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九難決定明日啟程,我問起葛爾丹打算,他居然也要前往云南,我立即想到他定然是去云南與吳三桂密謀,不過口中笑道:“殿下現下便一刻也離不開大師姐,往后怎么辦啊?”
葛爾丹笑道:“并非我厚著臉皮要跟著你們走,我去云南確實有要緊事要辦。”
我道:“哦,那就是天意了,看來老天爺早算準了你們會有姻緣。”
葛爾丹笑道:“老天爺雖算準了我們的姻緣,但替我們牽線的卻是兄弟你。”
我哈哈大笑:“想不到我無緣無故做了個大媒人!這個媒人做得好啊,好處必定大大地有,殿下說是么?”
葛爾丹亦大笑道:“那是自然!”
笑了一陣,我說道:“我們一行去云南路上會比較慢,殿下既然有要緊事,難道不耽擱么?”
葛爾丹道:“事情雖然要緊,不過也不急于一時。”
我點了點頭,又道:“殿下要去云南,大師姐不會不知道,她居然對此守口如瓶……”
忽聞阿琪的聲音在身后道:“你又在說我什么壞話?”
我大叫冤枉,說道:“大師姐,我可從來沒說過你的壞話,不信你問殿下。”瞧向葛爾丹,他居然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動作,我心想:“又是個‘妻管嚴’。”
阿珂跟在阿琪后面,笑道:“他不在殿下面前說你壞話,這我倒相信。”
我很有紳士風度地站了起來,葛爾丹也不甘落后,請阿琪、阿珂坐下后,然后再重新坐下。我笑道:“阿珂,你不要忘了,我倆才是一個陣線上的,他們是另一個陣線上的。”
阿珂白了我一眼,撅著小嘴道:“誰跟你是同一陣線的!”
說笑一陣,我到九難房中告之葛爾丹會一同去云南,并說了葛爾丹與吳三桂密謀的猜想,她不置可否,我只得退了出來。
晚間,我看準只有阿琪一人的時候,似無意地向她問道:“大師姐,殿下到云南辦什么要緊事啊?”
阿琪搖頭道:“我如何知道?他一個堂堂王子殿下,難道什么事還要向我匯報么?”
我遭她一頓搶白得無語,心想:“我還說你守口如瓶,葛爾丹也不比你差,你倆倒是天生一對。”
翌日,九難并沒有拒絕葛爾丹的盛情,坐上了雇來的豪華馬車。阿珂本來就引人注目,再加上葛爾丹一眾蒙古貴族,自然更易引人注意了,也難怪九難會坐上馬車。
雖然坐上了馬車,仍然是走走停停,我仔細觀察過九難,幾次發現她呆呆地出神,尤其是進入云南境內,她的眉頭幾乎沒有舒展過,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我知道她內心在做激烈的斗爭,我心里又何嘗不是?至今也沒有想出阻止她叫阿珂去行刺吳三桂的辦法。
九難心事重重,阿珂和阿琪自然看出來了,可是一次阿珂前去詢問,被她訓斥了一頓,便再也不敢問了。這一路本來最開心的是阿琪,自那次后,阿琪一直以為是自己與葛爾丹的事惹師父不開心,便刻意拉開了與葛爾丹的距離,搞得葛爾丹失魂落魄。
這一日,終于到了昆明,并沒有看見吳三桂的人前來迎接葛爾丹,想來葛爾丹并未派人提前通知。
天色已是黃昏,本來是我的事,現下有葛爾丹搶著去做了。他將我們在客棧中安頓好,告聲罪,說是先去辦正事,明日再來相會,深深看了阿琪一眼,鉆進馬車,命武士驅車走了。我情知他去拜會吳三桂,此刻也沒心思去琢磨他們還有什么陰謀。
九難吃過飯便回房了,雖然沒有提刺殺吳三桂之事,可是我的心里總是忐忑不安,不知她究竟如何安排。我正準備到阿珂房里坐坐,拉開門,霍然發現九難就站在門口,在昏暗的燈光下,只見她臉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面紗。我嚇了一跳,暗中皺眉:“師父怎么像個幽靈似的?”
我趕緊將她讓進屋里,輕松輕關上了門,問道:“師父找徒兒有什么事么?”
九難緩緩坐下,右手隨意放在桌子上,搖曳的燭火更是讓她清麗脫俗的面龐看起來陰晴不定,瞧她神情,我就知道她要說行刺一事。
她出神良久,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倘若一個人已經走得太遠,回頭早已看不到岸了,他還能回到岸上么?”聲音縹緲,渾似不在人間。
我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九難似乎根本不是在和我說話,又似乎認為我答不上來,自話自答道:“來時的路本就異常艱難,回頭或許更難,繼續向前走未必不是解脫。”她的眼神仿佛變成了那無邊的苦海,緩緩道:“我能回頭么?”
看到她的眼神,我心中一痛,大聲道:“當然能!”
九難收回遙遠的目光,慈祥地看著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千河,我突然想吃蜜餞了,你出去給我買一些來。”
她方才一番話,將我說得心中一片茫然,不由得反應遲鈍,過了片刻才知道答應一聲,出得門來,心中才想道:“師父最近是越來越奇怪,越來越難以琢磨了。這個時候,還吃什么蜜餞?平時沒見你吃。啊,不對!”驀然明白她可能是故意將我支開,然后悄悄帶走阿珂。
我回頭瞧了瞧關起的門,快步走到兩位師姐住的房間前,輕輕敲了敲。阿珂將門開了一知縫,一見是我,臉有不愉之色,張開嘴,正欲說話,我趕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推開門鉆了進去,然后將門關上。
阿珂雙手抱胸,薄怒道:“你這樣闖進來,大師姐正在……怎么辦?”她本想說大師姐正在脫衣服怎么辦,突然覺得說出來不免讓阿琪難堪,便沒有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向阿琪瞅了一眼,見她就站在床邊,也是一臉怒色,看來她還真準備脫衣服睡覺了,不由笑道:“嘿,我為何不晚來片刻!”
阿琪指著門怒道:“滾出去!”
我又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低聲道:“小聲些,我又不是偷窺狂。”看著阿珂,笑道:“是吧?阿珂。”
阿珂臉紅了紅,嗔道:“誰知道你……你來做什么?”
我道:“我來找你啊。”
阿珂道:“這么晚了,又有什么事?”
我道:“師父想吃蜜餞,就在我房里,你去給她買一些來。”我突然哈下腰,摸著肚子,緊皺眉頭道:“我肚子突然不舒服,得去方便方便,只好勞煩師姐了。”
阿珂狠狠瞪了我一眼,出門去了,我笑著向阿琪道聲“晚安”,也跟著出門,阿琪氣乎乎地坐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