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生沒立即上車回縣委辦公大樓,他拿出手機給向勝利打電話:“老向啊,是我啊。你現在在那里?”
向勝利正接了通知從公安局出來,和他一起的是局長林強,他們都很納悶發生什么事情,可小陳也沒跟他們解釋。
向勝利一聽電話是張云生打來的,就停住了腳步對林強說:“林局,你先去,我接了電話再來。”林強見他神神秘秘地,有沒多想就上車去了縣委。
向勝利說:“張書記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張云生語氣生硬說:“也沒什么大事情,是交警隊上路亂罰款讓李學之逮著了,那狗日的付彪還在市里逍遙快活,給我打了個電話叫我幫他擺平,你說他媽的是個什么事!他叫我幫他擦屁股!”
向勝利一琢磨這事不對勁,平時彪子也算是招人喜歡的角色,今天張云生怎么這么說呢?再說交警亂罰款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值得發這么大火呀。難道其中還有隱情?他故做輕松地說:“張書記,別生氣嘛,彪子有時候是沒大沒小的,你也別計較,不就是亂罰款嘛,最多批評批評交警隊的幾個領導,把上路的幾個人處理處理不就完了嘛。呵呵,我這不就往吳書記那里趕嘛。”
張云生哼了一聲說:“我的政委同志,事情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現場收繳的都是普通的收款收據,而且沒有蓋章,完全就是白紙條嘛,那么這性質就變了吧!而且許云把責任全部推到了付彪身上,付彪這次是難逃處罰了。你要有心理準備,我想把付彪換了,那小子太囂張了,我怕以后不好管理。再找許云談談,叫許云站出來把付彪的問題講清楚。”
向勝利一聽自己就開始冒汗了,連忙走到自己的車里,又叫司機去幫他買盒煙,見四下沒人了才開始說話:“哎呀張書記,叫許云去捅那怎么行,怕要搞大了不好收場啊!再說交警隊沒少孝敬您呀!”
張云生哈哈大笑道:“老向啊,緊張什么?革命還會革到自己頭上啊,叫許云撿點小問題說嘛,比如作風問題、打牌賭博什么的,只要可以撤職就成。好了,就這樣了,快點搞好,你可以委婉地許諾許云事后當大隊長嘛。我得去吳新宇辦公室了。可別出什么岔子。”
向勝利這才把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放回肚子里,趕忙找許云整付彪的材料。
縣委書記辦公室里,眾人基本到齊,只差向勝利沒來。吳新宇問:“老林啊,向勝利怎么還沒到啊?”
林強皺了皺眉說:“他本來跟我一起下了樓的,可突然接了個電話,就神秘兮兮地叫我先走,我想接個電話用不了多久,就自己先來了。我再打個電話催催他,怎么樣?”
吳新宇點了點頭說:“那就再催催他。”他環視了下在坐之人,說:“今天急忙急促地叫大家來,是為了交警大隊違規上路,在兩條國道上有目的地針對外省外地的貨運車輛進行亂罰款一事,我們先通通氣。”他翻了翻收繳上來的收款收據,舉在手里沖林強揚了揚,一把丟給他,嚴肅地說:“膽大妄為啊!目無黨紀國法。用不加蓋執法單位公章的收據來執法!而且沒有表明任何收費原由,最高金額達到了四百元之多!林局長你先看看,然后讓其他同志過過目。初步統計了下這四本已開收據的存根,就有將近兩萬元之巨!”
吳新宇站了起來,拍著辦公桌說:“我不知道誰賦予交警隊這樣的權力,明目張膽地搞亂風氣,怎么?只罰外省的車,怕本省司機告狀啊!外地司機一樣也會告狀的!這交警大隊是怎么了?你們公安局的局長政委怎么了?出了這樣大的事件,幸好是李縣長及時發現,如果事情弄到市里省里,就不是我在這里批評批評了事的啊!”
張云生急忙接著說:“當時我路過南路口,一大溜車停在那里,一群人圍在那里,影響極其惡劣,我建議不管交警是不是得到隊領導批準上的路,反正交警隊的付彪要負全部領導責任,何況許云說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他也被蒙在鼓里了。”
潘守信見張云生這么強烈要求處理付彪,很是奇怪,他知道這事可大可小,如果真要追究責任,那彪子豈不要撤職查辦?他心里琢磨不定老張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就只拿眼睛瞅張云生。
林強看著手里的收款收據,很氣憤,這付彪居然敢用白紙條去罰款,這明顯就是貪污行為,還不知道下面的交警私自吞了多少罰款!那付彪也太不把自己這局長放在眼里了,既然這事情明了,那就把那小子往死里整,看那小子囂張!想到這里,林強很痛心地說:“吳書記、張書記指示得很正確。交警大隊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個局長也很痛心!也是我本人的疏忽和失職,我懇請縣委嚴肅處理交警大隊發生的問題,我也要求處分,我應該負領導責任。”
李學之看著這場面,覺得心里很高興,不管將要怎么處理交警大隊,必定會嚴肅警隊紀律,規范執法程序,以后就不會再出現交警違規執法的現象了,這也算是為路經黃縣的外地司機做了點事情,再利用交警上路為長途外地貨運車提供茶水服務,以挽回從前失去的人心。
潘守信知道該他表態了,他看了看張云生,說:“既然吳書記、張書記都認為要嚴肅處理,做為政法委書記,我絕對擁護縣委的任何決策。最好是從重從快處理!”
