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控制系統搭建完成,接下來提上日程的就是圖像傳輸鏈路。
在周末的兩天里,王寧和白震詳細討論了利用725業余電臺進行圖像傳輸的技術要點。
“用攝像頭對吧?”半夏蹲在客廳的地板上,手里握著UV9R對講機,面前的攝像頭堆積如山,“我找了好多攝像頭回來,可能把珠江路都給搬空了。”
最近一周時間,女孩天天去珠江路搜刮,淘回來巨量電子垃圾。
什么液晶顯示器、電腦主機、主板、同軸電纜、攝像頭、鼠標、鍵盤,用得上用不上的,認識不認識的,統統用麻袋裝上用小拖車拽了回來。
這是一個垃圾佬狂喜的世界。
“我這里好多攝像頭,該用哪一個?”半夏問。
遠程控制系統建立起來之后,聯絡果然方便了不少,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女孩不必再一直蹲守在房間里。
她可以帶著手臺在屋子里隨處溜達。
“最好用UVC攝像頭,OVER.”白楊的聲音從手臺里傳出來。
“BG4MXH,什么叫UVC攝像頭?”
“UVC的意思是USBVIDEOCLASS,是一種標準協議。”白楊回答,“簡單地說是一種免驅動攝像頭,插上就能用,非常方便,OVER。”
“那哪個才是UVC攝像頭?”
半夏隨手挑挑揀揀,攝像頭有這么多,有半球形的,有圓柱體,有長方體,還有像個小臺燈一樣帶支架的。
“絕大多數網絡攝像頭都是UVC攝像頭,你找到的那些都是。”白楊說,“你只要挑個還能正常工作的,OVER.”
建立圖像傳輸鏈路比遠程控制系統要復雜得多。
王寧說GR3188這樣的純模擬中繼臺在通信協議層面和725沒有太大差別,因為它本身就是由兩座基地臺組成的,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只要硬件層面的路徑搭建正確,中繼臺和拐兩五屁股對準嘴,嘴對準屁股,整條鏈路就能湊合著走起來。
但圖像傳輸不一樣。
攝像頭采集到的圖像數據,要通過拐兩五傳輸給白楊,可攝像頭和業余電臺那就不是一家人了,網絡攝像頭是新新人類,業余電臺是老古董,它們之間的數據交流毫無疑問是雞同鴨講,沒法互相理解,所以它們需要一個強大的翻譯,一臺核心機,一個聯結樞紐,承擔起轉碼的功能。
把圖像數據轉碼成業余無線電臺可以傳輸的信號,能做到這一點的,毫無疑問最佳人選是電腦。
電腦是最方便同時也是最強大的平臺,只要半夏能找到一臺可以正常工作的電腦,那么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
“沒用,這些電腦都沒用。”半夏搖搖頭,“全部都銹得不成樣子,插上電都沒反應……哎呀!”
她忽然驚呼一聲。
“怎么了?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幾秒鐘后女孩才回復:
“炸了,這塊主板炸了,冒了好大的煙,咳咳……我出去避避。”
電腦找不到能用的,王寧和白震就退而求其次,他們開始討論開發板和樹莓派在這套系統中的可行性。
“樹莓派用的什么系統?”王寧問。
“Linux。”白震回答。
“你擅長Linux平臺上的開發嗎?”王寧問。
“我最擅長單片機和dos,你知道部隊里的老古董用dos的多。”白震說,“Linux我會一點點。”
“能到什么程度?”
“能拼寫。”
半夏跑到陽臺上打開窗戶,讓夜風吹進來,然后靠在陽臺上悠悠地往外望。
“我覺得我的生命又有了意義。”她忽然說。
白楊一愣。
“為什么這么說?OVER.”
