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黃道吉日,宜嫁娶,也是陶家娶新婦的日子。
因已有了去意,所以這一次操辦喜宴,也是最后一次收受禮金的機會。陶家一改之前的低調,大宴賓客,幾乎把能請來的人都請來了。
葉秋坐在離陶家最近的一處客棧樓上,懷疑的打量著窗外的賓客如云,“你請我看戲,就是這個?”
李雍坐在她的左邊,伸筷夾了一片魚肉,淡定的送到她面前,“嘗嘗。”
魚肉鮮嫩,又沒有刺,正是葉秋最愛的款型。可她來這里,就是為了吃魚的么?
不滿的張嘴,就著男人的筷子,把魚肉一口咬下,“你可不要想用這點子魚肉就收買我。唔,我還要吃螺。”
看她頤指氣使的望向那盤子田螺,男人好脾氣的放下筷子,動作優雅的拈起一根細細的銀牙簽,給她挑出螺肉,然后放在月季花碟里,繼續給她遞到嘴邊。
嗯,這還不錯。
享受著美食,還有美男服侍的葉大村長終于氣順了些。就算要面對仇人家的熱鬧大戲,似乎也沒那么難看了。
只是當男人問她味道怎么樣的時候,葉大村長小小的輕哼了一聲,反問,“你覺得怎么樣?比我做的好吃嗎?”
男人還沒答話,就察覺到兩道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大有他應一聲是,就會撲上來撓花他的臉的意思。
但真的要說不是嗎?男人眼角余光睨著身邊女人那虛張聲勢的惡形惡狀,莫名的心情大好,突然就不想這么快的告訴她,這里的廚子,包括這棟樓都已經姓葉了,而是面無表情的回了兩個字,“不錯。”
什么叫不錯?是在說這個廚子做的不錯,還是說他比她做的好?
葉秋不高興了,頓時甩下臉子把吃了一半的螺肉吐在碟子里扔下,“既然他做的好吃,你就把他娶回家當媳婦得了。以后不要來找我!”
這樣吵架是不是有點無理取鬧?可葉村長不管,她就無理取鬧了,怎樣!
男人再瞟她一眼,“我不好龍陽。那廚子也有妻有子。”
被堵回來的葉村長頗無語,那感覺就象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完全沒有著力點好不好?
還在想著要怎么繼續無理取鬧一把,男人卻當著她的面,拿著那只小牙簽,把她吐掉的半只螺肉戳起,旁若無人的放進嘴里,慢慢咀嚼。
葉村長頓時消停了,只覺耳根子又開始莫名的發熱。
咳咳,這個男人,學的不要太快。
在飯桌上夾菜,本是魯宗佑愛干的事。自他來了仙人村,別說魯季賢瞬間似小了三五歲,就連魯大太太,還有朱青青都好象變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大老婆愛吃軟爛易嚼的菜,小老婆喜歡爽口脆嫩的菜,他都會一一夾到,絕不出錯。有時夾多了,她倆吃不下,只消略一停下筷子,魯宗佑立即識趣的夾了去,什么也不嫌棄的大口吃了。
弄得朱方氏背著這家人都在感慨,怪不得那魯大太太愿意給丈夫納妾,又能跟朱青青相處融洽,這夫婿實在功不可沒。
魯宗佑雖說年紀大了些,話少了些,但在心疼人上頭,卻是十七八的年輕小伙子拍馬也趕不上的。不管年紀大小,他是一視同仁,把兩個老婆全當成女兒來寵。
好吃好喝全讓著她們,要發脾氣使小性子就哄著她們。心也公道,誰是什么身份,該是怎樣待遇,他始終拎得清清楚楚。對大老婆尊重愛護,對小老婆體貼照顧,并不因為自己的私心偏愛就逾矩。這樣的男人,讓妻妾如何還能斗得起來?
相形之下,就連朱長富這樣跟朱方氏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伴,她也覺得多有不及。
葉秋很是贊同。
要是拿現代的話來說,魯宗佑無疑是高情商男人的典范。否則他也不會在家底并不算很豐厚的情況下,在軍旅之中混得全身而退,最后還撈個亭長來當了。
朱方氏很以為然。
她原先還覺得女兒紅顏嫁白發,是受了天大委屈,可如今看到她們一家相處,朱方氏倒是覺得女兒一輩子能嫁這么個會心疼人的男人,也不算虧了。
她倆說這一番八卦的時候,并沒有避開李雍。沒想到男人就暗地里上了心,這會子當著葉秋的面,做出吃她剩菜的舉動,一定是蓄謀已久!