張云生笑著說:“既然潘書記都這樣說了,我看就直接讓政法委、公安局處理吧,吳書記,你看這樣還可以吧。”
吳新宇聽了這些人的話,心里有種怪異地感覺:今天這是怎么了?竟然這么順利,他們一幫人積極地支持處理交警大隊,張云生還口口聲聲要付彪負全部領導責任。這付彪難道不是他們一伙的?不可能啊?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他再仔細察看了張云生的神情,試探地說:“既然大家都支持嚴肅處理交警大隊的問題,那么我建議:鑒于交警大隊這次用收款收據來大肆對外省貨運車輛進行非法罰款,問題性質極其嚴重,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就讓公安監察科直接進駐交警大隊,對其問題進行深挖。”
李學之當即表示贊同,說:“吳書記的建議很好,要從根本上一次解決問題,這次不光這是追究領導問題,還要查清楚實質問題,那就是交警隊這樣大張旗鼓上路撈收入到底是為什么?以前是不是同樣也這樣搞過,那么金額巨大的罰金有沒有入帳,入庫?這都要查清楚!”
張云生看著李學之,心里卻在哈哈大笑:想在交警大隊撈魚啊?只怕水渾不見魚喲,嘴里卻又是一番說辭:“李縣長是發現這次事件的有功之人啊。學之眼里可真的容不得半點沙呀!上次去趟水泥廠就發現了很多問題,這次又抓住了交警隊的痛腳,我們都要向學之同志學習,要狠挖縣里存在的問題,只有根出了問題隱患,才能更好的進行改革開放,搞活我縣的經濟!我也同意吳書記的建議!”
潘守信、馬文衛當然也是贊成的了,林強更是高興,終于可以狠狠殺殺付彪的囂張氣焰了。
這時向勝利氣喘吁吁地進來了,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剛才有點急事去處理一下。”
吳新宇示意他坐下,說:“向政委,你沒聽到前面內容,回去后林局長給你補起。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處理建議,那么就請潘書記會同林局長向政委具體實施,到時候我要看詳細的調查報告。其他同志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大家都表示沒什么要說的了,吳新宇就說散會。李學之坐著沒動,其他人魚貫而出。
吳新宇點了支煙,心情很愉快地說:“學之啊,今天的事進行得如此順利,我很意外啊,當時我接了你的電話還猶豫了片刻,看來我果斷地去親自處理是正確的。這不就狠狠打擊了他們的氣焰。”
李學之也很高興,說:“當然了,這樣鐵板釘釘的事還怕他們翻了啊。我看吳書記還是蠻有威望地啊。”
吳新宇臉上的笑漸漸消去,他面頰抽動了一下,說:“學之啊,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每次開會議事都是張云生說完話后那伙人才說話。”
李學之側頭想了想說:“我沒注意過,也許因為張云生是原來的三把手現在的二把手,按規矩是應該他發言或是表態后才由其他人說話的。”
吳新宇搖了搖頭,說:“以后你再仔細點觀察,如果一個議題張云生同意,那么其他人肯定是同意,如果張云生不同意,其他人肯定也是不同意的。”
李學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辦公室里突然沉靜了下來。
付彪從紫東來出來,準備上車,忽然右眼皮一陣亂跳,他揉了揉右眼,可還是在一下一下地跳,俗話說:左眼睛跳財,右眼睛跳災。這付彪也是個迷信頭子,不停詛咒道:“他奶奶的,今天怎么這樣靈,曉得老子要出事了還跳個XX。”罵歸罵,可還得開車回黃縣。車開到半路上接了張云生一個電話叫他回縣直接去金滿樓,付彪問情況怎么樣,張云生只是淡淡地說回來再仔細聊就掛了電話。
舒臘梅今天很興奮,老公居然不到下班時間就回家了,而且還帶了幾個老朋友,平時她一個人在家,每星期除了星期二鐵定到朋友家打麻將過癮外,其他時間都悶在家里。不是她不愛打牌,牌就是她大半條命,也不是她沒朋友上門玩,真要叫人來那還不天天人滿患。因為她老公交給他一項任務:接待上門送禮的人,再說她自己也是棉麻總公司的副老總,單位上找她辦事的也不在少啊。老娘們一向就貪婪,有這樣的好事情還會白白讓它溜走?所以不得不忍受難捱的寂寞,一心等待上門之人。有時候也可憐這些個貪財之人,為了點點財帛居然禁錮自己,可就知道錢這玩意兒的魅力與魔力了。所以舒臘梅今天很是興奮,不斷地叫做飯的劉姐搞這菜弄那湯的,流水般地把時鮮水果端上去,還時不時地跟這個說幾句玩笑話,跟那個扯幾句家常。
易立宏趁舒臘梅走了出去,悄悄對張云生說:“我說大哥,嫂子今天有點興奮啊!”張云生不解其意:“我怎么不覺得?”易立宏哈哈大笑著,強壓低聲音說:“是不是老嫂子的水稻變旱秧了?要你老哥去澆澆水吧!”
