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府,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意)(思)(書)(院)
《生死門》劇組主動派車過來接的,車倒是還可以,但是當車子離了重慶機場,只跑了半個小時的平坦大道,隨后就在這大山里東拐西拐的,然后,李謙很快就徹底暈了,孫玉婷看上去反倒要好一些。
足足兩個多小時之后,李謙早已饑腸轆轆,車子終于在一座大山前面停下了。
下了車,一眼望去,那邊是一片蔚然的竹海。
跟在劇組的司機屁股后頭,步行上坡走了大約六七分鐘,就看到劇組了。
那是好美的一片茂盛竹林。
竹林下有幾十個渺小的人類。
有人注意到李謙的到來,當時就主動站起來,手指豎在嘴唇上,“噓!”
然后,方柏錦就看到了李謙。
他主動起身走了過來,拍了拍那名工作人員的肩膀,然后走向李謙,兩人各自伸手,握手,輕輕擁抱一下,方柏錦又跟孫玉婷握了握手,然后摟著李謙的肩膀,兩人緩步離開拍攝場地。
等走出去足足兩百米,他回頭看一眼片場,才搖頭,道:“不太順,秦老爺發脾氣了,片場連喘氣兒都得小心著。”
李謙點點頭,表示了然。但還是忍不住關心地問:“小玉她……”
方柏錦搖搖頭,“那丫頭聰明著呢,沒事兒!”
頓了頓,道:“一開始只是郭玉龍跟秦老爺的思路有點不太一致,后來被迫聽秦老爺的,但也不知道為什么,連著幾條都是很低級的失誤,瞎了,秦老爺就以為他是故意消極抵制,很生氣!”
李謙恍然大悟。
別管什么圈子,能混到出人頭地,尤其是混到像秦渭和郭玉龍這樣在某個方面登高凌絕頂這個級別的,都是相當執拗的。
他們對待什么事情,一旦有了自己的看法和主見,輕易的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兩個都很強勢的人碰到一起,如果一個不能徹底壓服另外一個,那么,出點小亂子,自然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更何況,聽方柏錦說的意思,這似乎只是一個小誤會。
兩人這邊說著話,就聽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咔!過了!全體休息十五分鐘!”
然后,隔了兩百米的竹林,只一條羊腸小道相連,李謙卻分明在這邊聽到無數人長吁一口氣的聲音——傳到兩百米外,幾乎就是“呼”的一大聲。
李謙聳聳肩,跟方柏錦相識笑了笑。
秦老爺在片場的無上威嚴,真不是蓋的。
等李謙他們走回去的時候,遠遠地能夠看到,郭玉龍跟秦渭正勾肩搭背地站在路口,郭玉龍似乎在很努力地跟秦渭說著什么,秦渭的臉色似乎是緩和了不少,居然開始有了些笑模樣,也轉而拍了拍郭玉龍的肩膀。
嗯,和好如初。
瞧,這就是這幫人之所以能夠在這個行業站到巔峰的原因之所在了。
有自己的堅持,有些時候甚至會誓死捍衛自己的堅持,但也有些時候,從不在乎一些無謂的小脾氣——說白了,都是聰明之極的人。
看見李謙和方柏錦一起走過來,正好兩人聊完了,遠遠地就看向這邊,點頭示意,秦渭一臉憨厚的笑,一笑就是一臉褶子,“來了?”
郭玉龍更是早早地伸出手,“謙兒,小玉這幾天就開始念叨了,說你要來探班,晚上喝點兒?”
李謙跟他握手,笑道:“別,別,郭大哥,我喝不過你!您老人家的威名,聲震四宇八荒,我自認不是對手,求放過!”
郭玉龍哈哈大笑,抬手在李謙肩膀上拍一下,“又不是非得讓你喝醉!”
說話間,李謙又跟秦渭握握手,“秦導,小玉打電話跟我訴苦了,您這片子還剩多久才能殺青啊!”
秦渭這會子大概是拍順了,又剛聽郭玉龍親口向自己澄清了誤會,脾氣不錯,臉上也笑得慈祥,但就是不給準話兒,只是道:“快了,快了!”
頓了頓,還道:“她要是實在呆膩了,你就帶她到市區去玩一天去,逛逛街,看看電影,吃點好吃的,再回來嘛!”
得!就這句話就知道,《生死門》離殺青,還早著呢!
這部戲三月份開始籌備,五月初就開拍了,比《黃飛鴻》早了足足一個多月,結果《黃飛鴻》已經殺青了快半個月了,它還早著呢!
