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八章可怕的戰爭潛力
“您好，請示出示您的證件。”
為了搭救身陷囹圄的幾十名臺灣同志，劉主任和楊斌等人從琉球警察局出入境管理處申請到臨時護照后，便搭乘臺灣航空的班機抵達臺北松山機場。
眾人提著行李剛進入安檢通道，就見一名身材高挑的女警官，滿面笑容的要求出示證件。楊斌連忙放下手中的行李，從懷里掏出一疊護照遞了上去，并禮貌的說道：“謝謝，這是我們的證件。”
盡管李老板再三保證來臺灣沒什么危險，但劉主任還是不敢大意。一反常態的征用了楊斌夫婦婚宴上所收到的禮金，在沖繩給大家置辦了一身像樣的行頭。
擴建改造后的松山機場很大也很漂亮，入境通道邊游弋著兩名荷槍實彈的機場警察，有意無意的朝這邊看來。這讓劉主任有點緊張，要知道他們的護照是上午剛剛辦理的，而且大皮箱里還攜帶了一部電臺。
女警官比對了下六人與照片上的相貌無誤，確認了護照是琉球警察局簽發的之后，便抓起了手邊的印戳，給六份護照敲上了準入標志。然后拿出幾本帶有臺北地圖的觀光手冊，夾著護照遞給了楊斌，并微笑著說道：“好了，先生，祝你們在臺灣玩的愉快。”
這也太簡單了吧？楊斌看了看自己的皮箱，忍不住的問道：“小姐，我們的行李不需要進行檢查嗎？”
女警官搖了搖頭，一邊示意眾人通過，一邊笑道：“先生，您是從沖繩機場過來的，那邊已經進行過了安檢，我們這里就不需要了。”
為了讓這些人多接觸接觸新鮮事物，李老板并未派人陪同。按照機場出口標志牌的指示，楊斌等人買好機場巴士的車票，很容易就找到了候車區。
開往臺北市區不同地點的巴士，在這里分成若干個停車點。每個停車點上方的活動指示牌實時更新，告訴你最新三趟大巴的終點，開往臺北警察局的那班是2：05分。
穿制服的公交人員接過他們的箱子，把候車者和行李都分成三排，前一趟車開走，第二排的人和行李就順序前移，地上并沒有劃線，但所有的行李都排得整整齊齊。
他們要乘坐的著那趟車馬上開走的時候，遠遠跑來一大家子人。工作人員連忙示意司機稍等，然后跑過去幫他們提箱子，這家人一邊向其他乘客道歉示意，一邊氣喘吁吁地上了車。輪到楊斌等人時，工作人員不慌不忙地稍稍加快了檢票的速度，坐上大巴，系好安全帶。指示牌上“開往臺北警察局”的字樣剛被替換掉，大巴發動了。
車窗外整潔的環境，與沖繩沒有什么兩樣。所有人都是那么的禮貌，沒有一絲排斥的感覺。
“先生，你們是從國內來的吧？”
一個胖胖的腦袋伸了過來，讓劉主任大吃了一驚。緩了緩心神后，連忙笑道：“是的，您是從哪里來的？”
“沖繩，不過我老家是天津人。”胖乎乎的家伙頓了頓之后，眉飛色舞的說道：“在飛機上我就坐你們后面。聽老哥你說話的口音，好像也是天津人吧？”
該不會是特務吧？劉主任心中一凜，隨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是啊，不過是郊區的。”
“幸好，幸會，鄙人吳廣財，這是我的名片。”胖乎乎的家伙遞上一張名片后，興奮的說道：“在這里碰到個老鄉真不容易，您有時間，一定要到我那里去坐坐。”
吳廣財，臺北電力變壓器制造有限公司總經理。劉主任小心翼翼的把名片收進了口袋，并旁敲側擊的問道：“吳經理，您的公司在琉球也有生意嗎？”
“琉臺兩地正在大發展，到處都要變壓器。不過這趟回琉球可不是為了生意，而是參加品質管理培訓班。”吳廣財捋了下額頭上那稀落的幾根頭發后，繼續說道：“對了，老鄉，您貴姓？在哪里高就？”
盡管劉主任不是社會部的那些地下人員，但從事后勤工作多年的他，還是圓滑的笑道：“劉大軍，上海大通貿易公司副經理。”
吳廣財頓時皺起了眉頭，并自言自語的說道：“不對啊琉臺海關對國內貿易管的很嚴，你們的生意怎么做啊？”
正如吳廣財所說的那樣，為了確保琉臺兩地的經濟秩序，“影子內閣”對糧食、食用油、食糖等生活物資控制的很死。除了一百三十種工業產品之外，嚴禁其他物資流出琉臺兩地。
到底不是專業人士，一下子就露出了馬腳。吳廣財很直接的認為，劉主任、楊斌這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很可能就是要被嚴厲打擊的走私犯。
劉主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吳經理，我們這趟來臺灣，就是來考察考察下市場。”
在這里見到個老鄉不容易，吳廣財立即善意的警告道：“劉經理，在臺灣想賺錢很容易，你可千萬別干那些違法的事啊”
商人在劉主任等人的眼里，就是壓榨人民血汗的黑心資本家。吳廣財的警告，讓劉主任感覺是那么的諷刺。但好奇心還是驅使他問道：“吳經理，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只要上面有人，什么事情干不成啊？”
