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的印刷機“吧嗒”作響,一張張帶著油墨味道的紙張被印刷了出來。
因為有之間的底稿在,只是很快的功夫,五千份的報紙就被重新印刷了出來。
黃為先派來的人也都到了,為了保險起見,黃為先不僅多派了十個人,連著他自己也匆忙趕了過來。
這些新印刷出來的報紙被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交與了領頭的一人。
吳泰站在報社的門口,手中抓著一個煙斗,大口的抽著。
雖然此處報社附近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但他卻能夠感受到,暗中已經有多股力量將此地封鎖,根本不讓他們將消息傳出去。
《喉風報》,雖然為喉舌,但此刻卻被人家掐住了喉嚨,堵住了口舌。
便是腹中有千言,也傳達不出去只言片語。
“仁孝,我實是沒有想到,這群人手段會如此卑劣。”
吳泰遙望著遠處,隔著百多米的距離,他能夠看到福壽館那被厚厚簾子遮蔽起來的大門,以及門口偶爾轉悠過得幾道身影。
這些日子以來,對方接連的小動作,讓他有些筋疲力盡之感。
整個福州城,這群人的勢力太大太廣,他們這些外來戶,在力量上差得過于懸殊。
黃為先的眉頭也擰成了疙瘩,雖然自家的勢力也不小,但那些賣大煙的靠著利益的維系,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絡,遠遠不是他這么一個人能夠對抗的。
更何況,這些煙販的背后是官府。
他倒是有心再像上次那般,以報社作為牽頭,搞一次“拒土大會”。
但是,上次的“拒土大會”雖然聲勢頗為浩大,但是主體構成卻是鄉紳、學生和底層民眾,一旦遭遇官府出面,他們這些人就如同散沙一堆,沒有了什么作為。
更何況,經過上次的失敗,恐怕再想要組織起那么多人,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就在二人沉默的功夫,黃為先帶來的三十多人和報社的幾個工人就向外走去。
幾個工人用擔子將報紙給挑著,而黃為先的人則圍成了一團,小心的將他們保護在中間。
這群人的腰間,各自都別著短棍,若是真遇到襲擊,也能抽出短棍來對敵。
“諸位,一切小心為上!若當真遇到不可抵擋的危險,便立刻回返!”
吳泰沖著眾人一拱手,雖然這福州城看似有秩序的存在,但這些秩序卻是他們敵對者樹立起來的。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有著天然的壓制。
眾人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他們快速的向著街道上走去,一群人浩浩蕩蕩。
別看只是三十多人,但走在一起,卻非常有威懾力。
街道上靜悄悄的,看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但眾人卻好似面對著一汪深潭,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有無窮的暗流潛涌著。
吳泰的右手下意識的攥緊了煙斗,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
“蓬。”
就在所有人一顆心懸著的時候,忽然之間,十數個紙包被從街道兩側的二樓上扔了下來,這些紙包在半空中就爆裂開來,白色的石灰紛紛揚揚的落下,兜頭籠罩在所有人的臉上。
石灰細密,一入眼,便疼痛難忍。
雖然這三十人大多身材壯碩,可是再強壯的人,眼球也抵擋不住石灰的侵襲。
只眨眼間,陣型就亂了。
而后,四處的街道中沖出來十幾個人,這群人各自手中舉著木棍,上前就沖著報社眾人一頓亂打。
眾人突然遭受襲擊,眼睛無法視物,也不知道攻擊是從什么方向傳來,頓時被揍得滿臉是血。
那擔子上的報紙,被一腳踢散,又被人用力的碾了幾腳,散落到了一旁的污水溝了。
看到這一幕,吳泰只覺得目眥盡裂。
這群人越來越囂張了,這一番動作分明就是故意挑釁。
但是,與他的憤怒同時升起的,是深深的無力之感。
他感覺到這群人組合成了一張大網,將報社包裹的密不透風。
難怪古人常說,文人造反十年不成。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夠做事情的人,絕非有一腔熱血便成的。
你要比那些惡人更惡,手段更狠更下作,你才能戰勝了他們。
否則面對那些沒有底線的反對派,你會被吃的死死的。
就像如今這般局面。
在這一刻,吳泰忽然想起了幾日之前,吳玄之與他說的那句話:
“有了人心才有凝聚力,但有了槍,才有戰斗力!”
是啊,若是現在有槍,恐怕……恐怕就能破局了吧。
吳泰從未如此刻這般的渴望著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若是他有槍,有隊伍,這些腌臜之輩,統統都是槍下之鬼。
底線,是跟有底線的人談的。
規矩,是對講規矩的人用的。
面對這些不講規矩的人,那就直接把牌桌都給掀翻了,用槍桿子逼他們按自己的規矩辦事。
這一刻,吳泰的心中升起了許多明悟。
“可是……哪里有槍呢?”
“駕!”就在他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的時候,忽然之間,遠處傳來了馬車疾馳的聲音。
“駕駕駕!”
在遠處的街道上,能見到十幾輛馬車連成一線,向前沖來。
馬車的速度很快,馬蹄聲猶如密集的雨聲,相互間連成一片。
那馬車上也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似乎非常沉重的模樣,車輪與不平坦的地面撞擊,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
“蓬!”
一架馬車重重的震顫了一下,而后一個木箱子便自車廂內掉落了下來。
那木箱子砸落在地,登時就摔成了碎片。
里面的東西卻暴露了出來。
一桿桿嶄新的M1873步槍暴露了出來,木質的槍托,黑沉沉的槍管,雖然就這么靜靜的躺在了地上,卻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砰砰砰!”
那些駕駛著馬車的車夫,伸手從車廂中掏出了槍支,接連按動扳機,向天空開火。
每一聲槍響,都響徹在眾人心頭。
“蹲下!不想死的統統蹲下!”
那些車夫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持著長槍,口中大聲的呼喝著。
人如虎,馬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