而且要知道,何穎玉是從四月中旬就開始進了鄭中原的《B計劃》劇組了,在《B計劃》那邊拍了大半個月,又趕緊轉到《生死門》,在《生死門》這邊頂著秦老爺的強大威壓趕一個月的戲,又趕緊再回到《B計劃》,到現在,八月底了,《生死門》還沒有要拍完的意思,而《B計劃》那邊還等著她去合拍最后一段重要的鏡頭段落——給李謙打電話的時候,小丫頭壓抑的都快哭了!
要知道,她就算再怎么聰明,再怎么少年老成,再怎么性格外放、抗壓性強,但是呢,她今年才只有二十歲,開了學才讀大三而已!
這么連續幾個月的超高壓力下的奔波,連續硬抗秦渭、郭玉龍、鄭中原等這一批當今國內最頂級的電影人的壓力,連口喘氣的功夫都不給,換了心智更成熟的李謙,都未必扛得下來,更何況她一個小姑娘!
實話說,她能硬撐到現在沒崩潰,已經很讓李謙都肅然起敬了。
這邊正說著,那邊何穎玉似乎是得到消息了,穿著戲服就跑過來了,離得老遠就大聲喊,“謙兒哥!”
李謙笑向她。
然后就迎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等她松開了,李謙笑著退開半步,仔細打量,笑道:“還不錯,很精神,這個扮相也很漂亮嘛!”
何穎玉當場一擼袖子,指著自己雪白的一截胳膊,一臉委屈,“我都給咬壞了,這邊特別多蚊子,而且個頭兒都特別大,你看看,你看看……”
李謙笑,扭頭看秦渭,秦渭這會子居然笑得憨厚。
好吧,小姑娘嘛,好久沒見親人了,你就是得允許她撒撒嬌嘛!
于是李謙笑道:“走,咱待會兒就走,不給他拍了!這什么劇組嘛這是,虐待人啊,不給他干了!讓他換人!”
秦渭繼續憨憨一笑,老神在在。
郭玉龍哈哈大笑,何穎玉也笑了,脆生生地答了一句,“好!”
這個時候,不少劇組的重要成員和還留在劇組的幾個主要演員,都看到這邊來探班的李謙,紛紛聚攏了過來。
《生死門》這部電影,匯聚了國內最頂級的一幫幕后人員,和最大牌的一幫演員,但開拍到現在,一些戲份比較少的演員,已經是提前殺青了。
現如今劇組里除了郭玉龍和何穎玉這對男女主角之外,還剩下張雷、謝子微、程一凡等人在,據說九月初的時候,明曉敬還需要回歸劇組再拍幾個鏡頭,除此之外,像傅紅雪,像朱強,都在八月初就已經離組了。
跟大家握握手,閑聊一陣,眼看著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早就過了,秦渭招呼李謙一聲,道:“今天還有兩個鏡頭是小玉的,拍完這個鏡頭,她就可以走了,明天給你們一天假,好吧?現在……開工開工!都別聊了!”
眾人聞言,紛紛跟秦渭前后腳一起往回走,這邊何穎玉卻是撅起了嘴兒,扭頭、悄聲跟李謙說:“就這兩個鏡頭,他能拍三個小時!”
李謙沒告訴她,自己已經六七個小時沒吃東西,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只是給她一個笑臉,拍拍她的肩膀,“再忍忍,多用點心,爭取一遍過!”
三十分鐘之后,李謙站在一幫幕后工作人員身邊,親眼見到鏡頭里的郭玉龍和何穎玉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一個鏡頭。
秦老爺滿面紅光。
但是,他說:“咔!過了!略調整三分鐘,待會兒再來一遍!咱們爭取做得更好一點!三分鐘啊,調整一下!”
一個小時以后。
秦渭說:“剛才這一遍不錯,全體注意,休息五分鐘,玉龍,小玉,待會兒咱們再嘗試一遍另外一種方式……我想換個角度來詮釋這個鏡頭!”
兩個小時之后,孫玉婷終于扛不住了,找劇組那邊要了一包方便面,拿熱水泡了,趁著拍攝中間不禁聲響的工夫,哧溜哧溜地吃起來。
李謙則站在場邊,手托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三個小時之后,秦渭道:“咔!過了,全體休息十分鐘,預備下一個鏡頭!”
還特意親切地道:“小玉,還有你這一個鏡頭,再堅持一會兒!”
