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無言。
坐著出租去往訂好的酒店，姜禾一直望著窗外，看街道上人來人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已經上網看過好幾次，現在雙腳真正踏上這片土地，看向街角路燈霓虹的時候，依然難免有那么一絲絲失落。
姑蘇……是真的沒了呀。
一千年前的人和事，都已經被埋葬在這片土地上了。
“很失落？”
下了車，許青摸摸她的頭發。
“沒有。”姜禾搖搖頭，嘴角勾動一下，朝他笑笑，“早就在網上看過。”
“但是，真的過來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一些往事。”他道。
許青很理解，她在千年前的這里生活了十幾年，到現代才短短不到兩年，會這樣很正常。
不過畢竟是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姜禾深吸一口氣，把那些心緒都掃到一邊，重新轉頭看一圈附近的街道，拉住許青的手往酒店過去。
“是這里吧？”她抬頭看著酒店上的名字問。
“沒錯，你餓了沒，很餓的話可以先吃點東西再上去，我們又沒很多東西。”
“先放下包，再出來逛逛。”
“也好。”
許青略一思量，點頭同意。
他還保持著以前的習慣，長途坐車之后想先休息，等第二天再出門好好逛——顯然，姜禾并沒這個想法，她一點也不累，現在才不到六點，在房間也待不住。
長期練樁打拳下來，身體素質不知不覺提高，不知道和在健身房練一年的效果比起來怎么樣，反正許青感受一下，覺得很不錯的樣子。
坐了大半天的車，現在下來也一點都沒疲意，甚至想打兩套拳活動活動。
進去酒店大堂，出示自己的訂單，很順利拿到鑰匙，許青和姜禾上二樓，順著門牌號找過去，是靠街道一間雙人房，里面兩張床，潔白整齊。
“一人一個？”姜禾挑了挑眉，關于訂房的事她并沒摻合，進來看到兩張床才感覺出乎意料。
這家伙改性子了？
“你在想屁吃。”
下一刻，許青就打破了她的猜測，把肩上雙肩包摘下來往靠外面的床上一扔，接著趴到另一張床上呻吟一聲，“我們兩個都睡這邊，那邊放包和衣服。”
“明明都沒成親，還一直睡一個被窩……”
姜禾嘟嘟囔囔，早已經都習慣了，但偶爾還會猛然醒悟這樣不太對，又沒什么好辦法……
都是這家伙害得！
全都是陰謀。
“我們結婚了哦。”
“只是領個證。”
“誰家領證了還不那什么，放別人那里，你這就是騙婚行為，要被告的我跟你說。”
“你告我呀。”
“別人家又不是一千年的女俠。”姜禾哼哼著打開背包，從里面找出來自己的小熊包包挎到身上。
一般女孩都是隨身挎，但她有更大的包時就喜歡塞進更大的包里，現在才拿出來。
許青只在床上躺了一下，就翻身爬起來，到處看看摸摸，還拿著手機晃一下，然后摸進洗手間里去。
姜禾瞧著他這像捉鬼一樣的架勢沒太明白，“你在做什么？”
“找找看有沒有探頭偷窺，出遠門不得不防。”
“還會有這種事？”
“一般不會有……小心沒大錯，訂雙人房比大床房更安全點。”
許青拿著手機到處看看，檢查一遍沒有什么東西，這才放心了，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一點，望向下面街道。
“現代生活挺麻煩的。”姜禾發出感嘆。
“科技提高了嘛。走，下去帶你吃麻辣燙。”
“麻辣燙？”
“想吃嗎？”
姜禾總覺得許青意有所指，笑得很奸詐。
沒辦法，誰叫兩個人還有信息差，什么麻辣燙十三次……沒聽說過，都老古董的事了，即使常常沖浪也get不到這個梗。
在酒店稍作休整，兩個人都已經餓了，沒再耽誤，出門去覓食。
沒有吃麻辣燙，許青只是開個玩笑自娛自樂一下，姜禾拿著門卡很好奇，覺得新鮮，拿在手里擺弄，感覺這東西如果在家安一個也不錯的樣子。
