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仙宗。
此宗雖然依托海宋,實際上山門卻位于一處小島。
在海宋往東百余里處,有著一座翠綠的海島,大致有四百平方公里。
這也不小了,只是因為沒有砸錢氪金,而是任憑其自由發展,到現在才有一處小港口,幾個小村落,加起來兩千人不到。
兩千人自給自足勉強可以,但就無法供養一個道門十脈,是以必須以海宋為根基。
在這島深處,云霧籠罩,就有一山平地而起。
雖然不高,只有數百米,卻棱角崢嶸,下方兩條河流圍繞流淌而過,山水環抱,氣運蒸騰,頗有氣勢,山上一片建筑,鱗次櫛比,雕梁畫棟,亭臺樓閣,精舍儼然,若隱若現,宛是仙境。
此便是瀚海仙宗的山門所在了。
某一座議事大廳內。
藍湘子敬陪末座,望著上方兩個太上長老議事。
“云中君已與出云、東沙和解、海宋王也有此意,畢竟再打下去輸多勝少,并無意義……”
東首一名白發蒼蒼的老道率先說著。
“那桃夭的仇怎么辦?就任憑那兇徒殺我真傳,奪我法器,還逍遙法外?”
坐在西首的,卻是一名老嫗,聞言眉毛一挑,帶著兇性:“桃夭可是老身親眼看著長大的,更是大長老血脈后裔……”
“此事,弟子有錯!”
說到這個,藍湘子坐不住了,起身請罪道:“弟子管教不嚴,又冒然介入人間征戰,導致桃夭之死,甘愿受罰!”
“哼!藍湘子,你當然有罪!”
老嫗氣哼哼地訓斥著,卻并未窮追猛打。
這一來,如何定罪,恐怕得大長老親自定奪,而第二點,就是藍湘子乃是宗門嫡系,也是目前最有潛力沖擊游神御氣之人。
“你們不必爭論了!”
正討論間,一人緩步走進。
他大概只有三十來歲,生得面如冠玉,丹鳳眼,臥蠶眉,精力充沛,帶著一股勃勃生機。
這與藍湘子這種駐顏有術完全可以區別開來,乃是真正的壽元悠長之相。
“見過師尊!”
藍湘子見到這人,立即行禮。
“孤鴻子大長老,您功成出關了?”老道與老嫗見到,也是一喜。
這孤鴻子,便是瀚海仙宗的太上大長老,游神御氣巔峰、元神大成、能奪舍轉世。
之所以如此模樣,自然是已經轉了一世,此時肉身只有三十來歲,起碼還可活上一甲子。
任何宗門中,若是有著這等存在,便可天然鎮壓氣數。
“在老夫閉關這段時日內,東海頗不平靜啊……”孤鴻子笑了笑,盤膝在主位上坐了,一指藍湘子:“你給我說說。”
“遵命!”
藍湘子神色一凜,將自己與鄭虎的關系,又是如何受他之邀,帶著徒兒助陣,而桃夭又是如何偷襲,被段玉斬殺之事,一一說明,果然一點都沒有隱瞞。
縱然聽到桃夭身死之事,孤鴻子神色也沒有多少變化。
畢竟是一個隔了不少代的曾孫女,除了一點血脈上的關系之外,都沒有多少感情。
甚至,尸解轉了一世之后,已經連這點血緣都沒有了。
要說對方這層血脈,反而不如徒子徒孫的身份來得重視。
“所有仇怨一并接著……呵呵,真是好大口氣,此人已達天罡了?”孤鴻子聽到最后段玉帶的話,不由冷笑起來。
“弟子不知,只是對方實在厲害,恐怕神通毫不遜色于幾位師叔伯……”藍湘子再拜道。
“肉身呢?”
孤鴻子又問著。
“年輕非常,疑似轉世。”
否則的話,此界開辟以來,還沒有聽說過這等天才。
才二十五歲不到,居然就修煉至游神御氣,豈非說其它道人都是垃圾廢物?
“年紀輕輕,修為高深,又是一島之主,還收服了鮫人……當真深不可測啊……”孤鴻子喃喃道。
實際上,對方若不是轉世,反而更加令他驚懼。
這要身負何等大氣運?
“當初……我給小桃夭五毒蛇煞針,本意只是為她護道,想不到反而是害了她……也是,我們瀚海仙宗坐井觀天實在太久了。”
孤鴻子喃喃地說著。
“那依照大長老之見,我們應當如何做?”
老嫗問著:“難道桃夭的仇,就不報了么?”
“這世道,真是艱難啊……”孤鴻子沉思了下,忽然說著:“我意,請本門照天神鏡,以觀氣數!”
這照天神鏡,還是瀚海仙宗開宗祖師所傳,經歷歷代天師加持禁法,又吸收了十大道脈的氣運,絕對是瀚海仙宗第一至寶,根基所在!
