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第一個到村長家拿棉種的人,連升得到了獎賞。
連爺爺約了村中幾位老人過來,還被朱方氏借口家里有客,打發走了。連升卻是給拖進屋去,陪客人一起說說笑笑,還喝了幾杯小酒。
這是什么?
這就是面子!
這就是說,連老村長都不把連升當小孩子了,而是正正經經的讓他上桌陪客,談正經事!
連爺爺走遠些,還能聽到孫子哈哈哈的大嗓門,心里只覺粗嘎難聽又丟臉,卻偏偏又涌起一股壓制不住的驕傲。
他給打發走了算什么?他孫子在里頭給他掙回了面子!
全村這么多年輕人,哪個得村長看重,進屋談事情的?
也就是他孫子了!
孫子比做爺爺的面子還大,是讓人有些不舒服,卻也不舒服得讓人痛快!
故此,當連爺爺回家時,連大娘和婆婆就瞧見他那一副又似牙疼,又似老懷寬慰的奇特表情。也不說是怎么回事,弄得這婆媳倆心里越發的七上八下,這到底是怎么了?
同樣不明白的還有仙人村的鄉親們,這到底是在談什么?為什么老人都不讓進去,偏讓連升進去了?
坐臥不安的好容易等到村長家的酒席散去,眼看著老村長把客人送出大門,然后是喝酒喝得臉通紅的連升負責送那兩客人。
這種時候去打擾可太不禮貌了,所以就算大伙兒再心急,也得等著連升把客人送出村口,又送出半里地去,直等他們上車走遠,這才圍了上去。勾著連升脖子,連珠炮似的追問,
“你去村長家拿棉種了?村長怎么說的?那些人真是來買棉種的?那我們的呢?”
連升帶著幾分微醺,飄忽忽的想回家睡覺,卻給村里的小哥們纏住不放,不由得激上一股子酒勁,說話也不客氣了。
“我拿沒拿棉種,人家來干什么,關你們什么鳥事?哼,一個二個都這么沒良心,好端端的人家白送棉種你們不拿,偏要背地里搞鬼,如今還有臉來問我?那要我說,你們最好死撐到底,一個都別去!等到明年看我們發了財,你們也不眼紅!”
“噯噯,你把這話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子不高興說!”
“哎,我說你這小子還抖起來了?”
“我就抖起來了,怎樣?你咬我呀!”
連升昂著腦袋,擺明氣死人不償命。可看著他眼角眉梢那酒醉后的酡紅,大家也沒法跟個醉鬼計較,只能眼睜睜的放他揚長而去。
哼哼,連升才不要告訴這些人,老村長心地有多好,壓根兒沒想著把棉種給外人。他就是不告訴他們,就是讓他們急!等到他們沉不住氣,找去村長家里,就會知道,葉秋姐有多么聰明能干了。
別人連升管不了,可今天這頓酒讓他決定了。
往后不管怎樣,他就堅決的聽葉秋姐的話,跟著她混了!
想想都激動人心哪,如果真的按葉秋姐說的,把整個村子捏在一處,大伙兒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把大家最好的東西,都找到最賺錢的門路……
不行,不能再想了,想得他腦子都開始發暈了。
他得睡覺,趕緊睡一覺,起來再好生想一想,以后要怎么干。
所以連升回了家,連大娘和婆婆還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小子倒床上就鼾聲大作,連爺爺就算拿手使勁掐都掐不起來,
“娘,讓哥睡會兒吧。”連蔓兒怯生生跟進來,替哥哥說了句好話,“瞧哥哥這樣,肯定是好事,好事還急什么?”
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如果不是好事,這小子能睡得這么踏實?連爺爺放下一半的心,卻又象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最后也不等人催了,鞋子一穿,他要再去朱家。
一定要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快憋死他了。
而這消息,已經開始在村里傳開了。
在連升走后,那幫小哥們可頓時炸了。
什么叫看他發財別眼紅?都是窮得吃了上頓愁下頓的,他們能不眼紅么?
不管老一輩們怎么想,反正他們是全回家各自鬧開了。
沒二話,管那董家的有什么人情在,反正他們就要去拿棉種!
再說人家葉秋又沒做錯,那董二家就是欠教訓。他們家沒棉種是他們活該,要為這個擋了自家財路,那才是腦子被驢踢了!
所以,等連爺爺叫了幾個老人家,再次趕到村長家的時候,村里已經有大半人家都由年輕人代表,領了棉種了。
見他們來,朱長富只說,“若還有沒拿的,過去按個手印就能領。不過這棉花種出來,將來怎么賣得由我們家說了算。”
這,這怎么還帶上條件?
朱長富中午喝多了幾杯,也有些上頭,“具體的讓秋兒跟你們說。若不愿意就不勉強了,我也不是村長,不用找我說。不好意思,我先歪一會兒。”
看他真的倒下去,明顯不想談,一幫老人家也不好拉扯。去隔壁找葉秋,她倒是挺和氣的跟大伙講了講。
有些新鮮話,老人家也聽不太懂,但有件事他們是弄明白了。
想白拿這棉種,一除了得站在葉秋這邊,再不偏幫董家。二還得服葉秋的管。
具體表現為,棉花自己種,但賣得全村統一。回頭要怎么用棉花養蜂,怎么收棉桿,也全都得聽她的。否則,請回吧。
要說,這樣的條件,許多老人家是不愿意接受的。
你葉秋又不是村里的大地主,憑什么象佃農一樣管著大家?