“在聯系上你之前,我是過一天呢就算一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老師不在以后,我一個人住在屋子里,總是一坐就一整天,一整天都不說話,后來漸漸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因為沒人再跟我說話,可我也不能自言自語對吧?總是自言自語會成神經病,所以我只能強迫自己唱歌。”半夏說,“不唱歌我就要成啞巴了,還好你聯系上的是現在的我,要是再晚兩年,我只能這么跟你說話了:嗚嗚嗚!嗚嗚!”
她咯咯地笑起來。
“可是現在我覺得生活好有意思啊,終于有什么事可以去做了,無論是去珠江路撿垃圾,還是改裝中繼臺和725,前一天晚上上床睡覺,可以想著明天要去做什么,這樣的生活太棒了,我太喜歡了。”
“呃……你不覺得搞這些挺麻煩而且枯燥的?”白楊問,“不會厭倦嗎?OVER.”
“不覺得。”半夏說。
“大小姐,后面還要學習編程哦,你話先不要說太滿。”白楊提醒,“那是更枯燥更困難的事,OVER.”
“盡管放馬過來!”
半夏躊躇滿志,有什么能比她之前的生活更難熬呢?
——兩天之后她就滿地打滾:
“我不搞了不搞了不搞了不搞了!它就是跟我過不去!這不科學!這不可理解!我輸入的代碼明明都是正確的,為什么它就是運行不了呢?”
“BG4MXH,圖像傳輸鏈路建立起來之后,你們需要什么數據?”半夏問,“我們只有晚上十點才能聯系上,外面天早就黑了,能拍到什么呢?”
“這個我們還在討論。”白楊回答,“大小姐,圖像傳輸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拓寬數據傳輸鏈路,目前只能用電臺語音通信的方式實在是限制太大,我們要先把路鋪好,路鋪好了才有可能通更大的車,能理解嗎?OVER.”
女孩點點頭。
她倒是能理解白楊所說的話,不過她不知道拓寬數據通道之后又能做什么。
明擺著半夏對過去的那場滅世災難幾乎一無所知。
而這個世界上留存下來的關于那場災難的信息也太少,人類文明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全面摧毀,七十億人尸骨無存,只有墜毀的飛機、燒空的汽車,以及地面上的彈坑喻示著曾經有過的抵抗,地球上或許某個角落里還保存有相關的詳細資料,但它可能在格陵蘭島,可能在太平洋深處,可能在夏延山北美防空司令部,都是半夏不可能觸及之處。
女孩疑惑歸疑惑,不過她還是把所有的工作都按計劃照做了。
說不定那邊有什么方法呢?
——白楊其實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他只是遵照趙博文的叮囑,在他歸來之前把工作推進下去。
如果說此時此刻,全球七十億人中有一個人腦子里有全盤計劃,那么這個人毫無疑問是趙博文。
白楊不知道老趙現在身在何方,他也好久沒有打電話過來要掌聲了,此人一去多日音訊全無,跟人間蒸發了似的。
有時候白楊胡思亂想,心想趙叔此刻恐怕已經被當做jing神病人關起來了,手機什么的都被收繳,所以長期失聯——想著想著他腦子里就浮現出這樣的場景:趙博文被關在重癥隔離病房,頭發散亂,眼窩深陷,拼命拍著鐵門沖著護士大吼放我出去!再不放我出去世界就要毀滅了!然后引起病友們的一陣哄笑,一個資歷更老的jing神病大爺在隔壁掐指一算,安慰他說年輕人你不必擔心,到時自有羅漢降世。
真要是這樣,那世界真就完蛋了。
以白楊這小小的腦瓜,他是猜不出來趙博文在打什么算盤,趙叔似乎在下一盤大棋。
白楊在等趙博文下一步落子。
趙叔的這一步棋成功落下,他們或許就有辦法窺見末日災難的真相了,不過趙博文的棋子還未落下,BG4MSR那邊忽然傳來一個能把在場所有人都震得跳起來的消息。
這是一個重大轉機,讓白楊等人面向真相往前邁了一大步。
這一大步要歸功于一只拖鞋。
那只是拖鞋的一小步,卻是全人類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