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

第八十七章

南林市中級人民法院,何麗坐在辦公室里,心情很不好。自從升任經濟庭庭長后,她發覺很多同事對她的態度起了微妙地變化,看她的眼神隱隱含有點什么內容,可以分辨的就是不屑、鄙夷,甚至敵視!可奇怪的是某些人居然跟她套起來交情,還有在提拔問題上曾經持反對意見的兩位副院長也做出了和解之態,還莫名其妙地請她吃飯,解釋當初反對她提拔的原因。

倒是經濟庭常年一起的屬下還同平常一樣,一如既往地支持、配合她的工作。最后還是朱紅梅一語道破天機,可語氣中不乏羨慕,還有些許妒忌:“大麗啊,沒想到你真攀上了省委領導的高枝啊!這下就順風順水嘍。到時候老姐姐求你點什么事兒,可要當自家的事幫忙啊!”對此,何麗無言以對,含糊帶過,卻也暗暗感慨: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看來以后得更加小心謹慎,免得給人落下口實,那就百口莫辯,何況只要有人惡毒地用男女關系來扣屎盆子,就更無從辯解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轉念又關心女兒菁菁的病情,撥了個電話回家,是公公接的,何麗問:“爸,菁菁今天感覺怎么樣?”公公笑著回答:“蠻好,現在在屋里慢慢走呢,我叫她聽電話。”

何麗這才心情好點,電話傳來菁菁稚嫩的聲音:“媽媽,我今天可以走大步子了!傷口好癢癢的!”

何麗忙說:“別太累了啊,還有傷口癢忍著點,別撓,免得感染,知道嗎?”

菁菁笑嘻嘻地說:“知道了,你怎么跟文叔叔口氣一樣啊!早你不到一小時他也來電話這么說,還許諾我完全康復后帶我出去玩呢!”

何麗只聽得心兒一顫,交代幾句后匆匆掛了電話,思緒卻飄到了跟文明初次見面的那晚。

那是十天前的晚上,何麗加班到九點多才回家,進門婆婆就焦急地說:“大麗呀,菁菁放學回家后就說肚子痛,晚飯也沒吃,我就給她服了點止痛消炎藥,讓她躺床上休息。可到了七點多時,痛得更厲害了,我和你爸要讓她去醫院,可菁菁怕打針硬是不肯。我給你打電話,可辦公室沒人接,手機也關了,真急死我了!”

何麗回了句:“手機沒電了。”就急匆匆撲向菁菁的臥室,室內只開了盞睡燈,昏暗的燈光下,菁菁小小的身軀蜷縮在背子里,嘴里還在輕輕地呼痛:“哎喲...哎喲!”

何麗拉開大燈,只見菁菁滿臉冷汗,臉色煞白,一雙原本清澈靈活的大眼睛卻包含淚水紅腫著,嘴唇被牙齒緊緊咬著,看得出菁菁很痛苦,而且還在極力忍耐!

何麗眼淚嘩地流了出來,蹲跪在床前,一只手穿過菁菁的后頸,輕輕抬起,一只手撫過菁菁的臉,擦拭汗水,可觸手一片火燙,她揪心地問:“菁菁,我的乖寶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菁菁見是媽媽回來了,含淚勉強微笑了一下,虛弱地說:“媽,我肚子好痛,好痛!”

來不及多問,何麗抱起菁菁就往外跑,丟下話給公公婆婆倆說:“爸媽,我送菁菁去醫院,您二老早點休息!”

沖到馬路上,攔了輛出租車就直奔了市人民醫院,那司機眼見是孩子生病,也就開快了車,呼嘯著進了人民醫院,何麗丟下十元錢,抱著菁菁就沖進門診部,那菁菁交給值班醫生,不等醫生吩咐說:“孩子發著高燒,而且直嚷肚子痛,估計是闌尾炎。請您趕快診斷,我這就去掛號!”便急急地跑去外面掛夜間急診號,她從包里翻出錢包,數了數只有九百多,應該不夠住院費了,不夠也不怕,還有工行提款卡呢!市人民醫院就有日夜取款機。

等她掛號完了跑去急診室,值班醫生已經診斷出病因,責怪地說:“您是孩子的媽媽吧,既然您能準確判斷出孩子是急性闌尾炎,可為什么不早點送醫院呢?現在得馬上動手術,而早來三、四小時完全可以用保守療法,可以免去孩子手術的痛苦啊!”

