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本來覺得,做飯的時候能輕松不少,畢竟只用一個人呆在廚房里。
誰知道他媽媽也笑呵呵地過來了。
“小安啊,聽說你學會做飯還沒多久,阿姨來幫幫你。我看看有些什么菜……”康慧芳非常自然地打開冰箱,就愣了一下,“呦,擺得挺整齊……”
柳安在一旁有點局促,小聲說道:“阿鳴說,不同東西最好分門別類地放……”
康慧芳看了看她小心的樣子,咧嘴笑了笑:“這習慣好……怎么沒什么青菜?剛好,我拎了些菜過來……”
“昨天沒有買……阿鳴說,就吃吃我種的菜……新鮮……”
“種的菜?”
“在陽臺……”柳安拿起了菜刀和籃子,低著頭就先往外走。
康慧芳在身后抿嘴笑了笑,不是那種特別會來事很熱情嘴很甜的孩子。真在陽臺種了菜?剛才一進門,注意力就全在他們兩人的事上,還真沒有仔細瞧瞧陽臺那邊。
蘇鳴和蘇虎正坐在沙發上聊,就見柳安和康慧芳一起到陽臺了,于是也湊了過去。
“哎呦!種得像模像樣的!”康慧芳不由得驚訝地說了聲,還有幾樣東西。
柳安已經開始彎著腰割韭菜了。
農村出來的人,看著自己種的蔬菜就有一種天然的喜愛。康慧芳也在一旁掐點蔥,嘴里問道:“怎么想著在陽臺種菜啊?”
這越看越不像別有用心了,能悉心種出這么些菜來,說難聽點,自己這兒子有啥好圖的?房子都是租的。
蘇鳴笑著指了指角落:“種菜省錢啊。看,那就是安安攢著的瓶瓶罐罐和紙盒,她去買菜路上偶爾還撿一些回來,攢起來了就去賣。”
康慧芳瞅了瞅,又扭頭看了蘇虎一眼。
這著實讓人難以相信,這年頭還有肯撿垃圾賣的年輕人?
蘇鳴又指著電視柜上那些書:“這些就是在廢品收購站買回來的舊書,3塊多錢一斤。”
“……你讀這么多年書,都沒攢下幾本。”蘇虎埋汰了兒子一句,就走過去彎下腰看看是些什么書。
蘇鳴在一旁說道:“安安現在主要是在學畫畫,所以大部分書都是跟藝術有關的。還有不少關于歷史文化這些方面的,便于她了解這個社會。以前都在山里嘛,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打獵……”
“這不是還有講汽車維修的嗎?”
“額……”蘇鳴撓了撓頭,“這是我選的,男人嘛……”
“還男人……”蘇虎白了他一眼。
柳安和康慧芳已經回到廚房了,康慧芳又問道:“小安啊,你跟小鳴怎么碰上的啊?”
“……那是春天的時候,他去旅游……”柳安略微一慌,就憑自己素有的冷靜經驗平靜下來,照著之前商量好的說,“后來他跟我說過,說是不想去景點擠人,就報名參加了個徒步活動,結果一個人走散了。遇到野獸的時候,剛好被我救了,后來就……”
“野獸?!”康慧芳一陣后怕,站到廚房就朝客廳大聲埋怨,“哪里不能走路,還花錢去走路!不要命啊?!”
“……原始森林,那哪能一樣……”蘇鳴只能繼續裝,對蘇虎說道,“男人嘛……”
蘇虎沒聽柳安說的,有點愣:“什么?”
“你生的好兒子!交錢跟著人去玩什么徒步,結果一個人走散了,還遇到了野獸,幸虧小安救了他!”康慧芳指指點點,罵了兩句土話。
柳安聽懂了,蘇鳴教過他那的話。她有點懵,蘇鳴的媽媽……很強悍的樣子。
蘇虎一個巴掌薅到蘇鳴腦袋上:“家里就你一根獨苗,危險的事少做!”
“……是是是,我記著了!”
柳安更懵了,他爸爸……也很強悍的樣子。
“還有,古人說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報,小安這是救命之恩,你不要辜負人家!”
蘇鳴直點頭,就是他已經被網絡污化了,聽到老爸說這些詞總覺得怪怪的。
那必然不能辜負柳安,必然得涌泉相報。
等康慧芳重新回到廚房里了,蘇鳴才說:“……所以她還是嬰兒時候就被遺棄了,聽說是有個住深山里姓穆的老人收留了她,把她帶到了八九歲,后來就一個人長大的。從小就在那片林子里長大,也沒個戶口。但將來我要跟她在一起的話,還是得解決這個問題。”
“有沒有去那邊查一查,是哪一家的?”
蘇鳴搖了搖頭:“那片林子包含的范圍那么大,她也沒概念自己是在哪個地方被老人撿到的,只說是一棵柳樹下,這從哪里找?怎么查?”
