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張家大門,李學之長出了口氣,雖然只吃了個半飽,可總比面對兩張虛偽而陰沉的臉要要好得多。他沒曾想到張云生會這樣赤裸裸地提出政治上的合作,如果真要順應潮流,他李學之早就在科委時就隨波逐流了,還會等到今日么?也太小看一個人的信仰和意志了。想到這里,李學之冷冷一笑,迎風而去!
張云生和易立宏坐在沙發上,臉色也不好看。張云生有些氣惱地說:“老易,我早就說了李學之不會迎合我們的,你就是不信,這下你死心了吧?我還咽不下著口氣呢!”
易立宏聽了略微難堪地一笑說:“事在人為嘛。說實在的,我還真佩服他李學之,比起那些只會阿諛奉承滿肚子壞水的人要順眼得多吧?無欲則剛,他李學之一不求財二不求權,當然不屑我們的所作所為了。”
張云生氣得一臉豬肝色,呼地站起來指著易立宏說:“你,你說的什么屁話!老易,你喝多了吧?唉,你怎么反倒跟他說起好話來了。”
易立宏呵呵一笑說:“我說的是事實吧。老張,你氣什么氣?他李學之在黃縣才區區四年就爬到了縣長一職,多少人羨慕他嫉妒他?又會有多少人服他?要是聰明點的人就會低調行事,扎扎實實按步就班地好好搞幾年,還不怕當不了縣委書記?說實話,運氣好市委書記也能做得到啊。我都羨慕他,才三十七歲就正處了。我三十六歲才副科級呢。可他到底年輕氣盛啊,只想著搞翻轟轟烈烈的事業,就完全沒想著前途!老吳這么用盡心思把李學之推上來,我看呀,也是號準了他的脈,是給你老張下絆子喲。”
張云生氣呼呼地坐下來,點起一跟煙說:“老吳是不甘心,我這知道得很清楚!偏生又有個楞青頭甘愿當他的槍來使喚,他們倒也是一拍即合呢。只可惜選錯了對手!”
易立宏說:“但也不可小覷了對手,老吳這么多年在黃縣還是有點勢力的,真要是拼個魚死網破,我們可不劃算啊!還得從下面著手。要不我們再到市委爭取點科級副科級干部指標來,就地新任命一批咱們的人換了老吳的人,到時候局面不就全部掌握在我們的手里了?還有市派的常務副縣長要盡快到任,不說拉成我們的人,關系一定要處理好,那樣才不怕李學之翻天!”
張云生考慮了會,高興地說:“老易,你就的點子多,就按你的搞,今晚我們就去市里!”
易立宏眼里閃過一絲狡黠,說:“老張啊,我覺得還是想辦法讓李學之當不成縣長最好,免得到時候大費手腳。是不是你去跟顧老板建議建議,只要不在黃縣就行!”
張云生眉頭一鎖憂慮地說:“沒把握啊,我也曾側面提過,可顧老板不知道什么原因沒同意,反倒暗示我要讓兩會換屆如期舉行,平穩過渡。我心里可一點底都沒有。要說讓李學之選不上縣長簡單得很,黨代會就可以讓他落選,連人大會提名的資格都沒有,可我怕......”
易立宏仔細盯著張云生的表情,知道他所言不假,心想:老張還是后臺不硬呀,看來不能死跟著他了,能找機會走,就走算了,此人心狠手黑,他家大輝在黃縣又無惡不作,姘頭金輝也是一大隱患。唉,靠誰也不是全策,還得靠自己啊。他眼睛一轉說:“老張,省委組織部林部長我聯系上了,要不我們找機會拜拜碼頭?”
張云生擺了擺手說:“忙過這段再去吧,黨代會的籌備工作我要盯緊嚴抓,還有市委的各項檢查匯報,我現在真是忙暈了頭了。咱們先把要緊地事辦了再說。全省的嚴打開始了,我還要督促政法系統搞嚴打,什么都是緊要事,什么都耽誤不得呀。你說林強他們怎么連個招聘合同民警都出漏子呢?都是太貪的緣故啊,都想撈一把,嘿嘿,僧多粥少啊!昨天老潘跑起來罵娘,說林強向勝利太霸道,他要搞幾人進去都行不通,要我來主持公道!你說這是什么事!狗日的林強向勝利也屬政法委管吧,就是不賣老潘的帳!”
