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在窗前打開一條小縫,吹著夏夜的雨后的涼風,繼續看《三體》。
不過腦海里想的是許青讓她上學的事。
做個愚蠢的只會洗衣做飯抱孩子的女人?
不,許青是想讓她做一個真正的現代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享受這個時代,要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多,更遠。
而不是簡簡單單談個戀愛,結婚生孩子,這兩者在許青眼里,同等重要,真真正正站在她的角度來考慮事情,為此費盡心思。
這個男人啊……
姜禾側眼偷瞄,許青正在那邊拿著筆和本子整理今天看的新聞,看來今天內容很多。
從她把dnf打到1600分之后,許青陪她直播時就比較咸魚了,有時候只是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到一旁,有時候直接練樁然后認真看電視上的新聞。
在決斗場把所有裝備更新換代之后,她已經逐漸靠近1700分,最近正在準備沖上去,人氣也慢慢回升,一天比一天多。
甚至還有想讓她代打的,在詢問過許青意見后,被她拒絕了。
窗外的涼風陣陣,白天下了一整天雨,晚上烏云驟散,點點星光掛在夜空。
這里的晚上沒有她那時候星星多。
放在腿上的《三體》半天都沒有翻一頁,姜禾腦中思緒飄忽,伸手拂一下臉側被風吹起來的碎發,忽然抿了抿嘴。
她想起來信息差。
許青還在把她當成初來時的那個古代人,而她已經不是去年時了。
這算不算反向信息差?
有時候許青還蠻可愛的……一直想安全地玩她的……
姜禾低頭看看,臉色微紅。
在這個時代很正常吧?
可是他們是不正常的男女朋友……隔了一千二百多年呢。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許青也不用那么麻煩一直為她的將來考慮。
當初的警惕,現在看來有些可笑了,姜禾微微搖頭,側臉看著窗外,入眼是外面樓中的燈火。
這是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一直都是。
只是有點變態而已……
姜禾想起來許青把臉埋在她的裹胸布里的一幕,忍不住捏捏衣角,起身把書扣到椅子上,伸個懶腰道:“我去洗澡了。”
“哦。”許青頭也沒抬。
踏踏踏去房間換上睡衣,姜禾把幾件換下來的衣服團成一團放在椅子上,瞅瞅許青,然后跑進浴室。
許青余光見到她動作,抬起頭看向椅子上的衣服,眼神移到浴室門上,再移到椅子上。
浴室里嘩嘩水流聲響起,他眨眨眼,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有陰謀。
“你這些衣服是要洗的嗎?”
浴室里頓了片刻,回答道:“是。”
“那我幫你扔去洗衣機里了。”許青起身拎起那一團衣服看看,除了底褲都在這兒了。
為什么她不扔到洗衣機里去?
許青搔搔頭,抱著衣服去到陽臺,一件一件拆開丟進洗衣機,再一把拉下自己身上的短袖扔進去,轉身回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浴室的門開了個小縫,在那一瞬間又被關上了。
釣魚執法?