何麗慚愧地說:“醫師,您看我晚上加班到現在才回家,見情況不妙半會也沒耽誤就送您這里來了。”

醫生吩咐護士準備送手術室,又打電話通知外科手術醫生,邊劃單子邊從鼻子里哼了哼說:“看你的制服是法院的吧,法院好啊,吃了原告吃被告!加班晚了,我看又到那里去瀟灑晚了吧!去繳費處暫交三千住院費!”把單子撇在桌子上,轉身又為菁菁忙活起來。

何麗現在那有心情跟醫師慪氣,抓起單子就往外跑,從取款機提了三千元,又跑去繳費。折騰來折騰去,手術室準備就緒,主刀醫生也到了,眼瞅著菁菁被推進了手術室,何麗才虛脫般地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排椅子上,可一顆心還是止不住撲撲狂跳,她喘了口氣,翻出手機想給孩子的爺爺奶奶報個平安,可手機沒電,只得起身去一樓外走廊打公用電話。

于是又匆匆往樓下跑,一轉彎沒留意,跟一人狠狠撞了個滿懷,那男人到底強悍點,只是撞了個趔趄,可何麗卻腳底一空,尖叫一聲就往樓梯坎下倒去,這要是滾了下去,不保是嚴重受傷!那男人也是反映極快,一探手就撈住了何麗的右胳膊,死命往回拉,才勉強穩住了她,可腳還是扭傷了,那人一松手,何麗可是三魂六魄剛歸位,正想道謝,可右腳脖子一痛,人竟軟軟地靠墻坐了下去。

那人也是驚魂稍定,正要呵斥眼前這女人地魯蠻,沒想到這女人卻是漂亮異常,雖然頭發散亂狼狽不堪,可始終掩飾不住她成熟艷麗的氣質,那微微張開喘息的小嘴,還有那高聳起伏的胸脯,不禁讓他遐想聯翩,他松軟緊繃的臉,滿臉微笑地道歉說:“哎呀,真對不起,撞到您了,要不要緊,我扶您起來?”

何麗知道是自己匆忙才撞到一起的,何況危急關頭還是人家拉了一把,要不早摔得沒人樣了,她勉強扶著墻想站起來,可腳脖子錐心的疼痛讓她所有的努力全白費了,一手捂住了痛處而且還禁不住呼道:“哎呀,我的腳!”

那人趕忙把手抻到何麗腋下,把她攙了起來,何麗一站起來,正好和這人來了個面對面,只覺得眼前這人眉目清秀,是個張相不錯的男人,便衷心地說:“謝謝你了,剛才多虧你拉我一把,謝謝!”

那人正面一打量這女人,更覺得貌美如花,而且還是法院的干部,不覺失神,聽她感謝自己,忙說:“我只是下意識地反映,您的腳是不是受傷了?我扶您到走廊上的椅子休息吧。”說著把何麗的左手往自己肩膀上一擱,自己的右手順勢摟住她的腰身,嘿,真是溫香暖玉滿懷抱啊!一使勁半摟半走地攙著她上了兩級樓梯坎,來到了走廊上,他見最近的椅子還有十米多遠,說了聲:“得罪了!”把右手移到她肩背,一貓腰左手抱住兩條腿一用力就把個何麗給橫抱了起來,快步走向椅子。

何麗被他摟著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又被他抱了起來,更是羞得臉象塊紅綢布,要知道自從她懂事來,除了李學之外第二和跟她有這么親密之舉的男人了,幸虧只有短短幾步,便被放了下來,坐在了椅子上。何麗用手攏了攏頭發,又拉了拉皺亂的制服,輕輕說:“真麻煩你了。”

那人呵呵一笑說:“舉手之勞,何況為您這么美麗的女法官效勞,我非常樂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文明,文明禮貌的文明!您是......”