李謙無奈地雙手抱肩。
偶爾何穎玉看過來,撅撅嘴,一臉的幽怨神色,李謙也只好聳聳肩。
好吧,這就是傳說中的秦老爺的劇組。
一下子讓李謙想起了張國師,想起了墨鏡王。
晚上,一行四人,卻坐了兩張桌子。
孫玉婷跟何穎玉的助理坐在那邊,自己點自己的,而這邊,李謙跟何穎玉對面坐,看她動作極快地切開牛排,往嘴里滿滿地塞一大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還嚼著,就嗚嗚咽咽地說:“我都快一個月沒吃過牛排了!”
李謙笑笑,一臉寵溺。
然后,他伸過刀叉去,動作熟練地幫她分割牛排,何穎玉初時愣了一下,旋即眼睛眨了眨,然后就低了頭,拿叉子狠狠地叉上牛排,大口往嘴里塞。
李謙的動作又快又穩,切的牛排大小適中,而且居然完全跟得上何穎玉吃的速度——等她那塊吃完了,李謙已經把自己的也切了一半,主動把盤子推給她。
何穎玉繼續低了頭,大口吃。
李謙耐心地幫她把那一塊都切完了,這才招手叫了侍者,又點了一份,眼看著她越吃越慢,不由得笑了,“吃點別的,薯條,小蛋糕,不用非得吃干凈!”
何穎玉抬頭,咀嚼著,沖他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
十幾分鐘的功夫,李謙的牛排也到了。
他低頭切牛排、吃牛排的工夫,何穎玉又吃了點薯條,然后就拿著根薯條在番茄醬里瞎戳,不時地偷偷打量著慢條斯理吃牛排的李謙。
“哎,謙兒哥,你當初是不是就這么泡上廖大天后和我家嫫嫫的?”
李謙聞言笑笑,“要那么容易就好了!”
他這么一說,何穎玉頓時來了興頭,問:“說說?我特別感興趣!”
李謙又笑,吃一口,咽下去,才道:“我泡妞,憑的是綜合實力!”
“嘁!”何穎玉做出一副極度鄙視的模樣,斜著眼兒乜了李謙一眼,但是等李謙低下頭去切牛排了,她又忍不住拿著根薯條在番茄醬里戳啊戳的,時不時就抬頭,偷偷地看李謙一眼。
即便是吃東西時,他臉上也滿是認真。
“哎,”她又叫他,“那時候拍野蠻女友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樣,那時候你很兇,現在很溫柔的樣子。百變啊你,這就是所謂綜合實力嗎?”
李謙笑,認真地切開一塊牛排,放進嘴里,咀嚼片刻,咽下去了,還饒有興致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才回答道:“我不泡你,放心!”
“嘁!”
何穎玉一臉鄙夷。
“我以后再也不拍他秦渭的片子了!”
“嗯,不拍了,回去我就跟老鄒說一聲,從此之后,所有秦渭的邀請,我讓他幫你直接擋了!他擋不住,我來!”
“當真啊你,我說著玩的!”
“我胳膊上、腿上,到處都是蚊子咬的疙瘩,特別大、特別癢……”
“我給你帶藥了,一共帶了七八種,總有一種是管用的!”
“你就這么關心人嗎?帶藥了就算完了?喂,我是你的員工啊老板,我在外面那么累死累活的,也是在幫你賺錢啊!”
兩天后,上午,八點半。
重慶機場。
把李謙和孫玉婷放下之后,劇組的司機很快就開著車子轉出了機場的高架橋,但剛下了橋,何穎玉卻突然道:“師傅,找個可以停的地方,靠路邊停一會兒。”
司機聞言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問為什么,只是答應了一聲,然后依言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何穎玉下車,站在路邊。
回首望,機場就在不遠處。
何穎玉的助理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就也下車,站在一邊看著她。
她帶著墨鏡,仰頭看天。
幾分鐘之后,一架飛機從很低很低的地方飛起來,就在頭頂掠了過去。
何穎玉繼續仰著頭。
又過七八分鐘,又有一架飛機起飛,從頭頂掠過。
近得甚至能叫人看清它機翼上趴著的蒼蠅。
然后,它在重慶頭上打了個轉兒,往東去了,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何穎玉吸吸鼻子,擰了擰有些酸痛的脖子,喃喃地道:“就當這一架就是你了!”說完了,她收回視線,轉身上車,“走吧!”
司機很快發動了車子,她的助理趕緊也上了車,下意識地從后視鏡里窺了一眼被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的何穎玉,又扭頭看看東邊那架已經快要看不見了的飛機,一臉茫然與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