見劉主任還是執迷不悟，吳廣財便急切的說道：“大兄弟，作為老鄉我必須得警告你，千萬別把國內那套拿到臺灣來。法律可不是開玩笑的在這里除了法律什么都不好使，你今天敢行賄，明天就要被廉政局請去喝茶。別到時候錢打了水漂不談，人還得蹲號子。”
天下烏鴉一般黑，劉主任可不相信這些。吳廣財的話音剛落，便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姐夫在南京國防部當差，小舅子在中央黨部身居高位，他們能不給點面子嗎？”
“不好使，通通的不好使”吳廣財大手一揮，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幾月來，被槍斃的國府大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個都有背景，哪個都有后臺，最后還不是人頭落地？”
吳國楨殺貪官劉主任還是聽說過的，但在他看來，被殺的那些人都是國民黨派系斗爭中的政治犧牲品，怎么也不會相信就因為貪污受賄而被殺頭。不等他開口說話，吳廣財便指著劉主任手上的觀光手冊，說道：“大兄弟，你應該好好看看觀光手冊，不然遲早會惹麻煩的。”
貪污零容忍、貧窮落后零容忍、品質問題零容忍這三個新名詞把劉主任搞糊涂了，連忙抬起頭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吳經理，貪污零容忍我明白。但在貧窮落后零容忍和品質問題零容忍，是怎么回事啊？”
吳廣財整理了下思路后，異常嚴肅的介紹道：“劉經理，臺灣省政府可是真心為老百姓干實事兒的。全島各地都有創業指導小組，他們指導老百姓怎么快速致富。這里衡量當官的稱不稱職，轄區內的經濟發展速度，就是一個重要的指標。如果在任期里干不出成績來，用不著省政府摘他的烏紗帽，老百姓們就會把他趕下臺。
另外這里的稅制與琉球也不一樣，賺錢越多，那交納的稅收也就越多。而收的這些稅錢，則全部用來補貼沒有勞動能力的人，和那些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
這跟有什么區別？劉主任頓時納悶了，想了想之后，繼續問道：“吳經理，既然稅這么高，那你們還有錢賺嗎？”
“有啊雖然賺少了一點，但總比被那些泥腿子共產了好。”吳廣財捏了捏鼻子，繼續說道：“再說政府為了讓我們賺錢，不是提供貸款，就是幫助請技術人員，現在更是幫著找銷路。咱們說什么也得匯報點不是？”
這個情況讓劉主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與楊斌對視了一眼后，凝重的問道：“吳經理，臺灣這么大，窮人肯定少不了，省政府能顧得過來嗎？”
“哈哈哈”吳廣財笑了起來，指著車窗外那一棟棟拔地而起的小樓，笑道：“大兄弟，上個月省政府委托臺灣大學做了個統計，臺灣最窮人的人也有一千二百亞元的資產。而省政府卻要求，在明年八月份之前，普通人的資產必須要達到三千亞元。吳國楨主席敢說這話，你說他能不能顧得過來？”
一千五百亞元就等于七百五十美元，再想到琉臺兩地那低廉的物價，劉主任赫然發現，臺灣人都應該被劃分為地主，而且還是大地主
這個情況很重要，必須盡快向中央匯報。劉主任打定完主意后，繼續問道：“吳經理，那個品質問題零容忍又是什么意思？”
“這個零容忍是剛剛推出來，主要是指工業產品的質量。”吳廣財想了想后，說道：“從下個月一號開始，琉臺兩地將陸續出臺一系列產品標準和技術規范。等這方面鋪開后，只要在市面上能買到的產品，都不可能會出現質量問題。
弄虛作假、以次充好、假冒偽劣全部要被嚴厲打擊。輕者罰款、重者坐牢，如果是食品藥品出了問題，甚至會像貪污犯那樣被槍斃。我們變壓器生產企業也是重點監控的對象，如果因為我們產品的質量出了問題，導致什么嚴重的后果，那我們公司上下幾百號人就全完了。”
吳廣財指了指前排的幾個乘客，心有余悸的說道：“就是為了把變壓器的質量搞好，不管有多忙，我還是帶著工程師、技術員和車間主任們，去東海聯大參加品質管理培訓。”
這邊的交談，很快吸引了乘客們的注意力。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女經理，也深以為然的說道：“各位，省政府對質量問題是動真格的了。你們聽說過沒有？廉政局前天才查處了花蓮一家建筑公司。就因為水泥標號不合格，把十二棟建好的樓都炸了。經理、工程師、施工員、技術員、工長，從上到下全部都進去了。”
“昨晚電視里播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臺灣人，用生硬的國語說道：“不但那家建筑公司完蛋，廉政局還要追究質量檢查站、工程監理公司以及水泥供應商的責任。你們知道嗎？工程監理公司是臺灣大學的公司，這下連陸校長都要吃官司了。”