不至于吧……
回頭看看陽臺的洗衣機,許青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讓他看起來像個等玩家接任務的npc。
這個喜歡看片的古代人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可能,得謹慎對待才行……
姜禾擦著頭發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許青光著膀子在刷小破站,聽聲音又是鬼畜。
id名為‘胡大桐樹’的那個直播觀眾總喜歡更新他們兩個的鬼畜視頻,版本更迭了五六次,現在視頻長度已經十多分鐘。
新版本鬼畜里加上了‘斗蛆戰士’,青大人喜提新頭銜。
姜禾拿根筷子敲‘風一樣的勇士’,襯托得許青妥妥一個搞活大師。
“擱這兒給我疊buff呢。”許青當看樂子一樣看完自己的視頻,回過頭正對上姜禾被水汽蒸得紅彤彤的臉蛋。
“你為什么不穿衣服?”姜禾拿著吹風筒問。
“大夏天的光個膀子不是很正常?你們寨子里那些群眾應該也會袒著衣服露出來胸毛大碗喝酒……”
“被你說得好惡心。”
姜禾皺眉,“現在是現代文明社會,又不是那個時候,你也沒胸毛。”
“我還不想有呢,在家有什么,你喜歡你也可以。”
“我不喜歡,謝謝。”
光膀子這件事還是挺常見的,以前小時候在農村奶奶家住的時候,一到夏天整條街都是光著膀子搭個毛巾乘涼的人,或叼著煙打牌,或拿著蒲扇吹牛,許青記得這個小區里以前也是這樣,夏天舍不得開風扇,便湊在一塊兒,當初秦茂才就喜歡光著膀子提瓶啤酒來找許文斌嘮嗑。
現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家戶戶都有空調,于是便見得少了,或許也有倉廩實而知禮節的原因在,反正不管怎樣,在家晃膀子礙不著誰,反正又沒出門。
如果不是姜禾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他夏天自己在家從來不穿上衣……
“看我這肌肉,是不是有點形了?”許青發現練樁好處還挺多,低頭看自己肚子上的模糊線條。
姜禾小聲啐了他一口,瞟兩眼便轉過身去,舉著吹風筒等他幫自己吹頭發。
“我頭發是不是又該剪了?好像短一點更方便。”她用手指抵著領口問。
許青往后仰身看一下,道:“這種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了,我覺得適中挺好,到腰的話不方便,也沒那種利索勁兒。”
停了一下,他補充道:“但是不能剪我媽那種發型。”
“……哦。”
如果不是許青提醒,姜禾還真想試試那種利落的短發,起碼不用每次都揉搓那么久,平時洗澡還要戴浴帽。
“燙頭發是那種卷卷的?”
“對,你可以燙個金色大波浪,看上去就時尚十足了。”
“和洋鬼子一樣。”姜禾皺了皺鼻子,想象一下那種發型,口氣很明顯的拒絕。
“我看電視上有那種頭發末尾綁個鏢,平時藏起來,等打架的時候給對手驚喜,你會不會?”
許青拿著她的長發一路順到發梢,腦袋里想起看過的某個電視。
“怎么可能有那種事,光練習甩頭發就要練多久?”姜禾對他想象的武俠覺得很傻,“還要綁個鏢,只可能練成禿子,古代人又不是傻子。”
打起架來,就是要砍死別人,或者被別人砍死,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我覺得你就很傻。”
“你才傻。”
姜禾稍稍側頭看向窗戶,玻璃上倒映著兩個人的影子,許青站在她椅子后面,一下一下地撩著頭發均勻吹過。
小腳晃了兩下,她忽然想親許青一口。
“理發的話你自己去也可以,只是不要被那些人糊弄著辦什么卡,都是坑人的,凡是要花錢……”
許青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姜禾這個摳門得要死的人,不用他提醒也不會花幾百上千塊辦什么會員卡。
“可以試著做個發型,想燙染都行,不好看的話大不了染回來。”
“好。”
姜禾瞇起眼睛享受許青手指在頭頂輕輕抓撓的感覺,聽著他的絮絮叨叨,心情格外平靜。
很快,略濕的頭發被吹得柔順,手指插進去撫一下,許青像摸冬瓜一樣摸了個過癮,才舍得放下吹風筒,轉身收起來,然后看看時間,猶豫現在要不要去睡覺。
太早躺下,萬一真睡著了就摸不到大熊熊了,還是繼續玩玩電腦吧。
“這是什么?”
姜禾湊到一旁,看他電腦上的框框條條,還有一大篇一大篇的字,光是瞧一眼就覺得頭腦發暈。
“未來發展的關鍵點,農業文件,半導體產業……很難和你解釋,想教也教不了你。”許青對照著紙上整理的一堆信息在電腦上挨個兒輸入,然后整理。
“很難嗎?”