許青不知道她的想法，一直在路上左瞧右瞧，注意著沿邊商鋪，他想買一張實體地圖，蘇州城區或者更大一點的，旅游導覽圖也行，看姜禾能不能根據虎丘、吳王墓、寒山寺那些為坐標，找出來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去看看。
一千多年，也許有些山頭都成了平原，又或者樹林山丘被夷為平地蓋成一棟棟小區或者公園什么的，這都說不準的事。
許青覺得找到的希望很渺茫，地勢都發生變化了，一個寨子……
看姜禾，好像心情已經平復過來，和出發時一樣，好奇地左右看。
蘇州是比江城發展好很多的，江城都不知道幾線了，勉強算個市，走在這里的街上，就能感受到這里的繁華，霓虹璀璨，只是一條街道，就和江城靠近中心那里差不多。
華燈初上。
路上行人沒有絲毫減少，騎車的步行的，各種都有。
“大城市啊。”
姜禾四處觀瞧著感嘆。
“要么那些人都愛往大城市跑呢，大城市就是好。”許青看著這個新一線城市也感慨，一分價錢一分貨，貴的東西除了貴以外，找不出太多缺點。
“相比起來，江城真的太low了。”他搖搖頭。
“你想搬過來？”姜禾問。
“搬不起，這里房價都大幾萬一平，還限購。”
“大幾萬？”
姜禾咂舌，低下頭掰手指頭數一下，“那咱們住的那個，要是在這里最少也值百萬了。”
她很震驚，可能一輩子都很難在這里買一套房。
還是自己蓋比較好。
“你們寨子更值錢，可惜了。”
許青看她動作忍不住笑，“曾經的小富婆。”
“我房子要是能留到現在……”
姜禾聞言幻想了一下，真的是富婆，房子一賣，帶著許青回江城種地去，就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可惜，就算留著也沒人承認，總不能說她是房屋主人，跑過來回收了……
溥儀進故宮還要買票呢。
兩個人沒走太遠，在這條街上逛逛，走到結尾轉彎處，進了一家名叫姑蘇特色的小吃店，本來還想帶姜禾大吃一頓，看到這個店名，他覺得不用再走太遠了。
里面只有一些普通小吃，裝修也很一般，姜禾卻很高興。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韻味和特色，坐下后就能感受到不同。
具體哪里不一樣說不上來，點的菜上桌的時候，姜禾眉毛跳了跳，高興的神色消去了一些。
在江城，小館的特色就是實惠，量大，炒餅板面那些，不管進哪個店，都是大盤大碗——碗小了都開不下去。
而這兒的面要貴上一小半，端上來的……
姜禾懷疑它是贈品，就像在超市里買大桶油送小桶油。
和許青對視一眼，姜禾掰開筷子，幾口吃完連湯都沒剩下，摸摸肚子，感覺和吃了個小零食差不多。
許青搔搔頭，看看菜單又點幾份其他的。
“不用打包，這兒吃。”他特意囑咐。
在江城兩個人都算食量大的，到了這邊的小館，就像魯智深進了包子鋪，碗一疊一疊的那種。
震驚周圍一圈人。
好家伙，這得餓了三天吧？
姜禾吃完擦擦嘴，算一下賬，頓時覺得感覺到這里的物價恐怖。
果然，房子那么貴，吃的也非常貴。
“你再這樣吃，我要養不起你了。”她瞧著許青扒飯說道。
“裝什么呢，沒吃飽就再叫……或者出去轉轉，看看別的好吃的。”
“等下出去看看別的地方吧……”姜禾小聲道。
她感覺許青這話一說，周圍目光好像又看過來了。
許青吃完放下筷子，感覺還差一點，坐了一天車，臨近中午上車前吃了點，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習武胃口好啊……怪不得姜禾剛來的時候瘦瘦巴巴的營養不良。
“你們這不頂飽。”
一邊起身，許青還一邊和服務員念叨。
服務員無話可說。
瞅著兩個吃貨走出門，服務員才抹了把汗，趕緊把碗筷收拾掉，不然讓新來的客人看到，還真以為他們這是黑店呢。
“好貴啊，我們要是生活在這里，豈不是吃飯都要吃破產掉？”