易立宏嘎嘎一笑說:“這事我清楚,老潘胃口忒大,一開口要六個名額。本來公安口在家待業的子弟就多,老林老向還是想穩定內部情緒的嘛。說是面向社會招聘,可魏民那里去了四個,老潘要六個,在社會上總要招兩三個代表人物吧,你說只剩七八個指標,他們公安局里能分得開么?得勸勸老潘,都要開展工作嘛。這次老馬風格還高,他沒來夾一筷子就很不錯嘍!”
這番話聽得張云生直嘆氣,說:“老易,還是你風格高,從不跟他們一起攪和。”
易立宏也嘆氣道:“組織部也有不少人想打主意,找到家里開門路的不下十幾人,可我總得體諒老林他們不是?只好委婉拒絕了。老張,本不想麻煩你,可這事還得你出面,我老婆娘家的侄兒進縣國稅的事在市里給僵住了。你跟市國稅的老孟關系好,咱這次去市里,我們去老孟家走走?再不弄好,盧巧云(易的老婆)那里我可真過不了關了。”
張云生哈哈一笑說:“我知道你把那侄當兒看,你老弟是事就是我的事。國稅老孟喜歡收集郵票,你給他弄幾張好點的,老孟一高興,不就辦了?”
易立宏說:“老張,他老孟喜歡郵票我知道,可哪有他看得上的東西啊?我找了很多地方,要不就太普通,要不就是天價!難啊。要真是我自己的親兒子,早就解決了,這侄兒到底隔了一層去了。”
張云生想了想說:“那就算了,我們去他家,不答應,我就不走,看他管我幾天吃住!哈哈”
易立宏這才高興起來,說:“對,去吃他狗日的大戶去!”
魏華和劉明亮倒是進行得很順利,把胡廳長送回了省里,劉明亮就留在財政廳辦理劃轉財政補貼款事宜,魏華則去陪婷婷。
兩人在外面吃了溫馨晚餐,又去看了場文藝晚會,婷婷第二天要上班,就送她回了家,在婷婷房間卿卿我我如同蜜里調油,可到底有所顧忌,魏華見時間已晚,婷婷媽也休息了,才依依不舍地告辭,婷婷把魏華送到門口,正在吻別,忽聽門口傳來小車的剎車聲,關浩然回家了。
關浩然進了門,婷婷笑盈盈地上去攙住了父親,親昵地靠著關浩然進了客廳,魏華趕緊叫了聲:“關叔叔好。”
關浩然慈祥而熱情地招呼魏華坐,自己也坐了下來,婷婷則在一旁給父親捶捶捏捏,緩解他的疲勞。
魏華說:“關叔叔,您這么晚回家,一定很累了,您去休息吧?我也準備走的。”
關浩然笑笑說:“小魏啊,我們難得見見,就說說話再走,婷婷也坐,我還不累,就別在我身上胡亂按摩了,手法太生疏,不及你媽媽呀。”
婷婷嗔笑著說:“那是當然了,我一星期難得見上你一次,哪有機會鍛煉手法嘛。不稀罕我按摩,我還不愿意呢!那我在魏華身上練習,練好了再給您按摩,好不好!”說著走到魏華身邊坐下,伸手在魏華身上一陣亂捏。
魏華好不難受,強忍著說:“關叔叔,我明白您的感受了,真不舒服啊!”婷婷氣得大力打了他一拳,魏華立即雪雪呼痛。
關浩然開心地看著一雙小兒女親昵地開玩笑,感慨地說:“年輕好啊,充滿朝氣和活力,讓我這老頭子好生羨慕呀。”
魏華輕輕推了把婷婷,坐直了身體,微笑說:“關叔叔,您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在您這一級別的干部里,您也是年輕的呀。”
關浩然哈哈大笑,指了指魏華說:“都要成我女婿了,還在奉承我年輕!倒是你父親很有養生之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父親是六年前,那時候你父親在商海拼搏,顯得有點老氣,這幾年生意做大了,倒是越來越顯得年輕了,比我長上三歲,現在站一起,我反而要老上三五歲了。”
魏華連忙說:“這幾年我父親放了權,沒象從前那么事必親躬了,加之我母親身體多病,陪伴我母親的時間比工作時間多多了。而您身處高層,可以說是日理萬機,為國為民操勞費心,自然就辛苦得多啊。我父親只是一個富家翁,而您卻是H省三千多萬百姓的省長,這豈能比擬得了呀。”
關浩然一擺手,微嗔道:“你這小鬼,盡挑好的說。說說你現在的情況吧,還在那模范縣長手里做秘書嗎?”
