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巧遇也就罷了,可謝子晴在聽葉秋跟掌柜說,是來拿阿膠的時候,停下腳步刻意道,“阿膠啊,正好我也想要呢,掌柜的,麻煩你也拿給我看看吧。”
百草堂的林掌柜很為難,“陶少夫人,這是人家早就訂好的,連訂金都給了。”
謝子晴一臉委屈,“可我也想要怎么辦?掌柜的你可不能看著人家帶個士兵過來,就欺負人。”
“你這女人怎么回事?”小伍火了,誰欺負誰啊?這不擺明了要搶東西嗎?哪有這樣不講理的?
可謝子晴就是不講理了。
捂著心口故作驚恐的倒退兩步,“他,他他他兇我。這光天化日之下,莫非你要行兇不成?”
小伍是當兵之人,最是爽直,哪里見過這樣裝可憐裝無辜,還心思惡毒倒打一耙的?氣得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捏著斗大的拳頭嘎巴作響,卻看著那女人一副柔弱得隨時都要昏過去的樣子,偏偏不好跟她動手。
他再沖動,也不是傻子。藥堂里還有不少百姓看著呢,這一拳要是揮下去,人家得怎么說他們清水營?
看他能忍住,葉秋便心安了幾分。見拉不動氣得七竅生煙的小伍,便上前兩步,攔在了他和謝子晴中間。
用比她剛剛更可憐更柔弱的腔調道,“陶少夫人,你們陶家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么?之前在八角鎮,你們家就諸多為難。如今我都躲到潞州來看病了,你們家怎么還不肯放過我?就連我已經買好的藥材都要搶,你這是,你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伴隨著葉秋生生擠出來的哭腔,局面瞬間扭轉。
原本只看到一個當兵的漢子吼一個有錢少婦,如今卻看到一個貧家農婦在控訴有錢少婦的欺壓。
謝子晴可算嘗到自己剛剛誣陷小伍的滋味了,而葉秋還在嗚嗚咽咽的道,“虧我當年還拿你當姐妹,你出嫁時我還送了幾百兩銀子給你壓箱,難道就換來你今日這么恩將仇報么?”
謝子晴又羞又急,雪白的面皮漲得通紅,想也不想的反駁道,“哪有幾百兩?你一共就給了一百兩!”還都還你了。
可葉秋立即抓著這個話柄,打斷了她,“難道你是嫌少么?就是親姐妹之間添妝,能有幾個比這多的?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再看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做人能這么不講情義的?我知道你們陶家有錢,如今也看不上我那點錢。說不定你們家在城中的棗酒鋪子,一月賺的就不止這么多了。可我自問對你,已經盡到朋友情誼了。可你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幫著你夫家,把我往死里踩呢?莫非,你從前待我的情誼,全是假的?”
聽她這泣血般的控訴,圍觀百姓大是憐憫.再看向謝子晴時,紛紛搖頭,指指點點,面露不屑。
看謝子晴一張面皮快紫漲起來了,葉秋心中冷笑。
裝小白花又不是你的獨家專利,在姐姐面前玩這一招,真是找死!
謝子晴無法了,她穿得那么富貴,怎么跟葉秋斗,都只會讓人同情弱勢的那一方。所以這時候,她只能裝著被氣暈過去,讓丫鬟扶著走了。
可她沒想到,這名聲到底是傳出去了。
聽說她是陶家棗酒鋪的老板娘,好些百姓都對那家奇貴無比的店指指點點。
因朝廷有禁令,嚴控用糧食釀酒,也弄得陶家的棗酒一枝獨秀,賣得一年比一年貴。可再貴,萬一家中有婚喪嫁娶,還是得來打幾兩好酒來撐門面。
這些年,潞州城的百姓們本就對此意見頗大,如今又聽說這家店的老板娘是個這樣人物,弄得百姓們心中更為憤慨。
好些本要打酒的,索性不打了。也不用說舍不得那個錢,只說這家店老板的人品不好,不愿意幫襯他家生意。
這樣的借口傳開,竟是人人都受用。弄得陶家原本年前應該是最好賣酒的時候,偏偏生意大跌。
這些還是后話,眼下趕走了謝子晴,葉秋從林掌柜這里拿了阿膠,又找坐堂的老大夫把了一回脈,問清了吃法,準備結賬時,林掌柜的說,“小娘子不必擔心,你這賬上已經有人給過錢了,你只管拿藥就是。”
可就算是有人給錢,總得知道多少,回頭好給人還錢吧?
那林掌柜就跟她說了實話,“這樣上等阿膠若是零賣,得二兩銀子一兩,因你買得多,算得便宜了點,零頭我都沒要。”
葉秋不問了。
剛剛老大夫跟她說,這東西得長期吃才有效果。每天雖只那幾克,可吃下去就是幾錢銀子。再加上配料炭火什么的,算了,葉秋不想了。
有錢再說吧,如今就裝傻吃大戶了。反正秦彥說男人挺有錢的,就算欠著他,也沒關系的吧?
可回去的路上,葉秋到底不安心,悄悄問小伍,“你們營長真的有錢么?”
