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仿佛水滴般迅速飛回了深處的黑色骷髏手里。
這個名為“奧庫萊”的奇獸與萊耶薩波一樣,都由矮人命名,可直譯為監視之眼。
它最早是由疑神疑鬼的矮人在遺跡中發現的。
那些矮子總認為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角落盯著自己,于是被這些奇獸捕捉到了恐懼,就具現化作了眼睛。
按理來說,在完全控制阿爾法之前,衛殿鳶不能支配其他奇獸。
畢竟他現在處于“讀條”狀態,只是因為雙方的等級差而進度緩慢。
——在阿爾法看來,這就是它的“反抗”了。
但是,阿爾法也不是一般的奇獸。
為了守護這里,它吞噬了太多聞著味兒趕來的同類。
這仿佛會招來懲罰,于是現在的它失去了自己的形體。
然而隨著“讀條”的緩慢推進,衛殿鳶發現自己竟可以將控制的這部分捏成自己記憶中的奇獸。
只不過受限于當前進度,他也只能捏出來這種沒什么戰斗力的“觀察單位”去上面偵查。
“情況怎么樣?”
阿爾法控制的礦工問。
「你看不到嗎?」
衛殿鳶反問。
這顆眼理應是阿爾法的一部分才對。
阿爾法搖頭:“看不到,它已經是你的了。”
那多半就是權限問題了,衛殿鳶心想。
不過他也有些納悶,怎么還沒人來調查?
「和昨天沒什么區別。」他答道。
“那我們今天去哪里演戲?”阿爾法又問。
「讓我想想吧。」
他搓出了幾個點充當省略號,在自己頭頂表示“思考中”。
但實際上是在心里嘆氣。
他開始懷念海涅了。
在這種事上動腦子和戰斗時動腦子完全是兩個概念……
他寧愿去研究怎么能提1的木樁傷害也不愿思考這種事。
能想出眼下這個劇本已經耗盡他的腦細胞了。
畢竟他好不容易才說服阿爾法,告訴它那種控制不算“活著”。
這三天的爆炸由他們倆一手導演。
死去的一百多人都是本就被奇獸吞噬的可憐蟲,也算一種解脫。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都炸成這樣了,必然有人來調查。
然后阿爾法控制著人一臉嚴肅地說看情況這里還得炸,建議準備疏散民眾。
這期間哪里疏散了他就炸哪里,不多也不少,等炸得差不多薩總也該來了。
屆時,他帶著灰月領銜的主角團下來調查,讓阿爾法一路開綠燈,找到證據無數,上去就怒告永恒黎明不干人事,并狠狠揪出潛伏在暗影圣殿內部的圣光二五仔。
事情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暗影圣殿的人總得有點表示吧?
錢不嫌多,人不嫌少。
這么多難民,總得有去處吧?沒事,麥卡拉山區歡迎你!
至于問起他們的來歷……別問,問就是海涅派來的,能有什么壞心思?
反正都是一家人,還是鄰居,客氣什么!
這劇情多好,皆大歡喜。
然而,事情在第一步就不對勁。
炸死了一百多人,亞緹鎮竟沒什么反應。
幸虧外面天寒地凍的,阿爾法控制的也都是從外地來的打工人。
他們這個時候不能回家,只能住在宿舍里等著,等下面情況好了繼續下礦。
這倒給阿爾法省了不少力氣。
畢竟他們一旦離開范圍控制就失效了,屆時鬼知道會鬧出多大亂子。
「你控制的那些頭目呢?今天還有人找他們嗎?」他又問。
“第一天被集中問話之后就軟禁在家了,我好像看到了鎮子上治安署的衛兵守著家門口。”
阿爾法回答道。
治安署介入……
衛殿鳶想了想,這也分不清是封鎖還是保護,但姑且算是好消息。
“對了,今天好像有騷亂發生。”阿爾法忽然道:“就在你剛來鎮上時待的地方。”
「軍需官接待處?」
“是,我從窗口看到有衛兵經過,是往那邊去的,還有人在喊什么‘奸細’之類。”
奸細!?
多半是我的好兄弟來了!
衛殿鳶精神一振。
「我去上面看看!」
然而沒等他動身往上走,就聽到一段復讀機似的聲音仿佛在極遠處傳來。
“衛哥在嗎衛哥在嗎衛哥在嗎……”
薩總!
衛殿鳶:“在呢在呢,你擱哪兒呢?”
薩總:“唉喲不容易啊!可算……你了……”
聲音時大時小,像是信號不穩定似的。
衛殿鳶忙道:“你戴頭套沒?把頭套摘了,原地蹦跶,別停,我這就來找伱!”
薩總雖然覺得這是東北人在搞自己,但還是答應了。
“好,那我原地跳。”
衛殿鳶立即讓阿爾法操縱全礦洞的眼線開始尋找一個站在原地傻跳的骷髏,魂火是青綠色的。
沒多久,兩人就見面了。
薩總:“啥情況啊衛哥,怎么下面還炸上了?”
衛殿鳶:“別提了……不是,你咋一個人來了,大姐呢?你不是接人去了嗎?”
