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
僅僅半個小時,海涅便親眼見證了鬧鬼農場的紅褐色土壤變成了土黃色。
僅是溫和的圣光擴散開,肥沃的田野就成了枯黃結塊的龜裂大地,踩上去暖烘烘的。
他對圣光的霸道也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溫和的尚且如此,等三座蓄能井的圣光一齊釋放……
難怪這里后來變成了“灼熱山谷”。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被幻咒、亡靈邪法侵害的士兵都醒了過來。
他們從礦洞或是其他地方鉆出,林林總總剩下接近二十個人,為首的正是之前和空氣舌吻的那位。
他似乎保留了部分中咒時的記憶,帶著尷尬的表情主動來到海涅面前。
“是……是閣下救了我們?”
海涅點點頭:“是的,我是領主的法術顧問海涅。抱歉,本來要和你們一起出發的,但我的馬車在半路上壞了,所以來晚了。”
士兵聽出了他語氣里的揶揄,顯然是對亞瑟頗有微詞。
但他也不敢多說,只能陪著笑臉。
“不不不,一點都不晚,多虧了您,我們的弟兄們不至于都交待在這里,還有亞瑟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杰倫·本德,大人。”
杰倫立正敬禮:“我是本次行動的隊長,是一名二級戰士。”
“你好,杰倫。”
海涅差點習慣性說唉喲不錯哦,但他想起自己現在是原住民,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然而身后這三具骷髏也沒有就這個名字發表任何看法。
看樣子在他們的年代周董也成了過去,或者干脆是平行世界,就沒有這個人。
杰倫他們一共來了二十四個人,死了五個,剩下人均帶傷。
這群人戰斗力尚可,對上由農奴改造的血仆基本都不落下風。
再加上戰士的恢復力和抗揍特性,以及擴散的圣光對于其體內殘存能量的凈化,大部分人保留了完整的行動能力。
不用海涅指揮,他們便將同伴的尸體和長官亞瑟搬上了車。
海涅的馬車跟在他們后面,一起踏上了歸途。
絳露和三具骷髏共處一個車廂,氣氛安靜的十分詭異。
薩總:“夏老師,她為什么老盯著你看?”
“可能因為我的紅頭巾比較帥吧。”
捉羊:“帥個鬼啊,你就像個偷地雷的。”
夏老師:“啊對對對,您現在有信念祝福,您說什么都是對的。”
薩總:“瞧你這副為了dps什么都可以舍棄的嘴臉。”
捉羊:“你們也不要太迷信這種‘三秒內所有攻擊必暴擊’的buff,這里不是游戲,是現實,效果不一樣的。”
夏老師:“確實不一樣,我分明看到海涅的電擊法杖都爆管了,這buff比游戲里猛多了。對了,有什么消耗嗎?”
捉羊想了幾秒:“似乎沒有消耗,但冷卻時間切實存在,就好像肌肉疲憊的時候對下一次動作有個預估,逞強會導致動作變形這種。
“說起這個,哥們突然想較真了。咱們現在是骷髏,不用進食但不知疲倦,那驅動我們的能量是什么?如果是魂火,那支撐它燃燒的又是什么?”
夏老師忍不住吐槽:“不愧是孵蛋畢業的,你怎么還糾結這個?”
薩總驚嘆:“羊哥是高材生啊,我還以為你們這種高材生不玩游戲呢。”
“別跑題啊薩總,認真思考一下我的問題。主要是我吸了那么多圣光,泥牛入海,音信全無,現在慌得一批。而且我覺得想清楚這一點可以解決我們一直以來‘沒法學技能’的問題。”
兩人都沒有什么好的見解,倒是海涅思緒紛飛。
捉羊的猜想是對的,他們是亡靈生物,靠魂火驅動。
但他們不是亡魂,不用抵消來自冥界的吸引。
一般亡靈法師召喚游魂附著時,首先要支付一部分精神力作為“租金”。
之后每一次下達指令后同樣會消耗精神,類似于“使用費”。
這也是大多數亡靈仆從都呆呆傻傻的原因之一,即節能模式。
但他一直沒這個困擾,他們仨召出來后就是獨立個體了。
所以是什么支撐他們的行動呢?
與此同時絳露也很納悶。
她觀察了一路,都沒從眼前的骷髏和車外的海涅身上察覺出任何“強者”的氣息……
但凡強大的亡靈生物都能從其魂火的強度來判斷實力。
所以到底是他們善于隱藏,還是自己感知不夠,完全被騙了呢?