“不是難,是這很……簡單說,就是整合已有的信息,根據這些東西去推測未來的發展趨勢。”
下載的一堆財務報表看得許青都有些累,瞧瞧旁邊一臉迷茫的姜禾,他樂了,沒學會走先想學飛。
“每個人都有預知的能力,掌握的信息越多,你的判斷就越準確,強到一定程度可以預測未來,也就是見微知著。”
姜禾放棄了學習的念頭,她對這些還一竅不通,看樣子許青想教也教不了她。
只是這種賺錢方法……確實是賭,判斷錯了就會損失慘重。
七虧二平一賺,按這樣來看,許青至少打倒了百分之九十的人,還是有點厲害的。
“你也是在賭啊,只不過你的籌碼是時間和精力,對之前的你來說時間和精力不值錢,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
“歪理。”姜禾道。
“好吧,歪理。”
許青摸著下巴分析財報,如他所說,別人逛街選口紅的時候,他在家里分析數據,盡管不是穩贏,但絕對比多數人勝率大。
現在手里捏著錢準備明年買房,他把股市里的資金撤出來的話還太早,但最近到了止盈點,如果有其他潛力股,換一下是最好的,沒有的話只能捏手里等買房了。
反正就一萬多塊不到兩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拿在手里老想著,又是個閑錢,套住了就當扔里面了——一年時間,那種概率還是比較小的。
許青知道自己老實不了,也正是因為知道,才堅決給自己設定上限,拿一萬塊給自己過過癮就夠了。
姜禾待在一旁靜靜看著,時不時側一下頭,看許青認真的樣子,視線游移,小手悄悄地爬上他肚子。
“我們還沒成親。”許青目不斜視。
姜禾嗖一下把手撤回來,還沒洗澡,誰愛摸似的。
男女授受不親。
他們兩個清清白白。
“我去睡覺了。”
她踏踏踏走回房間,拿著手機和萍萍聊天。
夜漸深。
冬瓜白天的時候懶洋洋地瞇了一天,到了晚上精神起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四處瞅來瞅去,這里沒有老鼠給它抓——有的話它估計也抓不住。
過來跳到兩腳獸這里看看他在做什么,許青剛好關掉文檔,伸個懶腰把冬瓜挪開,不和它玩,去浴室里洗洗涮涮,客廳燈一關,只剩冬瓜兩只閃閃發亮的眼睛。
回臥室,姜禾還在用手指頭點著手機,許青躺到床上,雙手搭在腹部,像個死人一樣躺的端端正正就準備入睡。
“關燈了?”
姜禾問,她有些狐疑地側頭,平日里這家伙都要在她脖子這兒拱啊拱聞啊聞才肯睡,今天有點不正常。
“關燈吧,很困了。”許青出聲。
姜禾沒有多說什么,咔嗒一下關掉燈,臥室里陷入黑暗,她也學著許青的樣子,把雙手搭在小腹上,左右側一下頭把頭發蹭平,呼吸很快平穩下來。
明天還要學習,并且得加多一點,許青想讓她讀個書,她當然不能辜負,總不能真當個只會洗衣做飯打游戲抱孩子的愚蠢的女人。
以后她就是讀書人,而不是古代武夫,許青這家伙再想忽悠她,她就能出口成章地把許青反駁回去。
姜禾心里美滋滋地想著,慢慢地困意襲來。
旁邊許青不知道什么時候翻個身,如往常一樣把她圈在懷里,姜禾又往那邊拱了拱,半側過身子讓他摟著,頓時莫名踏實了不少。
過去許久,許青用大拇指摩挲著她的肚子,小聲問:“你睡著了嗎?”
沒有回應。
“有事。”
依然沒有回應。
許青睜開眼睛,仔細聽了一下她的呼吸,手慢慢往上挪動,同時緊張地注意著姜禾動靜。
本來就是同床共枕的男女朋友,同居了這么久,竟然連熊都碰不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丟人。
洗完澡只穿著一件睡衣,許青很輕松地就找到目標,心里長舒了一口氣。
一如船入港,猶如老還鄉。除卻一身寒風冷雨,投入萬丈溫暖海洋。
果然,比冬瓜好玩多了……
姜禾在黑暗里睜開眼睛,瞧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怪不得晚上把衣服留在客廳,這家伙都沒做變態的事,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她忍了兩忍,重新閉上眼睛。
“你再動,我就把你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