魏華恭聲說:“我現在沒當秘書了,在縣里的開發辦,進行招商引資工作。”
關浩然目光一瞬,說:“是...是那模范縣長委派你的嗎?他還蠻會合理利用人才的嘛。那縣長是叫李學之吧!李學之,名字很有學問,學而時習之嘛。”
魏華說:“不是李縣長叫我去開發辦的,是我縣縣委副書記張云生建議我去的,就是看中了我父親的東星集團的金字招牌。”心里還暗暗加了句:還有省長岳父的大靠山!
關浩然哦了聲,說:“是這樣的啊。你的家族效應影響還不小,有談成什么項目了嗎?”
魏華說:“具體談了幾個項目,很有希望的就是喜得利服飾有限總公司將在黃縣投資辦服裝廠的項目。另外跟振華飲料集團也進行了談洽,合作生產黃縣蜜桔飲料前景很不錯。”
關浩然笑了起來,說:“小魏呀,你很不錯嘛,行動很快。那個李學之也很不錯啊。今天在常委會上,省委齊書記特意放了段新聞給我們看,那個李學之在省城某個商場怒叱無良商家,立場堅定,很讓人鼓舞啊。”
魏華眉毛一揚,興奮地說:“關叔叔,我也看過新聞了,罵得真是好!”
關浩然說:“在現今的商品社會,金錢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啊,喪失了做人的立場,而很多人卻漠視社會上的丑惡現象,聽之任之!齊書記說那家商場營業了一年多時間,可只有李學之敢挺身而出,抨擊無良商販,但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躲避甚至默許!改革開放二十年,物質文明有了飛速提高,可精神文明沒跟得上啊!這也是我們領導的責任啊!”
魏華斟酌著說:“關叔叔,雖然不是件光彩的事,可值得人們警惕,也應該可以作為典型教材,來教育那些事不關己的人,喚醒他們沉睡的良知。”
關浩然欣慰地看著魏華,暗暗為他敏銳的政治嗅覺而高興,點點頭說:“小魏,你的想法與省委的不謀而合呀!就是要利用這件事作為重點宣傳,大力提倡愛國主義教育,達到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雙豐收的目的。”他饒有興趣地說:“這個李學之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就連省委金副書記都很看好此人,有機會是該跟他聊聊。”說著又看了看魏華。
婷婷笑著說:“爸,有次魏華問我,縣長要去接自己的父母回家,到哪里找車呢?”
關浩然含笑問:“丫頭,你怎么說?”
婷婷吐了吐舌頭,說:“我脫口就說,一個縣長找輛車還不容易,要么用自己的專車,要么就從有車的下級單位派個車嘍。”
關浩然搖頭說:“丫頭,你這樣就不對,怎么合理使用公共資源,是當前領導干部們很值得注意的問題!那最后的答案呢?”
魏華微笑著地說:“李學之縣長是自己出錢租車!把老父母從省城接到了南林市家里。”
關浩然拍了下沙發扶手,坐直了身體,說:“好!這樣才是真正的廉潔模范干部!金副書記沒看錯人,從點滴做起,從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事做起,這才是真正的不謀私利,一心為公!”他瞇縫起眼睛又象是對魏華說,又象是自言自語:“這李學之還真是異類呢!”
