電話,他馬上又給趙金海打了電話,傳達了市委書記的最新指示。
這是來自市委書記的指示,趙金海哪敢怠慢,馬上集合公安局內所有能動用的警力,包括內勤、后勤人員全部上陣。而縣委也馬上召開了緊急會議,所有在家的常委全部列席,沒有長篇大論,田宇豪直接進入了主題,把蔡文敏的原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所有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哪怕朱代東是第二次聽到,也是悚然而驚。但提前得到消息就能盡早消化,并想出下一步的對策。
“田書記、王縣長,我覺得目前最重要的是組織運輸力量,市里既然讓縣里支援,那咱們就得拿出十二萬分的努力,將所有能動用的人員,盡可能的拉到市里,維持局面。”朱代東說。
“代東同志說的沒錯,僅僅依靠運輸公司和汽運公司是遠遠不夠的,我們至少需要五十輛汽車。”王力軍說,上次去白馬鎮支援,縣里的三百多名干部就是分三個批次去的,現在蔡書記已經下了死命令,一個半小時之內趕到市政府,如果逾時未至,后果很嚴重。
“這個問題可以從農機廠解決,他們庫存的農用車至少在五十輛以上,同時還可以從各個單位借調,所有領導干部的小車,各單位的公車,一律征用。”朱代東說。
“事不宜時,就按代東同志的建議辦,縣委縣政府除了留下值班人員外,其余人,全部去市里。”田宇豪說。
“田書記,還有個問題,我們的干部都著便裝,到時與群眾無法分別,我建議,所有人員除了要把身份證、工作證帶在身上外,還得佩帶明顯的標志。”朱代東說。
“代東同志的考慮很周到啊。”田宇豪正要起身,聽到朱代東的提議,又坐了下來。
要佩帶明顯的標識,一時之間也不能想到周到的辦法,最后還是朱代東提出來,每人給塊小紅布,再發枚別針,把紅布別在手臂上當標志。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縣農機廠的農用三輪車、四輪車庫存備得很足,有六十多輛,全部被縣里征用。而且農機廠還提供了三十多名司機,農機用的駕駛雖然不用太大的技術,但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開得動的。而其他的司機就從各個單位抽調,運輸公司的車子雖然不多,但是司機卻不少,一家就提供了二十來名,很快就解決了問題。
因為要在一個半小時之內趕到市政府,縣里的主要領導,田宇豪、王力軍、彭明、吳燕群、蔡君浩、趙金海已經跟著縣公安局、消防隊前往市里。而朱代東、曹長寬則在后面組織其他人,為了趕時間,就連分發紅布和別針,也只能在路上進行。
農用車的速度跟小車是無法比的,何況還都是滿載,這支浩浩蕩蕩、別開生面的車隊,足足用了兩個小時才到達市里。此時通往市政府的道路已經堵塞,所有人只能下車步行。幸好雨花縣來的人都戴著明顯的紅布標識,一路上倒也沒受什么阻礙。
到達市政府前時,已經是人山人海,但已經涇渭分明的成了兩個集團,一個是市里的下崗工人,朱代東目測了一下,大約有五千人以上。這么多人的集會,肯定得有一個嚴密的組織,而且這些人顯然不是來自一個工廠,人群里還舉著“我們要生存”“我們要吃飯”之類的標語。
而另外一個集團當然就是政府方面的,市里的警力、軍分區的部隊恐怕都被調了過來,建國以來,沙常市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大規模的游行集會示威。市委、市政府恐怕也從來沒有應付過如此大的場面,一時之間只想自保,準確強行驅散群眾。可越是這樣,工人們就更加激憤,已經不時有騷亂發生,如果情況不加以制止,恐怕馬上就會演變成為一次大規模的動亂。
幾年前發生的北京的那次動亂,此時還都印在人們的腦海里,朱代東當時還在學校,但也印象深刻。沙常市可千萬不能發生這么大的動亂,朱代東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么。憑著自己的能力,他也能夠做一些別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比如找到工人集會的組織者,找到他們的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