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

第三十二章 調查員

沈站長站在昆明站的電訊處里,等待著電臺的回應,五分鐘前他根據老板的指示,照老板提供的頻率發了一份簡短的電報。電報的內容就四個字“我昆明站”。由于對方光提供了頻率而沒有密碼,所以就用摩爾斯電碼發出了這簡短的訊息。

得到喬納森提醒注意電臺訊號的李浩早就等在電臺前,現在接到了這份四個字的電報,李浩反而不知所措了。因為喬納森把電報發的沸沸揚揚,這個頻率一點都不安全,何況還沒有密碼本。警衛營的事對自己來說是大事,對那些達官顯貴們來說,這個才四百多號人的警衛營什么都不是。因為自己的自私,一步步的把自己和這個四百多號人的部隊推到了風口浪尖。

追悔莫及的李浩左思右想了無數次以后,下定了決心,把煙頭緊緊的掐在煙灰缸里,隨即命令報務員回電:“婚禮上招待不周,想當面致謝,不知門朝哪里”。

看著報務員把這條電報已經發了出去,李浩長嘆了一口氣坐到了椅子上。自己安慰自己,情況已經是這樣了,再壞還能壞到哪里去!

看著三句話的回電,沈站長笑了,暗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絞盡腦汁沒有完成的事,現在人家送上門了。果然和美國人有關系,不然怎么能通過美國陸軍的電臺直接和國防部聯系。

他命令報務員發了三封電報,一封是給老板,告訴南邊來的客人已經主動聯系他了,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意圖,正在進一步接觸中。第二封是給李浩的,電報還是很簡單“等人上門”。第三封是發給畹町的53軍政訓處長,他是軍統的人。沈站長命令他立即給警衛營送去那本還沒有啟用的26號備用密碼本。

半個小時后,丁處長帶著密碼本來到警衛營營部,留下密碼本匆匆而去。李浩看到密碼本和新的聯絡頻率明白了,所謂的來人就是送密碼本和新頻率。

一張底牌都沒有的李浩,已經沒有幾天前奇貨可居的感覺了。但是又心有不甘,于是鬼使神差的讓報務員按照新頻率和密碼發出了“些許小事,打攪站長處理五華山的工作,十分抱歉!”的電報。

接到電報的沈站長大吃一驚,如此保密的事,就算在昆明站里知道實情的都不超過四個人。遠在畹町的小營長怎么能知道?肯定泄密了,不知道是在國防部還是在杜長官的司令部,這封電報嚇的站長一身的冷汗。

立即回電讓李浩到機場,他安排飛機讓李浩立即到昆明來。李浩看到回電,后悔起自己的孟浪。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去,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大不了到時候往喬納森身上一推,看他有沒有本事去查喬納森。于是告別眾人,帶著張小山趕去機場。

下午兩點,李浩二人被送到了軍統昆明站。張小山被兩個特勤帶到會客室休息,而李浩則被帶進站長辦公室。沈站長早等在那里,看見李浩的到來對著沙發指了指,示意他坐下。李浩也不再進行那些繁文縟節了,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沙發上。

“你營里的客人過的還好嗎?中統的調查沒有打攪到他吧?”沈站長決定來個先聲奪人,不能那么被動了。

被問的莫名其妙的李浩,楞了一會:“我們營里一切還好,勞煩站長掛念,但是客人卻是沒有!”

站長見他還死不承認,于是拿起了電話:“讓杜鵑花進來。”片刻門外傳來敲門聲,隨即進來了一個妙齡女子。李浩看到這個漂亮的女人,似乎有些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原來她就是外交部翻譯中的一個。那天晚上被執勤的狙擊手從樹陰里趕出來的那個,他現在恍然大悟,沈站長說的客人是誰了。

“不要以為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話,還能讓你蹦跶到今天!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那些美國軍官勞師動眾的把他秘密送來,總不會是來旅游的吧!請李少校你別忘了,你是個中國人,還是個國軍軍官!”沈站長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李浩被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暈了,坐在那里一言不發。他趕緊捋了捋自己的思路,從結婚那天一直到被調查,把所有蹊蹺的事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誤會,對,這一切都是誤會。邁克他們的到來驚動了他們這些高官,他們肯定認為邁克他們有什么目的!直到邁克他們離開也沒有發現邁克和喬納森要干什么,他們肯定不相信邁克是真的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因為自己接到喬納森電報的時候自己都不相信。然后軍統的女特務又發現了從外面回來的安東尼,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安東尼是邁克他們送來的,這樣一切就都好解釋了!

