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定有故事。
許錦非常肯定。
雖然外表看起來和別人家差不多,很平常的一家四口,開著一個花店勤勤懇懇,平時兩口子窩在沙發上看看電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跑到陽臺上打架了,老爸偶爾故意惹毛一下老媽……
奈何他們不說。
姜禾還蹲在地上鼓搗小盆栽,養花是樂趣,其次才是生意。只是在旁邊的許青看來,她和女兒的位置應該換換才是,許錦蹲在地上玩盆栽,姜禾趴在沙發上看更好一點。
“你們快開家長會了吧?”
“快了。”
“讓你媽去還是讓我去?”他問。。
“你去吧,我媽上次聽老師說話都聽睡著了。”許錦怨念滿滿,如果讓十安選肯定會喜歡姜禾去……
“那又不能怪我,我以為就是,就是……”
姜禾撓了撓耳后,不高興地放棄辯駁,她還不想去呢。
有什么好的,就是聽老師在那兒念經。
兒子不聽話擼袖子揍一頓,女兒不聽話擼袖子揍一頓,老公不聽話擼袖子揍一頓,哪兒那么多彎彎繞繞。
把整理好的姜苗放到電視旁,姜禾拍拍手,再退后兩步審視一下擺的正不正,懶得搭理說話的父女倆人。然后摸出手機拍張照發給宮萍,向她安利一番,順便討論一下最近哪些花在線上賣得好,宮萍這個合伙人分擔了線上的業務。
夜色漸深。
「她都不難受,她只要自由
她都不會理會我的感受oh~oh~」
浴室里傳出許十安的歌聲,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神色詭異,許錦為自己有這么個蠢弟弟感到丟人,拿本書就回房間了。
“他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姜禾放下手機往許青那邊擠擠。
“淡定,中二的年齡,正是你無法理解的時候。”
許青喝口水潤潤嗓子,“男孩子嘛,喜歡唱歌很正常的事。”
姜禾經他一提想起來了,“我記得你以前在老房子也經常唱歌。”
“沒有,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許青神色不變。
等到許十安換好睡衣擦著頭發出來,許青恍然發現,這小子已經成長了許多,喉結都已經出來。
不知不覺,說話已經沒有奶氣了。
“小兔崽子再不打就來不及了……”許青不由發出感嘆。
許十安愣了一下,應該不是說自己吧,應該不是吧……
應該是在說許錦。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他又沒有把頭發染成綠的,也沒拔掉花。
想通了的許十安又繼續小聲哼著歌拿吹風筒吹頭發。
“爸,我妹周末想和我一起看電影。”
“你妹?”許青凝視著他。
“我……妹……啊不,瀟瀟,是瀟瀟。”
許十安差點把許青當成班主任糊弄。
金色的至尊影院會員卡被許青放到桌上,高端大氣上檔次,影院特贈的。
他顛顛湊過去拿,又被許青按住了,父子倆人對視一瞬。
“下次班里前十五,我保證。”
見許青還是盯著他沒動,許十安硬著頭皮道:“瀟瀟也一樣,我保證。”
經濟大權掌握在別人手里,不得不付出代價。
許青心滿意足地松開了,“小錦一起去嗎?”
“她不去,她去的話就讓她來要了……”
周日。
許十安在家整理了半天頭發,姜禾已經去花店開門,許青和許錦就坐沙發上看著他,一言不發。
小屁孩這么愛臭美,得想辦法讓他剃個光頭……許青琢磨著,好像高中軍訓會有這種要求。
“爸,我弟這么厚臉皮跟誰學的?”等到許十安出門,許錦才出聲問。
“自學成才。”
許青隨口道,拿出手機看看影院發的提醒短信,“想去哪玩?”
“哪也不想去。”
“不能老悶在家里,多出去走走,該放松就放松一下。”
姐弟倆一個肚子出來,一個環境長大,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許青估計以后許十安就是夜不歸宿和瀟瀟到處浪的那種,許錦天天家里蹲……
“我又不像十安,沒有男孩子和我出去。”許錦準備回房間了。
“是沒有還是你不想?”
