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天一點點的黑了。
來宜川趕集的客商已經走了大半,原本喧囂的客棧此時也變得冷冷清清。要不是葉秋好說歹說,才讓那掌柜帶著少數幾個伙計留下來,他們都要關了門躲回鄉下去了。
陶世榮焦急的在空蕩蕩的大廳里,走來走去,看得人就眼暈,卻沒人說他。
因為就算他不走,也還是有別人會去走的。
他住的那家客棧已經人去樓空了,不得已,只得收拾行裝到葉秋這邊來暫坐一會兒。原本葉秋是同意讓他先走的,只要把糧食拉回仙人村,她就認賬。
可陶世榮又怕自己孤身上路遇到危險,而葉秋這邊看起來人多勢眾,比較能打,所以死活不肯先走,要纏著她一起上路。
可看著葉秋那不動如山的樣子,陶世榮再著急也沒辦法催。
反倒是謝子晴幾次來催他,都給他罵了回去,“你要怕死,自己先走,也沒人攔你!”
謝子晴無語的退回去,心中既是憤恨,卻也害怕。萬一真遇到亂兵可怎么辦?
只謝子左比妹妹有頭腦些,看葉秋那不施粉黛的樣子,忽地想起一事,“妹妹你要不趕緊去洗把臉卸個妝吧,再換身普通些的衣裳,到時也沒那么扎眼。”
是哦。謝子晴忽地一下醒悟過來,連陶世榮聽著都覺得自己大意了。
這屋頭這么多人,要說除了謝子晴,就數他打扮得最招搖了。大冬天里還穿著件青綠的錦衣,這是生怕人家看不見么?
夫妻倆正想去洗臉更衣,忽地有個徐家的小伙計滿頭大汗的趕了回來,“送酸菜的隊伍到了,連升哥已經帶著他們去碼頭卸貨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發了?”
“出發!”
一直穩穩坐在那里的葉秋,終于張嘴吐出陶世榮這一天最想聽到的話。可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
“等一下行不行?讓我們換件衣裳。”
早干嘛去了?葉秋翻個小白眼,“我們出發是去碼頭幫忙卸貨,你們要換就慢慢換,換完了,在路口等就是。”
那還是算了吧。陶世榮決定還是跟葉秋一起出發了,頂多等到路上休息的時候再找件衣裳換換。不過他卻聰明的把身上的玉佩,手上的扳指全都收了起來。
謝子晴見狀,忙也讓丫鬟把自己的釵環摘下,包在手帕里揣進懷里。
跟客棧掌柜結了賬,葉秋領著隊伍安靜而迅速的趕到了碼頭。連升已經帶著人,跟徐三思這里開始卸第一批貨了。
“老村長在最后壓陣,一會兒就到。”
聽說朱長富也跟來了,葉秋并不意外,但讓她意外的是,魏廣海也來幫忙了。
原先魏正英聽說仙人村的這門生意,就叫兒子來幫忙的。可葉秋想著兵荒馬亂的不好意思,就婉拒了,沒想到這時候人家還是來了。
還說,“葉村長你可別嫌棄我們,你們這些酸菜里,也有我們村的份。能幫著你賣出去,我們也有賺頭,可不是白來幫你這個忙的。”
人家話說得這樣仗義,讓葉秋還能怎么說?只能道了謝,再有多的,等平安回去再說。
因第二批的酸菜,多是用小壇子裝,所以車隊也拉得特別長。
喬振干脆到船舷上,先找到葉秋和徐三思,把賬給他們結了,“眼下橫豎你們認識了我,我也認識了你們。這會子大伙先點個大致的數,要是有什么出入,咱們回頭再算。”
這樣最好了。
葉秋又悄悄把進了一批藥材的事,給徐三思交待了一聲。如果他們愿意分,就帶回去分,要是不愿,那該仙人村的那一份她就不拿錢了,只拿藥材。
這事徐三思還真做不了主,藥材生意的利潤他是知道的,風險也是知道的。
“這事等著回去再說吧,先把酸菜運完再說。該多少錢,村長你全先收著,咱們回去再算。”
那好,喬振就按著徐三思報來的數,拿出尾款。
袖子里微光一閃,那分明是一長串白胖圓潤的珍珠。便是在夜色中,這串個頂個有指頭大的珍珠也閃耀著無法忽視的光芒。
徐三思嚇一跳,怎么把這玩意兒拿出來了?