蘇虎想一想也是,那片林子是全國都有名的原始森林,范圍極大,野人傳說眾多……
想到這里又瞪了蘇鳴一眼,不知道現在這些年輕人怎么想的,去這種地方玩,還徒步穿越……真是吃多了沒事干。
“這跟何嬸有什么關系?”蘇虎忍不住問道。
“我查過這方面的程序。”蘇鳴正色說道,“其實程序都挺明確的,難的就是調查取證,得有人和單位幫著證明,說說來歷。承包一片林子呢,主要是跟村里先把交道打好。然后人這一塊的證明方面,要讓人愿意為安安證明。我想除了利益的關系,也看看能不能用感情的關系吧。”
蘇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以前你不是帶我去看過何奶奶嗎?說她原來有個女兒,被拐走又逃回來,得了病又不肯見人,后來沒過多久就過世了。何奶奶后來不是一直就住在山里,也不肯出去嗎?我想著,能不能讓柳安當何奶奶的孫女,然后請她圓個謊,就說她女兒當時逃回來,但留下了個孩子。我算了算,時間對得上。”
蘇虎皺著眉看著他,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說:“你這份心是好的。不過,鄉里鄉親見過何嬸的不少,這么多年都沒見過這孩子,這怎么說?”
“這樣就對得上了啊!”蘇鳴說道,“當時她女兒被拐到哪里去了,誰也不知道。她當時沒帶著孩子回來,這說得過去,畢竟不是她愿意的。別人把安安遺棄了,也說得過去。總之這是我們編的,但對誰都沒害處。只說是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這一點。這個后面我也有想一些辦法的……”
說完他就在那嘀嘀咕咕地說著后來可以怎么來安排,聽得蘇虎一愣一愣的。他一個農民,不懂這一套一套的,就覺得聽起來像這么回事。
難為他小子居然想了這么多,看來對這姑娘是挺上心的。也難怪,漂亮嘛,性子看著也不錯,還懂事會過日子。
“……所以關鍵就在于兩點,一點是何奶奶要愿意,另一點就是到時候村里鄉里,您得有點威望。我已經考慮過這兩點怎么解決了!”
“您?”蘇虎給聽樂了,“我這就變成您了?”
“嘿嘿嘿,以前是我不懂事……”蘇鳴從小你啊你的叫慣了,一時兩人都有點不適應。
蘇虎琢磨了一下說道:“行吧……至少先包一片山種點果子,請何嬸幫幫忙是沒問題的。現在村里正愁扶貧這些事。”
“對啊,我就是覺得現在這個機會挺好!安安這事,只能是在鄉下,才好辦一點!”
蘇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有點感慨地說:“人情世故倒是長進了一些。”
“嘿嘿嘿……”蘇鳴直樂,那可不,這是愛情的力量。
看他一臉傻笑,蘇虎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們……到哪一步了?”
蘇鳴笑臉一僵,有點不好意思,就含糊其辭地說:“我會注意的……”
“……我管的是這個嗎?”蘇虎有點為難地說,“我跟你媽攢下一些錢,你們要是都想好了,那成家也得用錢……”
蘇鳴趕緊擺手:“我們的事將來我們自己解決,不至于。現在這樣,安安也覺得很好,她不是提這方面要求的人。您還是留著,拿一部分租下山林來,也是一份產業……”
“你懂得多一些,真要做該怎么搞?”蘇虎想想也是,注意點轉移了。包片山做點什么,是他多年夙愿,有一年過年喝酒喝多了,說他屬虎又叫虎,怎么能沒片山當個大王呢,把康慧芳娘倆笑得夠嗆。
也不知道是因為蘇鳴畢竟多讀了不少書,還是這次見面之后變得成熟了不少,蘇虎自然而然地跟兒子商量起來。
蘇鳴對這件事早有研究,立刻開始滔天不絕地說起來,說得蘇虎直點頭,模樣倒像是以前他教訓兒子一樣。
廚房里,康慧芳也跟柳安一起聊著。
她早就接掌了掌勺大權,柳安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又不好離開的樣子,只能站在一旁打下手,回答問題。
“小安啊,炒菜這事就是熟能生巧,你以前做得不多,生疏很正常……”康慧芳是風風火火的性格,剛才看到柳安一板一眼地做準備,就有些按捺不住,“以前一個人在山里面,怎么生存啊?吃什么啊?”
盡管她也是山村里長大的孩子,經歷過很苦的時候,但也難以想象一個那么丁點大的小女孩,怎么在山林里生存下來的。
她更想不到的是,其實那是一片危險更多的黑土,柳安要面對的,不僅是殘酷的大自然而已。
“就是打獵,野雞、野兔……野狼……”柳安想著蘇鳴教的,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哦,還有野果!還有筍子……”
康慧芳轉頭看了看這孩子,眼神復雜,許久之后才嘆了口氣說:“你原來那些衣服,真是破得都不像話了,苦命的孩子……小鳴有沒有欺負你?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
柳安怔怔地站在旁邊,不知道怎么回答。
欺負的話……其他方面都沒有,就只是……
那些欺負,也能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