“爸你覺得呢?”
許錦毫不在意,不想出去就是不想出去,外面沒什么意思。
許青沉吟了一下,拍腿站起來道:“我可以啊,又有錢又有閑,還長得帥,會照顧人,走,我帶你去。”
“爸……”
“換衣服去,爹帶你去玩。”
周末陽光正好。
街上行人往來,一直在發展的江城隱隱有追趕洛城的跡象,花店的生意也一直沒有落下去,周末人氣還可以。
將一大束滿天星送到來客手上,姜禾伸個懶腰,看他們臉上的笑容,心情也不由變得好起來。
很喜歡他們遇到愛情的模樣,每一束花都是祝福。
負面情緒可以傳遞,正面情緒同樣帶有感染力……在這個小小的店里,她早已忘記自己的雙手曾經是拿劍的。
回到柜臺拿保溫杯喝口水,門口有人進來,姜禾剛要起身,見到是許文斌。
“爸。”
“你媽給他倆買了幾件衣服,我送過去沒人,估計著在這邊,怎么只有你自己?”許文斌提著兩個袋子放一邊,左右看看,沒見到許青他們的影子。
“他們出去逛了。”姜禾晃晃手機,剛剛收到了許青發的微訊照片。
已經中年的許青絲毫不顯油膩,也就平時懶得打扮,休閑裝隨便套在身上,看上去像個鄰家大叔,稍稍打扮一下,習武保持的身材讓他看起來還像三十歲。
父女倆人著裝挺嚴肅的樣子,黑衣墨鏡,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然,長得隨她,只論氣質。
“怎么又買衣服,他們衣服還很多,都穿不完,上學都穿校服。”
“你媽就是閑不住……說了好幾次了,下次我再好好說說她。”許文斌拍拍袋子,也覺得買太多了。
姜禾和許青都不太喜歡周素芝買太多衣服——品味過時還在其次,老太太總喜歡在街上逛著看到合適的就想買,那種賣衣服的檔攤都不挑,很多時候質量參差,有次買的褲子掉顏色,姐弟倆膝蓋上黑乎乎的,給他們和許錦兩個都嚇一跳。
老人的心意又不好拒絕……只能讓他們姐弟倆放假的時候可勁穿。
許文斌把衣服送到,沒有見到孫子孫女,也沒打算多留。
“今天生意還好吧?”
他隨口道,轉頭打量花店,在他看來,姜禾開花店比許青搞的那些東西靠譜多了。
“還好,周末人不少,等下午就人多起來了。”
“讓他多幫幫你,就會瞎跑。”許文斌對許青不體諒姜禾而是跑出去玩的行為表示斥責。
“嗯,平時都會過來。”
姜禾笑著應道,從心底里來講,許青帶著孩子去玩更好,仨人過來就是搗亂的。再一個來說,晚上在一起磨蹭的時間夠了,白天偶爾一起在花店待著歇歇,平時她在這里享受養花做花藝的樂趣,許青享受一個人獨處的樂趣,到晚上收班,這都是各自默契的私人空間,從來都不用多說。
上午花店還不是很忙,外面稀稀疏疏的行人,許文斌走到店門口腳步又轉了一下,看著姜禾愈發成熟的容顏,恍惚間好像隔了古今時光。
“在這里……還好吧?”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啊?”姜禾怔了怔,手里捧著杯口笑道:“還好啊。”
“比……那時呢?”
許文斌站在門口,身后是街外陽光,映著他年邁卻依然挺拔的身影,落在姜禾眼里,漸漸與那模糊不清的記憶重疊——大當家的如果刮掉一臉胡子,穿上青衫,大概也是這般模樣。
姜禾瞇了瞇眼睛,沉默許久,目光落到杯子里清澈的白開水。
“天淵之別。”
開元,那個史書上豐饒富足的年代,也就和同樣記載在史書上的比就夠了。
許文斌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轉身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