只葉秋心里明白,喬振是手上真沒銀子了,只能拿紅貨來頂了。
“徐公子,你估個價吧。”
生意是她談的,但不好全由她來包辦,所以這時候就得讓徐三思發言了,省得回去讓人心里膈應。
徐三思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些,要是他娘或是他舅舅在,絕對就會回到馬車上或是進了船艙,再來細看估價。
可他沒經驗,又想著左右都是自己人,慌著想把事辦完,從喬振手上接了珍珠就看,沒留意到岸邊的陶世榮和謝家兄妹都瞧見了。
旁人不識貨,這三人倒是識貨的,一看這么漂亮的珍珠,就知道價值不菲了。
葉秋意識到不妥,趕緊側身遮了一遮,徐三思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財物現了眼,再后悔卻也來不及了。
只能額上冒著汗,咽著唾沫,先給珍珠估了價。喬振聽著差不多,數出顆粒來給葉秋,最后還大方的多添了幾顆。
亂世之中,紅貨要脫手也不容易,徐三思估的價錢很厚道,送上幾顆,萬一不好賣,只當給他們做添頭了。
這邊陶謝三人雖不知他們最后談成幾何,但也猜到這紅貨不是在葉秋身上,就是在徐三思身上。看這架式,葉秋收到的可能性更大些。
羨慕之余,未免又有些妒忌,更加覺得自家的糧食賣虧了。
萬一真打起仗來,便是陳糧價錢只怕也是要暴漲的,就這么賣給葉秋,實在是得不償失。
“就這一夜的工夫,憑什么要雙倍賠款?再說她也沒給咱們全款,不過是三成。就算是賠,頂多也只賠她那三成的錢才是。要是留著糧食,回頭漲起來了,只怕比賠的還更多。”
謝子晴有心想反悔了,在那里嘀嘀咕咕。
陶世榮也有些不甘,可他卻比謝子晴想得多一層。要是現在就反悔,葉秋不肯跟他們同路回去怎么辦?
就憑自家那些家丁,他還是有些信不過的。
謝子左也想到這一層了,低低的勸妹妹道,“不管怎樣,先回去了再說。這會子鬧什么鬧?”
謝子晴這才作罷,可到底心中不忿。
正在此時,忽地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和腳步聲響,竟似有兵馬而來。
眾人全都愣了,而那些人顯然也已經發現了他們,厲聲道,“什么人?在那兒做什么!”
一個伙計給嚇得一哆嗦,把手上的酸菜壇子給摔了,香氣彌漫開來,倒是讓來人心頭一緩。
原還以為是不法匪徒趁亂作惡,但若是做酸菜生意的,必是尋常客商了。
心中一動,那首領命人點起松油火把。此時葉秋他們才看清,來的原來是隊西秦士兵,大概也就一二百人。也是推著車,在運送糧草錙重。
既是自己人,那大家就都安了心。
喬振是個會來事的,先就上前跟人賠著笑臉道,“軍爺一路辛苦了,我們都是正經行商,剛趕了宜川的市集,準備回去的。這船上也沒什么好東西,就一些鄉下人自己做的酸菜。您要不嫌棄,拿幾壇子去嘗嘗?”
他說著話,手上已經摸出一小錠銀子,趁黑悄悄遞了過去。
不是他不肯大方,而是這些軍爺,素來最是勢利。你有時給的錢越多,他們反而越貪婪。不如少少的打發一些,讓他們知道只是小本生意,反倒沒那么多事了。
要是平常,那位軍爺也就罷了。可今日卻是一把將喬振拍開,目光從岸邊站著的陶世榮三人身上掃過,滿是狐疑。
葉秋一看這可壞事了。
這位軍爺肯定是把打扮華貴的陶世榮他們當成是主子了,要是主子穿成這樣,你再拿這點銀子,誰信啊?
她忙上前道,“軍爺,別看這幾位穿得好些,那是之前為了做生意方便,才特意準備的體面裝束。我們真的就是些普通鄉人,平時全是種地的,這生意還是頭回來做。不信您看看,這手上全是干農活的老繭。”
她隨手就把跟在身邊的裙子拽過來作示范,那軍爺看著也的確如此。
眼看事情就要揭過,可偏偏有人來壞事。
葉秋這一番話,原本不僅是替自己洗清了嫌疑,也幫陶世榮他們說了好話。這個情,陶世榮明白,謝子左明白,可謝子晴不明白。
總覺得自己貌美如花,又記恨葉秋不讓她換衣裳,這時候看那軍爺多望過來兩眼,就慌得連忙道,“我們跟她不是一路的!我們就賣了些陳糧,才收了三成的銀子。她的生意做得才大呢,剛還收了珍珠,我們都親眼看見的!”
什么叫做豬隊友?葉秋算是見識到了。
好心好意做了一回呂洞賓,卻是給狗咬了。這什么世道?
那軍爺再看向葉秋,頓時神情就不一樣了。
亂世是不好,可對于提著腦袋玩命的士兵來說,也是個發財的良機。
這位軍爺隸屬潞州軍營,也是侯亮手下。但他屬于較邊緣的人物,官既小,平時的油水也少。偶然能遇著個發財的機會,哪能輕易放過?
某豬:腫么能叫豬隊友?倫家就從不拖后腿,專拖前腿!
地瓜:么么,回頭GG給你出氣。
某馬:拖前腿就值得表揚么?
某豬:GG,把它一起滅掉!
地瓜:距離有點遠,不在詛咒服務區,要不回來再說?
某馬:……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