何麗雖然感激他幫忙,可有點討厭他的油腔滑調,淡淡地說:“哦,文先生啊,我叫何麗。”可腳又是一痛,她沒再呼痛,只是皺緊了眉頭。

文明的眼光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何麗半寸了,居高臨下地把她打量了幾遍,暗嘆造物主的神奇,他說:“何法官這么急匆匆的,肯定有什么急事吧。現在腳也受傷了,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何麗嘆了口氣望著亮燈的手術室說:“我女兒就在里面做闌尾切除手術,本想打個電話回家讓家里人放心,可沒曾想卻把腳扭了。”

文明趕忙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遞給她說:“那就用我的吧,會使用么?”

何麗點點頭說:“謝謝你,我會用!”接過手機便給家里的老人報信。文明看著她的腳,靈機一動,便往樓下跑去,何麗十分詫異,正要喊他,可電話又接通,只得說:“哦,是爸嗎?我的大麗,菁菁是急性闌尾炎,已經在做手術了。您們兩老就別來了,都這么晚了。您們好好休息,明天給菁菁弄點補血補氣的湯來就好!沒問題,我今晚就在醫院陪床。好的好的,您放心,沒事了!好的好的。再見!”

打完電話也不見文明回來,何麗有點奇怪,可馬上又想到要通知李學之,于是又撥丈夫的手機,可關機了,又往李學之居住的地方打,也沒人接。何麗開始生氣了,一回想自己剛才遇到的險情,被人家摟了抱了還得說謝謝,又想到受盡疼痛折磨現在還在手術中的菁菁,淚珠兒不禁直滾了下來,她又撥通了愛蘭家的電話,估計愛蘭已經睡了,聽她朦朧的語氣就知道:“喂,誰呀?”何麗哽咽著說:“愛蘭,我是大麗,這么晚打擾你,真不好意思!”

愛蘭立即清醒了說:“咳,咱們姐妹還說這些!咦,麗姐,你是不是在哭啊?發生什么事情了?”

何麗觸動了內心的苦楚,哭出了聲,說:“菁菁在市人民醫院的,她闌尾炎正在手術呢!我打學之的手機不通,住的地方也沒人接!你說他們這些男人都在忙什么嘛!什么都叫我個女人承擔著!”

愛蘭也很著急,說:“哎呀,菁菁沒什么大問題吧?也難怪找不到人,今天上午發現了老書記秘書小陳的尸體泡在藕湖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傳言很多,有的人說是小陳掌握了什么秘密被黑道滅了,但我聽明亮說是什么警方掌握的證據表明是意外或是自殺,排除了他殺。現在縣領導估計還在開會吧!要不我去通知李縣長,叫他沒事了就回南林看往菁菁?”

何麗聽說小陳死了,心里也猛然一驚,心里的火氣也消了,忙說:“愛蘭,那微別打擾老李了,畢竟人命關天,讓他處理好事情了再說吧,免得分了心!你也休息吧,我不多說了,而且電話也是借別人的。再見!”

掛了電話她心里老想著小陳之死,想著里面究竟是不是有黑幕,渾然沒注意文明站在她旁邊有一會兒了。

文明手里捏著瓶跌打損傷的南洋萬花油,癡癡地看著何麗,她的一顰一笑都那么風姿卓越,舉手投足都那么優雅不凡!沒想到見面不到半小時的女法官讓他癡迷到這樣的地步,這也許就叫一見鐘情吧。他苦笑著心里說:鬧鬼了,都三十四、五了還有這樣的閑情。他知道何麗的丈夫應該今晚是來不了的了,不禁萌發了留下的意圖,他拿定主意,輕咳了聲說:“何法官,我見你的腳扭傷了,便去買了瓶萬花油給你搽搽。等會您女兒出來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幫,所以現在應該盡快處理下您的傷勢。”

何麗默默地聽完他的話,沒由來心里一片感激,是啊,菁菁手術完了肯定還需要我的照顧,不趕緊把腳弄弄會影響照料菁菁的。她抬起頭,把手機遞給文明,接過萬花油說:“文先生,您真細心,謝謝您了。真的!”