其他就個一聽都哄堂大笑了起來,張云生也哈哈大笑,一邊擦笑出的淚花,一邊指著易立宏說:“老弟,你每天在家里曬老槍,還說我!我可沒多的水亂澆地了。”
易立宏聽他這么一說,就笑不出來了,搖頭嘆氣說:“我沒老哥你的桃花運,老婆子管得我太嚴了,出去回晚了還喋喋不休,我圖個耳根清靜,就不搞那么多事嘍。”
很快舒臘梅招呼吃飯了,好家伙,滿滿一桌子菜,幾瓶五糧液放在飯桌上。馬文衛見酒就來興趣,說:“今天人都合適,不醉不歸啊!”易立宏翻了他一眼說:“老馬,今天到這里來不是喝酒的,吃完飯還有事情要商量,少喝點,事情弄好了再喝嘛。你怕還沒機會喝嗎?”
吃完了飯,幾人到了二樓的小會客室,張云生吩咐舒臘梅說:“你還是在樓下客廳呆著,免得來了人沒人招待。我們就在樓上說話,任何人來了都不要說我在家。知道了嗎?”舒臘梅雖然恨他在外面亂搞女人,可怎么說也是自己的老公,也就很聽話地在樓下客廳看電視,等待上門送禮的人。
樓上的人開始了密謀。
張云生說:“今天除了老易不在通氣會上,其他的人都在。那這事我是這樣想的,付彪這小子一定要下了。一個是這小子太囂張了,仗著跟我們以前的一點交情就胡鬧,在公安老向的話他還聽點,其他人他都當是放屁,搞得林強跟我一肚子氣;二是這小子太貪了,交警大隊那么多罰沒款什么的除了不得已的管理費上繳了外,其他基本上都讓他給賭了嫖了,交警隊幾個副隊長都跟我反映過,在交警隊很不得人心。所以我下決心要下了他。不知道你們怎么看?”
向勝利早就知道他的意思,連忙說:“是要下了他,免得再搞出什么大事來。再說交警大隊長的職務那么多人盯著,搞個更聽話的人不是更好么。”
潘守信思索了一會,皺著眉頭說:“要下個人倒容易,可今天吳新宇口口聲聲要深挖嚴打,我怕如果來真格的,怕把其他東西給挖了出來,反而要壞事嘛。”
向勝利自信滿滿地說:“怕什么,反正是我們的人去搞調查,再說我已經安排許云在搞付彪的材料了,到時候付彪就會以為是許云整他,我們再穩住彪子,事情不就解決了。”
張云生嘿嘿一笑說:“我的目的是要下了付彪,如果可以的話許云這小子也給下了最好。老潘,組織調查組的事情你可要拿準嘍,可別出了什么岔子。林強那里老潘你先給他個信號,說這次下了付彪是因為那小子得罪了局長大人的緣故。如果林強明白的話,那他會跟我們一起的。”
易立宏說:“具體操作就是老馬、老潘和老向的事情嘍。我是充分相信你們的,啊。哈哈。那么付彪下了,誰上呢?”
張云生一邊吸煙一邊說:“大家應該對一個人不陌生吧。”易立宏事先已經知道了,他也笑著說:“你們猜猜,我反正是知道了的。”
潘守信想了片刻,幾乎和向勝利一同說了出來:“應該是陳華林吧!”
易立宏和張云生相互看了一眼,哈哈笑著說:“看來我們這幾哥們還真是一條心咧,什么事情都想到了一起,就是陳華林了。”
向勝利咧嘴笑著,忽然想到一件事說:“如果許云下了誰上?我心里可沒人選了。”
張云生看了看眼前幾位,說:“如果人選不統一,那就老規矩:看誰孝敬我們得多誰就上了。”
幾人這么一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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