一聽孤鴻子提議,連老道與老嫗都是驚到了:“不至于如此吧?至寶不能輕動,否則容易折損我門氣數……”
“你們以為,我只是為了私仇么?最近天機演變得厲害,我沒有天師位格,無法看得清楚……大爭之世到來,我輩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孤鴻子肅容說著。
歷來大陸革鼎之際,也是十大道脈洗牌之時。
除了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定教之外,其余道脈都有升起或貶低的例子,這點不能不防!
“大勢演變,已經到了爭龍之時么?”
雖然辟居海外,但對于云瀾大陸的變化,瀚海仙宗還是非常關切。
老道與老嫗對視一眼,終于頜首同意,手掐法訣,各有一道符文飛出,落入孤鴻子手中。
這符文由諸多蝌蚪文組成,殘缺不全,湛然放光,明顯是某個符箓的一部分,兩道合一之后,大體可以見得一個巴掌大小的符箓之形,只是還缺了中間一個眼。
此實際上,就是整個瀚海仙宗的道家權柄,唯有突破游神御氣,又就任大長老,才得以執掌。
孤鴻子見此,臉上略微一喜,伸出右手食指在符箓中心輕輕一點,這道符箓就被補全,發出轟鳴。
一層層光芒從地下浮現,似被它吸引,百川歸流一般匯聚融合,形成一面鏡子的虛形。
這鏡子橢圓,背面是青銅,雙邊各有飛龍雕飾環抱,鏡面則是一片黃銅色。
“照天神鏡,能查人根基,觀看天下大運……只是每一次啟動,必得消耗道脈根基,折損氣數……并且使用一次之后,必須蟄伏修養起碼百年……”
老嫗望著這鏡,幽幽一嘆。
藍湘子更是吞咽著口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疾!”
孤鴻子見著這鏡,連忙手掐法訣,打出數道光華,落入鏡中:“九天十地,盡數顯現!”
黃銅鏡面蕩漾起一陣陣波紋,剎那間化為透明,里面現出大海波濤,東海眾島之景。
旋即,鏡頭不斷被拉遠,東海飛快縮小,現出蒼茫的云瀾大陸。
在大陸之上,灰白二氣沉浮不定,各憑一點聚散,顯現出氣數。
孤鴻子與其他人都是目不轉睛,定神觀看著。
首先是北面,代表著草原的一大片,已經盡數與北燕相連,雖然還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反抗著,卻是螳臂當車。
甚至黑紅氣匯聚,化為虎形,有著南下之征兆。
“北燕侵吞草原,大勢已成,西域諸國、慶、東陳皆難以抵擋……”
孤鴻子見到這幕,不由長嘆:“三年之內,必見分曉!”
至于其它諸侯小國,更是隨波逐流,難以挽回大局,直接被忽略。
接著,就是南方。
南楚地盤甚大,其氣卻是黑白,當中隱約有著龍影,體內又有諸多蟒蛇細流。
“南楚封君勢大,而楚王銳意改革,雙方雖有矛盾,尚能壓制,此時在圖謀吳越……”
至于吳越國,卻是呈現一雙首巨虺,體形卻比南楚龍影小上許多。
“綜合來看,若動兵,吳越必敗!”
老嫗點評道:“只是其氣不絕,或可偏安一方?”
孤鴻子不言不語,盯著大陸之圖,眉頭漸漸緊皺。
“可看出什么端倪?”
老道連忙問著。
“若按此氣象來推算,未來北燕南下,有六成可能奪得天下……只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孤鴻子目光凝視大陸氣運之圖,特別是幾個邊角,之前隱約見著黑紅色光芒一閃,待要細看,卻不見了。
這立即令他一顆道心蒙上陰影。
“大長老你修為最高,若覺得不對,恐怕天機有著變化,只是為何本門神器都看不清?”
老嫗有些狐疑。
“天下歸屬關系何等重大?我等道人欲以一寶物窺盡,又怎么可能?若真看盡一切,反而要遭天譴!”
孤鴻子苦笑一聲,不再想那些,青銅鏡畫面一轉,回到東海。
這里卻是一片薄薄的白霧,十分穩定,只有出云一處形成漩渦,或許還要加上一個云中,只是影響很小。
這也代表著云中島的實力,自保有余,但說要稱霸東海,卻是底蘊不足。
畢竟一縣之地,再怎么開發,基礎也是擺在那里。
這點頓時令三個道人很是安心:“東海雖有小亂,卻不傷根本,大善!”
“而出云變局,大體數年間就能定下,藤原家當開幕府,有攝政之運,平家衰微,或成定局。”
前世東海大亂,需要三十年演化。
如今才過去數年,矛盾不算太尖銳,又有出云東西合戰提前爆發,還有之前一場萬人級別的海戰,都起到揚湯止沸的作用,雖然不算釜底抽薪,但泄去諸多戾氣,劫運就小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