文明把手機裝進衣兜,連忙說:“我們一切都要為孩子想,自己的傷痛又算什么呢。趕緊揉揉吧。”

何麗感激地沖他笑笑,便側身把鞋襪脫了,開始給已經紅腫的腳脖子搽藥,可扭傷處在外腳脖子,便很費力地扭轉右腿偏起身子去揉。

何麗的笑美得無以倫比,著實讓文明發了陣呆,一見她很吃力地揉腳,不禁心里一痛,泛起萬股柔情,他走到何麗面前,懇切地說:“讓我幫幫你吧,實在是象你這樣揉不起作用的。”何麗盯著他,只覺得文明一臉誠摯,儼然還有絲絲懇求的意思,而且自己也確實力不從心,不覺暗暗一嘆,沒表示反對。

文明側蹲下來,把她的腳輕輕擺放在膝上,雙手涂滿藥水,細致地揉起來。何麗只覺得腳脖子一痛,又慢慢發熱,知道藥性行開,文明的手溫暖而有力,受傷處的脹痛漸漸減緩,換而來之的是酥麻和舒適。

何麗臉兒紅紅,雖然是揉傷,可被一個陌生男人,一個長得不算難看而又細心的男人搓揉著自己的腳,還是有點羞意,這本是應該自己丈夫效力的,而異性地觸摸總讓人心跳加速。

何麗再次警惕地注視著眼前賣力苦干的陌生男人,可惜他低著頭,只能看見他滿頭烏黑的頭發隨著他使力而一晃一晃,頭發很干凈,沒有用現在比較流行的摩絲發膠,就那么隨便地分成四六開,在走廊明亮的燈光下,還可以看見有一、兩根隱藏在黑發里的白發,這陌生男人穿了套淺灰色毛料西服,看質地不錯應該不便宜,黑色的高領羊毛衫很襯他的膚色,皮鞋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牌,可從皮質可以看出也不是便宜貨,他是身材和學之差不多,可看上去比學之要稍微胖點,如果這套裝束換到學之身上,應該也很合身,甚至會更帥氣!

何麗忽然自責起來:平日如果被某個陌生男人多看半會也會生氣,現在居然不但看了,而且還抱了,甚至又讓他摸揉,不但沒發火而且還覺得很舒服!又禁有怨恨著:都怪那個只愛工作的家伙,如果他在身邊,怎么會讓這男人又摸又抱的!

文明搓揉了有三把藥水,感覺應該可以了,因為揉狠了反而不利恢復,他學著按摩老師傅的樣兒使勁快速地搓動雙手,直感覺到手掌內灼熱難耐后緊緊捂在何麗傷處,抬起頭緊張地問:“何....何法官,感覺怎么樣?”他見到何麗那失神似笑還嗔的臉后,如遭重擊,心里喊道:天啊!上帝呀,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何麗正在胡思亂想,陡然聽到文明的話,只感覺腳脖子處有股灼熱的暖流直侵入肌膚,卻是無比舒適,她收攏眼神看著文明抬起的臉,他鼻尖密密的布滿小汗珠,因為用力而臉色脹紅,呼吸也有點急促,她感激而溫柔地說:“謝謝您,好多了。”可轉念想到被人這樣任意搓揉,不禁又有一絲不快。

文明本來從她虛幻的眼神里讀到了快慰和溫情,可轉眼又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愧疚、蘊怒、慌亂!他暗暗嘆了口氣:或許我這么做是唐突佳人了!他也沒言語,緩緩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掏出一支紅塔山煙想點燃,又猛地想起是醫院,又悻悻地塞回煙盒里,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兩人就這么默默地坐著各想各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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