這是要打聽家底?小伍頓時驕傲的昂起腦袋,“我們營長當然有錢啦!他可是咱們西秦少數幾個,每年能拿到五百石俸祿的將軍,要不然我們營里的兄弟怎么夠吃?”
什么什么?葉秋耳朵一豎,“他的俸祿還要養活你們?”
糟糕!小伍驚出一頭冷汗,原想吹噓下他們營長其實是大大的有錢人,一不小心把老底給掉出來了。
“其實也不是說他沒錢啦,要不是朝廷老是克扣我們的軍餉,總是拖來拖去,也用不著營長老是拿自己的俸祿來墊。不過這些軍餉等到朝廷發還給我們時,我們會還給營長的。”
葉秋心一涼,那就多半沒戲了。
可小伍想想,又趕緊道,“其實我們營長不拿俸祿也是有錢的,他名下還有田地,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小伍有點垂頭喪氣了,“只不過那些田地不在我們營長手上,他還沒分家,拿不到。”
葉秋已經可以基本想見李大營長的財務,是個怎樣糟糕的狀況了,俸祿很高,實際可供分配收入很少。除了要養活家里人,還得養活全軍那么多人,真是可憐。
“不過還是有辦法的。”小伍忽地眼睛一亮,想起一事,“只要能打仗,我們繳獲了戰利品,營長就能有錢了。所以,嫁給我們營長,還是挺好的!”
那,那還是算了吧。萬一跟個窮人打,搶不來好東西怎么辦?
小伍激動人心的蠱惑,半點沒打動葉秋,反而讓她覺得這個錢花得實在太燙手了。她這一口一個幾錢銀子,還不知沾了人家多少血汗呢。回頭等掙了錢,還是還給人家吧。
哎,都是窮人,不容易啊。
她回家的時候,小地瓜已經吃飽喝足,跟沖數兩個睡午覺了。
小的睡睡也就算了,那個大的不是修道中人么?怎么也一樣懶散?貼著她兒子的臉,還睡得紅撲撲的,看著就讓人來氣。
葉秋翻翻白眼,讓蔓兒在暖和的炕上專心做針線,自去把晚上吃的羊肉收拾了出來。
中午吃的是只羊腿,晚上她打算燉個羊排,就跟山藥,本地人叫薯蕷的一起燉,弄得象紅燒一樣,也換換口味。
中途她也順便把自己要吃的阿膠紅棗燉了吃了,買都買了,要是不吃,就更浪費了。
傍晚的時候天又陰了,本已停了的雪又開始下。
眼看牛車陷在雪里出不來,那老農無論如何不肯走了,“大人,我把錢給您,您自己想法把菜運回去吧。這不是小的不肯走,而是這樣大雪,牲畜走一趟,回去就要爛蹄子,爛了蹄子就沒用了啊!”
鐵蛋騎在馬上,急得眼珠子比昨晚熬夜時更紅了,“不行!你既收了錢,不走也得走,否則你讓我們怎么辦?”
他們今天隨何淵下鄉,好不容易一家家采購到了菘菜蘿卜,又找了幾輛牛車來運。只沒想到這該死的老天又開始下雪,這樣拖沓下去,他們兩天之內,怎么可能把菜送回軍營里?
要是沒菜,讓那些長途奔波而來的兄弟們吃什么?
所以鐵蛋一著急,平時還算挺好脾氣的一個人,眼下也耍起了橫,揚起鞭子就想抽人了。
何淵見此,忙過來攔住,又跟那老農好說歹說,最后把運費提了一倍,才勉強讓老農同意走這一趟。只不許他們催,免得傷了牲畜。
這樣的關口,由不得何淵不同意。只是瞪著又飄起滿天大雪的老天,心中把侯亮又罵了千遍萬遍。
等天色全黑,都快二更天時,秦彥才披著一身大雪,匆匆回來。
看葉秋要給他熱飯熱菜,忙道,“多備著些,阿雍待會也要過來,說不定還有人跟著。剛剛我去衙門復命,商量明天的賑災之事,正好碰到他了,叫了他來吃飯。唉,這么大雪,他們在外頭扎帳篷實在不能住人。可要顏大人給他們調集木材搭篷子,又談何容易?”
葉秋他們早已經吃過,聽說此事也是憂心不已。
只有地瓜很歡樂,聽說叔叔要來,連忙說要提著他的小冰燈,出去接人。
這樣冷天,葉秋自然不肯讓他出去,只帶著他,把他的小冰燈掛在門前,照亮道路,就把他趕回屋去了。
三更天,等男人在漆黑寒冷的冬夜里,看著溫暖的橘紅色燭光,從明亮的冰燈里透出來,乖巧微弱卻執著的照亮著他的路,一時間,竟是怔住了……
地瓜:作者君讓我來代表她,謝謝大家的關心,順便親你們一口,MUA
病了果然是要吃藥啊,她今天吃了藥,感覺好多了。現在去碼明天的了,再次謝謝大家!順便月底了,討幾張粉紅票票。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