沈站長看著在那里神游太虛的李浩并不著急,他認為李浩被揭穿了,現在在考慮是不是把那個秘密說出來。如果很容易就說出來的就不是秘密,這也許就是特務們的職業病吧!

安東尼是見不得光的,李浩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能把安東尼交出去。如果交了,邁克喬納森他們不可能放過自己,軍統中統一樣不會放過自己。自己的良心也不允許自己把安東尼送上絕路,現在該怎么辦?

看來必須要把這個誤會繼續下去,才能保住安東尼,保住安東尼就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就能保住警衛營的弟兄。靈光一閃,想起了后世的電視《欽差大臣,對就是《欽差大臣。現在要把安東尼變成那個欽差大臣,美國的欽差大臣。

有了主意的李浩把自己倉促擬定的計劃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感覺沒有什么大的漏洞,于是回到現實當中。沈站長一邊喝著濃茶,一邊用看著他。

李浩捂著自己的嘴,干咳了兩聲:“沈站長,她可以出去了嗎?”站長反應過來,揮揮手讓那個女特務離開了房間:“你說吧,我這里很安全。”

“在說之前您必須保證,今天我在這個房間里說的一切不能存在于任何紙面上,這件事不能在電報里傳遞,不能讓任何無關的人知道,否則,我是不會說的。”李浩十分嚴肅的說道:“同時,我向您保證,我和您一樣的愛領袖,愛國家!”

沈站長來了精神,感覺這才是真正的秘密:“我能保證,如果事情的確十分重要的話,我會親自飛往重慶,當面向局坐報告。你繼續,我相信你也知道我這兩天很忙!”

“以沈站長的神通廣大,不可能不知道前幾天我被中統調查的內容,但是我在調查中僅僅說了一部分。您肯定知道我被陳中將任命為警衛營長時嚴峻的處境,四十來個兵,三百多名傷員,那點藥品還不夠十分之一的傷員用,還要面對那些武裝暴亂分子。”

“姓陳的該殺!”沈站長十分理解的表態道。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美軍的一個高級軍官找到了我,要與我做個交易,為了四百多弟兄的生路我答應了。于是我得到了他們的藥品,軍火,汽車,坦克,裝甲車。”

沈站長急不可耐的問道:“什么交易?交易的具體內容是什么?”

“他們要求我保護一個,絕對保證他在中國的人身安全,一直到那個人完成任務。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請求駐緬美國陸軍航空隊的火力支援,那個人就是剛才那位小姐看到的人。”

“他的身份是什么?他的任務又是什么?”站長緊問道。

“站長您也知道,美國總統的權力其實并不大。他的重要決策都要經過國會的批準,國會有很多委員會,那個人就是其中軍事援助委員會的特別調查員。他主要的任務就是調查美國援華物資的使用情況,就軍事援助是否繼續給國會提供決策依據。他想看到是真正的中國,而不是長官們陪同下看到的中國。這一點,您參加我的婚禮應該能意識到那些美國人對我們官方的態度!”李浩停了下來喝了口水,讓沈站長消化這一切。

“那他的到來美國總統知道嗎?馬歇爾將軍知道嗎?”

李浩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任務和軍方無關。國會繞過參謀長聯席會議繞過了美國陸軍司令部。他們直接給駐緬司令部下達的命令,保密級別AAA級!不過就算總統知道也無能為力。”

“那你為什么不報告?”沈站長接著問。

“第一,我向他們保證過不向上峰報告,第二,如果我報告了,他的身份暴露,不能再進行獨立的調查,國會就會派第二個獨立調查員來,那樣我們就更無法掌握了。所以我決定,能不驚動就不驚動上峰,就算前段時間我被軟禁審查,我都沒有向上峰報告這件事!”

沈站長想了想,認為有幾分道理:“那你為什么急著聯系我?”

李浩朝沈站長神秘的笑了笑:“我得到了美國方面的安全簡報,他們認為這幾天昆明的局勢有點微妙,五華山可能要換主人。鑒于這個情況,考慮到趙軍長也會有所動作,他的大活干完了,就該清理我們警衛營了。如果發生那樣的情況,我既不能呼叫航空隊轟炸53軍,又不能讓他們發現那個人,同時趙軍長也沒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所以我避無可避,只能來找您。”

“如果您對我的話不相信,我可以呼叫下駐緬航空隊,請他們到昆明上空來次飛行表演。”李浩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