可朱長富雖睡了,朱方氏還醒著。見有人倚老賣老,頓時跳出來幫忙,
“那你就別拿啊,我們家又不求你!哦,現在嫌秋兒年紀小,管不了事。可這棉種就是她這小人種出來的,你倒是活了一大把年紀,你種出過這棉種嗎?”
看那人氣得無語,葉秋心下暗爽,但表面好人還是要做,“諸位叔伯,別怪我無禮,非要多管閑事。其實你們也想想,咱們這棉花放一處賣,就有了數量,到時是不是好跟人談價錢?甚至都可以不送到八角鎮,直接送到潞州去。果然有了收益,不也是大家的?若怕我有什么私心,到時盡管派了叔伯兄弟跟我一起去。這棉花又不是什么輕巧好藏的東西,我還能私吞不成?”
這話說得倒也在理,連爺爺忙問起件要緊事,“那這樣好事,咱們村自己做不行么?象養蜂棉桿什么的,干嘛還要拉上北田村?咱們各家管各家,也不是不能弄。”
葉秋笑了,“要說這養蜂,還真不是一家一戶好弄的事。比如咱們村,不就時常有為了你家的雞,啄了我家的菜,鬧起來的事?到時你家養了蜂,我非說來我家采了蜜,要你幾罐蜜蜂,這怎么說?再說,養蜂還是要點經驗的。咱村現學,哪有北田村養了多少代人手藝好?再說是那棉桿也是北田村長兒子找的門路,到時咱們雖少賺些,但省了多少心?更何況,他們那棗還要給我們呢。算下來咱們也不虧。”
這話說得大家心服口服,連之前倚老賣老的那位也點頭稱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咱村人少,真要日子太紅火,我還怕招賊。不如拉上北田村,那可是個大村子,若跟他們交好,往后也算多個助力。”
這一層葉秋早想到,不過此時謙遜一笑,“到底老人家想得周到。所以往后,還得你們多幫著我們這些年輕人些,省得我們走錯路。”
這話說得老人心里最舒坦了。
朱方氏又在旁邊唱白臉,“算了吧,你叔在這村子里操了半輩子的心,也不見落個好。如今你替他們著想,他們說不定還在背后罵你呢。要我說,這棉種就不該給他們。萬一日后有什么事,還得來怪你。不如賣給北田村,多省事?”
“這話就過了。葉丫頭認真替我們著想,我們豈有不感激的道理?原先是不明白,如今明白了,自然聽她的。”
看一幫子老家伙都心悅臣服的走了,原打著呼的朱長富,一骨碌又從炕上坐了起來,沖葉秋一伸大拇指,“這事辦得漂亮!真要能成,日后兩個村的人,都得念你的好。”
葉秋故作嫌棄的撇撇嘴,“光念好有什么用?又沒實惠。”又促狹笑道,“叔你裝睡好本事,還打呼呢。”
朱長富一笑,“那是打給他們聽的。不過秋兒,你要真辦成這事,叔給你個大好處。”
葉秋奇了,“什么好處?叔你還背著嬸子,藏了私房錢?”
朱長富嗔她一眼,“我哪有那玩意兒?我讓你當村長,怎樣?”
“我不同意!”朱方氏一直豎著耳朵聽這爺倆說話,此時叉腰指朱長富怒道,“你禍害了我一輩子就算了,別想再禍害秋兒。那村長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給她干嘛?”
朱長富才想講講道理,忽地院中響動,然后是小地瓜的聲音,“小蘋果你別急,我給你打水!”
話題就此打斷,三人趕緊迎出去,我的個乖乖!就見男人拖了棵足有臉盆粗的大樹,滿頭大汗的回來了。
小豬跟著跑了大半日,口渴得不耐煩,一進門就擠雞槽去喝水。雞群不讓,撲扇著翅膀群起而啄之,打得是雞飛豬跳。
小地瓜舀了水追去勸架,卻越勸越亂,潑自己一褲子水不說,還把朱方氏剛喂過的雞食又打翻了一地。
亂七八糟,兵荒馬亂。
“葉小答!”
葉秋忍無可忍,一聲獅子吼,先把兒子拎出戰局。再一腳踹小豬屁股上,把它趕出雞舍。
眼看她以武力要挾兒子回房收拾,朱方氏趕緊接下,“我弄他,你給他們弄飯去。肯定都餓壞了,先倒幾碗熱水來。”
也行。
沒看那男人進門的眼光就不太對么?葉秋趕緊燒飯去了。
小劇場:
某豬:據說讀者姐姐們在等著看火花,我這么賣力的打架,還不夠火花么?
某馬:(鄙視)你打有啥用?能生包子不?
某豬:_
某馬:(興致勃勃)為毛我就覺得有火花了捏?你們難道不覺得我家主人,看著未來村長的眼睛在放著光?
群雞:拜托,他看我們的光芒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