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

第五十五章 孩子

原本年前的招聘計劃,因為馬漢三的潛逃而不得不順延到年后進行。毫無頭緒的搜捕也不了了之的結束了。北平城里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畢竟大家都要過年。

只有協和醫院的軍調部還是那么的忙碌,每天沒完沒了的開會。大會大吵,小會小吵。由于大家輪流參加協和醫院內的保衛工作,關于軍調進展的消息大家比記者都知道的要早。

祁小月放了寒假也不回天津的家,天天在駐地里跑來跑去,看樣子是準備留在駐地里和大家一起過年。何曉艷們對她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敵視,反而佩服起這個小姑娘鍥而不舍的決心。

“曉艷,搞好了沒有啊?快點啊,營座他們都已經上車了。”張小山的愛人王琴叫道。

今天是何曉艷最期待的日子,馬上她就要跟著李浩他們去機場,迎接從香港回來的吳天。這幾天駐地里是天天有客,包括陳語潔的父母在內,被接來了好多的家人。導致大院內現在是人滿為患,而不得不租下了旁邊的一個小旅館。

李浩給吳天包了一架飛機,吳天帶來了六十多個孩子們。因為事先已經電報知會過了,所以孩子的爸爸們都跟著李浩來到了機場,準備迎接自己幾年未見的兒子。

看著他們一個個拘束不安的樣子,李浩暗笑:老子見兒子怎么還那么的緊張啊。

牛得志無疑是他們之中最緊張的,妻子因為幾年都沒有他的音信,為生活所迫而改嫁他人。七歲的兒子被杭義兵接到了香港,等會他就要見到自己四年未見的七歲兒子。

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兒子,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給兒子找了個漂亮的新媽媽。而他的新娘張小倩今天也堅決的要求跟著過來,她想要讓老牛知道,她會當好一個好媽媽。

機場上一字排列著幾十架各種飛機,這段時間應該是民國航空史上最輝煌的幾個月。光西郊機場每天飛往重慶的飛機就多達十幾架次,連張家口那種小地方每天都有兩班飛機過去。

現在的飛行管理部門航空委員會,管理的是十分之寬松。很多要員都有自己的私人飛機,連李浩現在都有買架飛機玩玩的想法。難怪陳納德好好的將軍不干,開起了航空公司。

飛機還是通過喬納森找的,四千美元租了一架C-54,不然擠不下那么多的孩子們。

看著一架C-54降落了下來往自己這邊滑行,李浩帶著眾人涌了過去。

首先跳出機艙的竟然是手上抱著小韓碩的阿財。看他衣服那皺巴巴的樣子,就知道飛機上真的很擠。

柳云忙跑了上去,接過自己的兒子就是一頓親。而阿財則跑到了李浩的身邊哭道:“少爺,少爺,我想死你了。我這次回來就不去香港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浩拍了拍他的頭打趣道:“我看你是怕上學吧,你厲害,逃學都逃到北平來了。”身后的眾人一陣哄笑,阿財不好意思的撓著自己的頭。

早有兄弟跑到機艙口,一個個的把孩子從吳天手中接下來。但是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兄弟們都圍著孩子們看,剛下飛機的孩子們也掙大著眼睛朝他們看。時間就像凝固了一樣,大家一動不動的僵在那里。

吳天抱下最后一個孩子,看到這一切明白了。他們父子或者父女,都已經幾年沒有見了。孩子們長的快,變化大,他們已經都不認識了。于是立即走上前去,一個個的幫孩子們找爸爸。

忙完這一切才走到了李浩身邊,李浩輕輕的在他的胸前來了一拳道:“回來就好,難為你了。有什么事回頭再說,你再不過去,有人要哭鼻子了!”一邊說一邊把吳天推到了何曉艷的身邊。

因為坐了太長時間的飛機,孩子們的精神都不是很好。李浩與飛行員們道別之后,就帶著大家回城里的駐地。

李浩的老丈人陳雨軒,是個知書達理的中年商人。正準備從重慶回蘇州老家的他,被李浩派的人直接的接到了北平。

當知道來人是自己的女婿派來的時候,陳爸爸很生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陳語潔,竟然在外面私自的成親,讓陳爸爸很受打擊。于是也不推辭,帶著老伴就跟來人來北平,準備找李浩興師問罪。