魏華卻垂頭慚愧地說:“可是我沒辦好,我居然用我大哥的奔馳600去接的人,還引來許多群眾不滿地指責!”
關浩然惋惜地說:“這是一件很值得宣傳地事跡,可惜被你弄砸了。一個黨員干部要獲得群眾認可是很困難的,要經過太多的時間考驗;可要群眾認為一個黨員干部是貪官是腐敗份子太簡單了,一件事就足以讓一名黨員干部永遠背上罵名。小魏啊,以后做什么都要慎重!”
魏華誠懇地說:“關叔叔,我知道錯了。其實我當接到李縣長請我幫忙租車的時候,我就很感動了,李縣長還瞞著他的妻子,畢竟要自己花幾百元,怕他妻子有意見。而我知道很多政府官員很會使用公共資源,他們恨不得把公家車變成私人專車,恨不得把公家的東西全部據為己有!可偏偏就有人卻有著權力不用而去租車。所以我一激動就忘了成全李縣長的清名,居然還開著奔馳600去一個滿是下崗工人的家屬區接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呀,他們都知道李家老二是縣長,從他們眼里我看到了鄙夷和不屑,如果真讓新聞媒體暴光,我就損害了一個好黨員干部多年來的名聲呀!”
婷婷輕輕敲了敲魏華的頭說:“你呀,真是好心辦壞事!你用朋友身份去接人,隨便找輛普通車不就可以了,非得開你大哥的奔馳顯擺。我看你呀,肯定心里憋了股什么別扭,要不你不會開你大哥的奔馳。我知道你的脾氣。”
魏華心里一突,暗暗說:婷婷還真了解我,當時我是氣憤李學之有金永貴這大靠山還瞞著我。可沒敢說出來,只是說:“唉,還是年少太輕狂的緣故。”
關浩然點點頭說:“小魏,你也被太自責,以后遇事多想想。其實你也很好了,家財萬貫還能腳踏實地地干工作,沒有半點紈绔作風,這也是我放心把婷婷交給你的原因啊。如果你真是花花大少,你連我關家大門都不能進一步!”話說到最后,言辭陡然嚴厲,盡顯省長威嚴!
魏華被唬得頭皮發麻,不由站起來,惶恐地說:“關省長,我對婷婷一片真心,覺無虛假!”
婷婷連忙說:“爸,你干嗎這么嚴肅嘛?都把魏華嚇著了。”
關浩然自嘲地笑笑說:“我這么嚴厲干嗎?小魏,快坐快坐。婷婷,我這也是緊張你嘛,選丈夫是一輩子的事嘛,我這做爸爸的可不敢調已輕心。小魏,你也會體諒我這做父親的苦心吧。”
魏華坐下來連連點頭說:“關叔叔教訓得是,我一定對婷婷好!不會有二心的。”
婷婷也嬌笑著說:“就是就是,爸爸,您就放心,小魏決不會讓您失望的了。”
魏華看了看關浩然,臉上明顯露出了點疲憊,說:“關叔叔,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都快十二點了,您還是休息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關浩然很欣賞魏華的機靈,點點頭慈祥地說:“那好吧,你就回吧,路上開車注意安全。婷婷,去拿個通行證給他,以后來來往往也方便點。都快是自家人了,呵呵。”
婷婷歡叫了聲,一路小跑上了樓,魏華感激地說:“謝謝您,關叔叔!”
關浩然笑了笑,說:“如果李學之到了省城,我又在家,帶他來見見吧。”
魏華一陣激動,連忙點頭說:“好好,如果您方便,我明天叫他來可以嗎?”
關浩然想了想,點點頭說:“那你們明天下午五點到我辦公室來,我會安排時間見見他的。”
魏華告辭了關浩然和婷婷,欣喜萬分地出了門,他坐在車上,按捺不住激動,拿起電話就往李學之的座機就打,響了幾聲鈴后聽到了李學之清晰地聲音:“我是李學之,什么事?”
魏華強壓喜悅,穩重地說:“李縣長,我是魏華。明天一早你到省城來,關省長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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