否則,象魯宗佑似的,大口吃了就算了,何必還要這么細嚼慢咽?弄得葉秋覺得自己就跟他嘴里那塊肉似的,被人翻來覆去的嚼。
偏偏男人生得又俊,瞧那兩片唇因吃了些東西,顯出分外好看的血色,越發引得人臉紅心跳,口干舌燥。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否則美色當前,保不定自己會干出什么奇怪的事來。
就在葉秋想給自己倒杯水緩解下這燥熱之時,男人忽地咽下那塊嚼了許久的螺肉,望向對面,說,“看戲。”
葉秋一愣,連錯倒了杯酒也不知,一口灌下,嗆得咳嗽連連。很快就臉泛桃花,目含秋水,倒是看得男人眸光暗沉起來。
剛想抬手,用拇指替她擦擦滟紅的唇,誰知外頭一陣不識相的鞭炮聲,把葉秋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新娘子的花轎到了。
陶世杰在頭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一身新郎官的簇新裝束,倒也看著人模人樣。但更加吸引眼球的卻是新娘花轎后面那長長的送嫁隊伍。
不管嚴家小姐長得有多么的不盡如人意,可這一刻,她的嫁妝卻是給了她最大的榮光。
鄉下嫁女,能湊出個十幾二十臺嫁妝,就已經算是很疼女兒了。可她足有七八十抬,里面還不乏貴重的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實在是看得人眼花繚亂。
圍觀人群中,已經有人在議論,光這新娘的嫁妝,只怕都夠普通人家吃上幾輩子的。
又有促狹的人道,沒見嫁妝一到,那迎親的鼓樂,都越發賣力了些。
只是那喧囂太過,反而有一種聲嘶力竭的尖銳與不祥。葉秋才皺了皺眉,就見送嫁的隊伍后頭一陣大亂。
有人騎著馬,匆匆趕了來。
陶世杰剛落地,正打算迎新娘進門,見此情形也有些不悅。怕沖撞了好事,往旁邊遞個眼色,示意家丁上前攔住,他依舊裝作沒事人般,去請新娘下轎。
按常理,應該是由新郎官把新娘子背出來,一路背到喜堂行禮。可鑒于嚴家小姐的體型,這事在之前雙方就溝通好了。還是新娘子自己走吧,往后對外還能說是心疼相公,萬一要是在中途摔一跤什么的,那可是一輩子的笑料。
只是就這樣,也沒辦法順利進行。
因為后頭來人雖被攔下,卻已經高聲喊了起來,“停下,快停下!陶家是騙子,不能嫁!”
果然是好戲,葉大村長在樓上,眼睛都瞪圓了。
這是怎樣的劇情?要搶親么?快來!
陶世杰有些慌了,“哪里來的瘋狗?快把人攔下,我們走!”
他心虛的拉著新娘子就想趕緊進屋,好去行禮,但他實在低估了自家新娘子的戰斗力。
那嚴家小姐聽著有人來搗亂,頓時火上心頭,也顧不得吉利不吉利,自己動手就揭了蓋頭,叉腰望著來人怒吼,“哪里來的狗賊,敢攔著本姑奶奶出嫁,拖過來打死!”
嘩!周圍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的長相。
之前蒙著蓋頭,還看得不大清楚,只覺得這位新娘子過分圓潤了些。可這會子她自揭了蓋頭,讓大家看到了廬山真面目,那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圓滾滾的一張臉,幾乎看不到脖子。本來做新娘子,整個人穿得就象是一只紅色的燈籠,偏偏她臉上又濃妝艷抹,不知涂了多少層的白粉,掛滿了金銀首飾,就象是圓燈籠上頂著一只鑲金帶銀的白色大元宵,說不出的怪異和別扭。
之前好些羨慕陶家娶到有錢媳婦的人,此刻都在心里暗暗發笑。
這陶家怕是真沒錢了,否則何以討個這樣的媳婦?真還不如去買一盤元宵,只怕看著還更讓人賞心悅目些。
陶世杰大覺丟臉,想把新娘勸進屋去。
偏偏眾人的心思,這位嚴大小姐是半點沒有領會,還以為是他們是被自己頭上耀眼的鳳冠給晃瞎了眼。越發得意的昂著肥肥的下巴,顯擺起來。
頗不耐煩的甩開陶世杰拉她的手,道,“拉什么拉?對付這樣的人,就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回頭非給人欺負到頭上不可。你站一旁瞧著,看我怎么把人收拾了,往后也學著些!”
若說陶世杰方才是羞,這會子就是臊了。
哪家的新娘子,還沒進門,就跟訓兒子似的訓相公?再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好看嗎?
想勸這位嚴家小姐幾句,她卻已經從他手上搶過馬鞭,威武霸氣的往隊伍后頭走了,嘴上還一路叫罵,“把人領到前頭來,讓姑奶奶親自給他個教訓!”
這是要開打了么?樓上的葉秋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真是好戲,不枉她興沖沖趕來一場。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原本因為沒有替人擦到嘴角而遺憾,可此時,卻因為葉秋一心只顧看戲,半趴在窗臺上,從而露出背后更加美好的風景,又愉悅了。
到底江媽媽沒白請,如今女人身上的衣裳可比從前看著順眼多了。男人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忽地微覺口渴,再看看葉秋剛放下的那只酒杯,鬼使神差的拿過來給自己續上一杯,默默的喝下。只覺果然是齒頰留香,分外香淳。
只是看葉秋瞧得熱鬧,只怕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吃飯,想想便把桌上各式菜等,該挑刺的挑刺,該去殼的去殼,給她挑挑揀揀挾了半碗,再添上半碗冒著熱氣的晶瑩白米飯端了來。
葉秋隨手把飯碗接過,看也不看的就這么開吃。
有那么好看嗎?男人只淡淡往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對底下的熱鬧實在沒什么興趣。轉身回去落座,繼續看。
秀色可餐。如今他才知道,書中盡是真理。
偏葉秋吃了兩口,覺得順心,忽地想起一事,回頭也笑道了句,“你也吃。”
那是自然。舒展著眉眼的男人,繼續就著專屬于他的風景,下飯。
某豬:你去趴著,讓我看看背后能看到啥?
某馬:非禮勿視!
某豬:那小桂圓兒去趴著。
某馬:小劇場有你一個就夠了,拒絕新人!
某豬:怪不得他們都說,你對我是真愛。
某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