這輛馬車上裝滿了苦惱的人。
它苦惱地駛回烏木鎮。
……
海涅沒想到小喬治會親自前來迎接他,還一路陪同他到了書房。
書房里。
海涅簡單描述了自己見到的戰斗過程,以及和迪倫·吉蒂勒交談的結果。
喬治很滿意。
他對海涅氣勢上的不卑不亢以及始終掌握著主動權表示了高度贊賞,用力拍了拍海涅的肩。
“干得不錯!”
但很快他就皺起了眉。
沉默良久。
“你是說那個吉蒂勒被騙了?”
“是的,他可能被精靈和唐納德聯手騙了。”
海涅隨即講了自己的猜測:
“礦洞里實際上是一個吸取圣光并儲蓄的裝置,這的確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鬧鬼農場周圍的圣光濃度。
“我原本只是想把亞瑟先生救下來,沒想那么多,可誰知道等我憤怒地質問對方時,那兩位吉蒂勒居然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所以我猜他們可能被騙了。
“至于更多的細節,也許您可以等亞瑟先生醒來后問他,我不建議你當面詢問那位吉蒂勒,這無異于直接罵他愚蠢。”
喬治冷笑:“我還要顧忌他的臉面?”
海涅沒有接茬。
迪倫也好喬治也罷,都死要面子。
他說什么都不合時宜,還是等他們情緒自然平復比較好。
喬治思忖了幾秒,忽然道:“唐納德跑了,他的家里只剩下幾個不知情的傭人。”
海涅先一愣,隨后點頭:“應該的。他去了哪兒?”
“大概是南邊吧。他本就是南邊的山民,我還小的時候他就幫我父親處理山民和矮人的貿易。對了,你這次損失不小吧?”
喬治看向他:“我聽人說伱連馬車都丟了,早上還去白銀集市買了不少東西。”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您銳利的雙眼。”
“別貧了,去找我的管家報銷吧。”喬治拍了拍他的肩,笑罵道:“你可以適當多報一些,但不要把我吃窮了。”
“是,領主。”
“這兩天就待在我這吧,你的家里可能不太安全。”
“……好。”
海涅心道你丫就是怕死,讓我免費做護衛,難怪前面又是示好又是大出血的。
兩人又聊了些領地周邊的情況,喬治為海涅普及了一部分地域文化常識。
臨走前海涅故意問:“那……俘虜呢?”
喬治一愣,隨后笑道:
“打獵的規矩,誰獵到的歸誰。”
……
晚飯后,海涅白嫖了一輛馬車,并在白銀集市補充了此行消耗的全部箭矢。
夜色降臨,他回到房間。
這時也迎來了今天的重頭戲。
“絳露女士,您吃了嗎?”
精靈被捆的結實,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看樣子是吃了。”海涅自言自語道。
三尊骷髏魚貫而入,靠墻站著。
就差給他們發根棍子跟著喊“威——武——”來營造氣氛了。
絳露看到薩總鼓鼓囊囊的箭袋,冷笑道:
“你又把我的匕首拿去賣了?”
“那倒沒有。”
海涅將那把柳葉形的匕首放在桌上。
他本來打算賣的,但聽見夏老師在哀嚎“別啊,我說不定也要學技能了”。
于是他就放棄了。
確實,也該考慮學技能的問題了。
這不就有現成的導師擺在面前。
“我們來談談你欠我錢的問題。”
絳露皺眉:“我什么時候欠你錢了?”
“今天早上,因為你的委托,我損失了一輛馬車。”
“呵……”
絳露不屑地笑笑。
馬車能值幾個錢?
海涅:“這輛馬車先記個15金幣。”
“??什么破馬車能值15金幣!?”
“重點不是材質和馬的種類,是情感。”
海涅點著胸口,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我和那匹馬有感情的,這錢是彌補我的情感創傷,都算要少了。
“然后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戰損,包括但不限于一支破空箭和三支破魔箭,加起來就要你20金幣吧。”
一旦接受了馬車15金幣的設定,再來看這些被定價20金幣的戰損……
居然還很劃算?
不對,劃算個鬼啊!
絳露很快反應過來,正要反駁,忽聽對方繼續道:
“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項,封口費。”
絳露的身體沒來由的坐直了。
精靈耳朵也抖了抖。
“她緊張了。”
一旁的夏老師銳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