很可惜的是李浩太忙了,忙的整天都見不著人影。陳爸爸到了三天,也沒有機會與李浩理論。

他這位重量級長輩的到來,大家當然不能等閑視之。李浩沒有時間不等于別人沒有時間,三天里都是由許大醫生來做陪。

家學淵博的陳爸爸和公司里最有文化的許大醫生,竟然相處的甚是融洽,以致于成為了莫逆之交。

通過許文昭的介紹,以及大院里兄弟們對李浩的評價。陳爸爸對李浩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怒氣。他現在感覺這個女婿除了喜歡“先上車,后買票”之外,沒有什么特別的缺點,可以勉強接受。

當小丫頭忐忑不安的提出過完年之后,想送他們夫婦去香港的時候,他竟然一口答應了。他早從隊員們嘴里知道,自己的女婿在香港有份不小的產業。因為戰亂已經無所事事的他,決定去香港重操舊業,給女婿女兒看好家當。

李浩得知后,自然十分的高興。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吳天一個人在香港的確太累了,有陳雨軒這樣的商場老江湖在一邊幫村著能輕松不少。

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大院里成了世外桃源。所有的人都不關心政治,連協和醫院里吵架的內容都懶的討論了。他們和李浩一樣,身在漩渦的邊緣卻對漩渦里的事漠不關心。都把自己當成了過客,冷眼看這個風云變幻的世界。

因為孩子們的到來,大院里多了許多的生氣。

而陳語潔這幾天卻非常的難受,非常的迷茫!

她和李浩一起了這么長時間,肚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以前整天忙著忙那沒有意識到,但是孩子們的到來讓她驚醒了。

于是昨天把自己的困惑偷偷的告訴了柳云姐,柳老師聽到之后大驚,感覺這的確不正常。她帶著小丫頭去教會醫院檢查了一番,得出的結果讓陳語潔差點暈倒。原來問題出在她身上,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是先天性不孕,自己為什么不能和正常女人一樣。

這個晴天霹靂讓她無所適從,不知道怎么跟李浩說,不知道怎么開這個口。還有一陣陣的負罪感,感覺自己對不起李浩。柳云把告不告訴李浩的權利交給她,并告訴她,應該相信自己的老公,相信和李浩的感情。同時強調,李浩不是一般的男人,不要用那些普通人的想法去衡量自己的枕邊人。

她愛李浩,愛的刻苦銘心,她不想別人來分享她的丈夫,更不想離開自己的丈夫。但在這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年代,她又不能那么的自私。李浩蕪湖的老家已經沒有人了,李浩是李家唯一的兒子。她感覺不能瞞著老公,一定要告訴他。至于會有什么結果,她沒想過,不去想,也不敢想。

剛剛從北京飯店回來的李浩,看到小丫頭紅腫著雙眼,在房間里等待著他。立即感覺到不對勁,忙問出了什么事。小丫頭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了他,然后撲在他的懷里低聲的哭泣起來。

身為現代人思想的李浩,雖然有一點遺憾,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他拍了拍丫頭的后背,輕聲的勸慰道:“沒關系,有什么大不了的。說心里話我還真舍不得你生孩子,聽說真的很疼的!要孩子還不容易,咱們哪天去教會的孤兒院抱養一個。你喜歡小男孩還是小女孩啊?我喜歡小女孩。”

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把小丫頭哄的破涕為笑。看著雨過天晴的她,李浩嘆道:“沒有女人想女人,有了女人煩女人啊。”

但李浩還是不放心,他怕小丫頭胡思亂想又搞出什么事來。于是拜托柳老師多開解開解她,并把自己對此并不介意的想法告訴了她。柳云十分的感動,讓他安心的忙大家的事,小丫頭她來照顧。

小孩子真的很好哄,張小倩和牛小武相處的很好。小武今天早上終于叫了她一聲媽媽,讓她異常的喜悅。

這個戰亂年代,女人們都喜歡能給她們安全感的英雄。牛得志無疑就是一個英雄。她從沒想過有這么一天,能像普通人一樣活著。為了給母親治病,她進了舞廳當上了舞女。鄰居們的眼神,讓她出門時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看見。

一年前被那些客人們灌醉之后,失去了她最寶貴的東西。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毀了,一直到牛得志的出現才得以改變。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用鄙視的眼光看自己,對自己十分的尊重。教他跳舞時他總是刻意的保持距離,生怕自己會對他有什么誤解。他們的結合來源于教他跳舞時的幾句玩笑:

她問他:“下面有很多女孩子應征,你準備挑個什么樣子的啊?”

他說:“像你這樣的就行!”

她又問他:“看我怎么樣,現在我向你應征。”

他說道:“我有一個七歲的兒子,你能對他像親生的一樣嗎?”

她回答:“我能,我保證。”

他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然后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