薩總:“你先別急,人我接到了,就在牢里蹲著呢。”
衛殿鳶:“啥玩意兒??”
薩總:“說來話長,我也是從牢里偷摸跑出來的……”
亞緹鎮監獄。
“大姐頭,薩教官就這么溜了,不會被發現吧?”桑葛蕾絲擔憂地問。
“沒事,到時候就說我把傀儡拆了收起來了。”
灰月安慰道。
但她還是在心里祈禱別那么快被發現。
這里的看管并不嚴格,只是約束行動而已,但一旦深究起來,她還是沒有太多借口。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上去人還不少。
為首的人邊走邊介紹:
“……您這邊請,哥德羅城的軍需官就被關押在這里。”
話音落下,一行人出現在拐角。
灰月緊張的眼神忽然凝滯,轉而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海涅???你怎么來了?”
面前正是那位金發的年輕幕僚。
他穿著一襲古典的黑色法袍,雖然風塵仆仆,難掩臉上的倦容,但身上仍帶著一股讓人放心的奇特力量。
一看到他,灰月懸著的心立即落了下來。
白天見過的那位治安官黑騎士正恭敬地站在他身旁。
“我來看看情況,嗯……”
海涅笑笑,目光在灰月身后掃了一圈,錯愕了一瞬,馬上便問道:
“傀儡被你收起來了對吧?”
灰月也是一愣,隨后點頭。
“是的,收起來了。”
兩人談話間,那位治安官已經打開了牢門,將眾人放了出來。
不僅如此,他還一個勁地賠不是,和白天判若兩人。
灰月一行人被送出監獄,門口是三輛黑色的馬車。
她認出那似乎是暗影圣殿的徽記,但又有些不一樣。
趁著海涅在前面和治安官交談,最閑不下來的菈妮立即扯了扯灰月的袖子,低聲問:
“大姐頭,他是誰啊?”
精靈的耳朵都很尖,她這一問,幾乎所有年輕人都豎起了耳朵。
“他是領主大……大人的幕僚,是他在枯萎之痕救了我和我的同伴。”
灰月十分嚴謹道,又悄悄補了一句:
“嚴格來說,繁花勛章應該給他才對。”
年輕的精靈們原本只是好奇。
這下是震驚加好奇!
一個人類……
一個麥卡拉山區的人類……
竟然是發現并解決了枯萎的英雄!?
這時海涅對治安官微微欠身:
“這次麻煩您了,治安官閣下。”
“哪里哪里,要不是您的提醒,我差點釀成大錯!”
治安官一臉感激,隨后湊上前,壓低了聲音道:
“還請您在安德烈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幾句,畢竟這件事我也……”
“我明白,您的判斷和做法都相當有魄力。”海涅也點頭道。
治安官這才如釋重負。
馬車緩緩駛離監獄,灰月帶著菈妮和桑葛蕾絲與海涅坐在一輛馬車中。
不只是她滿腦子問號,兩個精靈也是如此。
如果是迂腐的年邁精靈,恐怕會是審視和質疑的眼神。
但畢竟是年輕精靈,又將灰月的話奉為圭臬,此刻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但是海涅一上來就說:“抱歉,還請讓我休息半個小時,有什么問題留到后面再說。”
灰月點點頭,對菈妮使了個顏色。
精靈少女會意地閉上眼,雙手交錯按在胸口。
隨后一陣低沉舒緩的樂聲在馬車內響起。
在音樂的幫助下,海涅靠著車廂迅速入睡。
半個小時后,他準時醒來。
雖然這遠不夠解除騎著幽靈馬連飛帶跑一天一夜的疲憊,但身為施法者,這點精神也足夠他應付接下來的事了。
“謝謝。”
他對菈妮說,然后開門見山道:
“埃里克把那個叫格雷的亡靈法師送到了吉蒂勒莊園,他身上發生了一些事——這個我們之后再說。
“然后,他告訴了我那兩個家伙的……計劃,以及惹上的麻煩,于是我就來了。
“看樣子我趕上了,事情沒變得太糟。所以小薩偷偷溜出去了是吧?”
灰月點點頭:“是的。”
海涅心下了然,這多半又是從夏老師那里聽來的“這輩子都派不上用場的知識”派上了用場。
灰月好奇道:“那個治安官為什么對你這么恭敬?”
“因為我這趟來的時候遇上了大人物。”
海涅笑笑,探出車窗看了眼。
“喏,就要到他位于亞緹鎮郊的宅邸了,據說像這樣的房產他至少有七處。”
聞言三個精靈都探出了腦袋。
馬車前進的道路盡頭,一間主體為磚紅色的古典莊園靜靜地矗立在夜色中。
它大門敞開,紅毯從城堡門口一路鋪出來,身穿北地傳統仆人服飾的男女侍者分列兩邊。
“這……這是什么人?”灰月不禁皺眉。
“安德烈·穆西亞因,圣西廷授封的最后一位大公,是王庭和圣殿之間的紐帶。”
頓了頓,海涅補充道:“他還是圣西廷上一任侍奉者的情人。”
灰月一愣:“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海涅嘆了口氣:“可那位侍奉者是希婭拉的老師啊。”
“哦……”
灰月逐漸理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