“這樣好，不這樣那房子誰敢住？”一個教授摸樣的人站了起來，正色道：“該誰的責任就誰的責任，如果廉政局不一查到底，那王添燈這個局長也就當到頭了。”
品質管理風暴從比二二八事件大審判的影響還要深遠，不但所有的企業都需要積極響應，連政府機關、交通、醫療等公共服務業人員，也需要進行服務品質的培訓，可以說琉臺兩地幾百萬人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看著大巴內激烈討論著的人們，劉主任等人感覺自己好像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想到旅客們提的最多的就是廉政局，王副主任便忍不住的問道：“各位，各位，廉政局是什么樣單位？他們除了抓貪官之外，還管經濟方面的事務嗎？”
在所有的政府部門中，廉政局應該是最收歡迎的部門了。王副主任的問題一經提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便不可思議的說道：“這位朋友肯定是第一次來臺灣，竟然連廉政局都不知道。”
眾人頓時哄笑了起來，見老鄉的朋友吃癟了，吳廣財經理連忙解釋道：“各位，這幾位朋友的確是第一次來。不知者不怪，大家就別笑了。”
那位教授摸樣的旅客點了點頭，介紹道：“臺灣之所以能得到發展，就是因為有廉政局這個鐵面無私的部門存在。迄今為止，他們已經抓了近萬名貪官，而且讓那些蛀蟲全部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他們獨立與政府架構之外，直接向吳主席和四大委員會負責。不但有權對公職人員進行反調查，而且還可以受企業委托，對非政府機構進行廉政調查。
上個月十二號，廉政局就幫我們臺化公司抓了幾個蛀蟲。幫我們挽回了幾十萬的損失后，連茶都沒喝我們公司一口。最后把我們老總搞得實在不好意思了，只能向廉政基金會捐贈了十萬塊。”
群眾的眼睛是亮的，看來這個廉政局還真是個鐵面無私的部門。劉主任沉思了片刻后，突然問道：“這位先生，廉政局什么人都敢抓嗎？”
“這還用說法律規定他們有這個權力，他們自然可以依法調查了。”楊斌身后的那位女經理，不無欽佩的說道：“高雄市長用政府車輛參加私人宴會，就這么點小事兒，還被廉政局揪著不放。為了消除不良影響，又是掏腰包算油錢，又是花錢上電視臺公開道歉。”
“您是說市長上電視還要掏錢？”
“當然了，電視臺又不是政府機構，他憑什么不掏錢。如果不是看在他比較敬業的份上，市議會早就彈劾他了。”
劉主任一楞，隨即問道：“各位，難道臺灣官員不是國民政府任命嗎？”
“那要看什么官員了。吳國楨主席是國民政府任命的，縣市長都是選舉出來的，而普通的公職人員是招聘的。但不管是誰，都得遵守省議會制定的法律，都得接受民眾、媒體和廉政局的監督。”
機場大巴上發生的一切，深深震撼了劉主任等人。找了個便宜的旅館落腳后，眾人就兵分兩路，楊斌打探臺灣人的安危，劉主任等人則深入到大街小巷，對國民黨在臺灣的政權進行調查。
隨著調查的深入，劉主任的心越來越涼了。他發現市民們對政府的擁護程度，比解放區有之過而無不及。《大國崛起》、《紅軍在東北都干了些什么》、《啃土豆的》等電視紀錄片，更是讓蘇聯成為了無恥、下流、邪惡、貪婪、殘暴的代名詞。而《國共恩怨二十年》、《清洗》等電視節目，也從客觀角度對國共雙方進行了詳細的描述。
這里沒有無產階級，只有工人階級。但這里的工人階級，除了有著豐厚的薪水之外，而且還擁有著公司的股份。農民是受到省政府財政補貼的地主，工人是半個資本家。連續三幾天的調查，讓劉主任發現這里竟然沒有一點兒群眾基礎。
工作最辛苦的建筑工人，又都是美聯（國際）勞務公司派遣的日本勞工。總不能號召日本人來革中國人的命吧？令人劉主任倍感意外的是，這里也有左派團體。只不過隨著吳國楨的政治經濟改革，他們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公共醫療、教育、社會保障上面，已經沒有一丁點色彩了。
最讓劉主任擔憂的是，臺灣竟然有著強大的戰爭潛力。這里生產的輕型武器裝備，比美式裝備還要精良。化肥廠在生產化肥的同時，還數以萬噸計的生產“炸”藥。光學儀器廠在給照相機企業配套的同時，也在生產炮瞄鏡、狙擊鏡和軍用望遠鏡。裝甲卡車更是一輛接著一輛的下線。
各地區的治安聯防隊訓練有素，再有著能武裝到牙齒的精良裝備，隨隨便便就能拉起一支戰斗力強悍的大軍。臺灣的陸軍，琉球的海空軍，如果他們聯合起來介入國內戰爭，那對剛剛進入戰略反攻階段的解放軍將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