姜禾出了門和許青碎碎念。
許青中間點了個湯，本以為是江城那種盆一樣大的碗，可以兩個人分著喝，結果就一拳頭大的小瓦罐，幾口沒了。
“是咱們吃得多……也不全是，這就是南北差異，還有大城市的原因，和我們吃的多，多方面綜合起來的。”許青安慰她，這邊就是這樣，像那種兩口就能吃完的蔥油拌面，拳頭大小一坨，在江城是看不到的，也就發展更好的洛城那邊會有。
經濟越繁榮，花樣越多，像江城那小地方，路邊小店還是以吃飽為主，大碗大盆。
“能吃是福，有些人想吃這么多還吃不了……來看看這個灌湯包。”
曾經覺得姜禾是個吃貨的許青，現在胃口好得不得了。
以前出去玩看到小吃一條街想吃過去，吃到三分之一就吃不下了，那種遺憾……現在不會了，明天找過去直接吃穿——每個地方應該都會有這么一條街。
到蘇州第一天，許青帶著姜禾一起吃吃逛逛，最后摸著肚子溜達回去。
沒買到地圖，許青從包里拿出電腦，趴在床上搜出古代姑蘇與現代蘇州對比圖，然后給姜禾看，姜禾見狀搖搖頭，她早已經在電腦上搜過不止一次，寨子很難找到了。
“我們是出來玩的，那些過去了，就過去吧。”姜禾嘆口氣道。
找到也改變不了什么，她存在過的痕跡，早已經完全消息了。
“沒事，多逛逛，一邊玩一邊轉。”
許青把手機交給她，整理衣服跑進浴室洗澡。
姜禾的愿望清單，只剩坐飛機和到處逛逛幾個大項了，其他的小事都處理完，現在看到姑蘇如今的模樣，忽然間興致缺缺。
窗外隱隱傳來汽車喇叭聲，她看著天花板怔怔出神。
等到許青光著上身出來，姜禾回過神，目光轉動，看向他帶著水珠的鎖骨。
“我的肌肉壯不壯？”
許青擺出一個健美先生的造型。
“弱雞。”
姜禾撇撇嘴，不屑的移開眼神，再移回來看一眼。
其實說弱雞有些不恰當了，該說弱鵝才對，已經升了一個檔次。
都洗完澡鉆進被窩里，開著床頭小夜燈，許青手在姜禾背上撫過。
“你知道嗎？”
“什么？”
“情侶一起出去旅游，如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話，回去后有九成的概率分手。”
姜禾白了他一眼，把被子往身上扯扯，“我們是夫妻了。”
“那更應該……”
“你試試？”
“我非得試一下！”
許青翻身而起，姜禾抬手朝他胳膊抓過去。
他見狀手腕一翻，擋住姜禾的手，利用體重優勢試圖壓住她。
姜禾像個泥鰍一樣翻身滾開，在許青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再次探手捉他胳膊。
“啊！”
許青搓搓胳膊，咬牙繼續。
噼啪咚……咯吱……
床上動靜不小。
隔壁響起一聲怪叫，兩個人同時收手，愣在原地。
尷尬蔓延。
人家情侶在隔壁，他們夫妻在這兒打架。
姜禾臉漸漸紅了，視線飄忽，避開許青眼神。
“我……我……”
“沒想到隔音這么差，失算了。”許青有些惱，他們兩個首次肯定不能是這環境。
姜禾欲言又止，她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在家看電影是一個人偷偷看，誰聽過這個！
見許青把耳朵靠墻貼過去，她忽的瞪大了眼睛。
此人怎能如此無恥！
片刻后……
兩個人面對面貼著墻，聽隔壁唱歌。
“等我們完，完婚再，再……”姜禾躺回床上裹緊被子，支支吾吾地道。
“再什么？”許青賤力突發。
“再揍你！”
姜禾眉毛一豎，這家伙就會得寸進尺。
“我要挑戰你。”
許青指指姜禾，小聲道。
姜禾挑了挑眉。
許青一個手刀過去，被姜禾擋住，接著另一只手也握拳打過去。
鐵拳出擊！
互相家暴。
噼啪咚……咯吱……
這邊床上又熱鬧起來，許青時不時痛呼一聲，比隔壁毫不遜色。
十多分鐘后，發泄完一身力氣的許青才齜牙咧嘴搓著胳膊躺下。
小娘子技高一籌。
遲早把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