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器官是妖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吳泰

一艘冒著黑煙的客船停靠在了福州港,一眾客人提著行禮下了船。

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頭上戴著禮帽的男子,走在了人群的最后。

“吳先生,可算是把您等來了。”碼頭的邊上,幾人迅速迎了上去,重重的和那男子握了手。

“先去住處吧,這里人多眼雜。”那男子點了點頭,隨后便與眾人上了早就備好的黃包車,消失在了碼頭。

男子自車上探出頭去,看著街道兩側。

要說起來,福州是清朝較早進入現代化的城市,自鴉片戰爭后,便作為五口之一正式對外開放。遠處能夠見到不少高聳的教堂,因為在西方文明入駐這個城市的時候,宗教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只是,在那些高大的西式教堂之下,卻是連綿的低矮的房屋,看上去毫無規劃,結構錯亂,更兼之常年沒有修葺,幾乎不能容身。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城市。

一個貧窮和富裕混于一處的城市。

四周的店鋪多半沒有在營業,招牌破敗,早就沒了半點人氣。

但唯有大煙館,依然還熱鬧著。

穿著利落的伙計站在門口,見有老顧客來了,便趕緊掀開簾子,把人給迎進去。也有一些打扮寒酸的,那就必須得先驗明兜里的銅板,若是能拿的出錢還好,便換一副笑臉。

若是沒錢,則立刻翻臉,呼喚打手把人給轟出去。

幾乎每一個煙館的附近,都能見到不少面黃肌瘦,形容枯槁的人橫躺在角落。

一路走來,幾乎觸目驚心。

“唉,這洋煙倒是禁了,和土煙又開始了,這可什么時候是個頭。”一旁在黃包車上,一個穿著馬褂的中年人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這官府不管嗎?”吳先生看了一圈,忍不住有些皺眉。

“官府?您當這些大煙是哪兒來的?這些大煙所獲的利潤,官府占了大頭。”馬褂中年人搖了搖頭,雖然心中憤怒,但還是忍不住的壓低的聲音。

事實上,雖然朝廷喊了這么多年禁煙的口號,禁的都是洋煙,對于土煙的態度則比較曖昧。

包括當年的虎門銷煙,也是如此。

對于朝廷來說,相比起大煙殘害國人的身體素質,更加嚴重的行為是洋煙入侵所帶來的白銀外流。

這些年來,朝廷的財政越來越困難,各地的府衙也得想辦法創收。

似大煙這種種植制作簡單,利潤又極高的事物自然不會被人遺忘。

黃包車沿著街道一路奔馳,穿越了半個福州城,才在一處府邸面前停下。

那吳先生在眾人的安排下,進入了府中。

“吳先生,您可是讓我們好等啊。我去年還去廣州準備拜訪您,卻聽聞您出國了,終究是無緣能與您見上一面。”進了府內,眾人的心情才放松了下來,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廣州不太安全,我去了一趟日國避避風頭。”吳先生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又把大衣給脫了。

如今這福州可是最熱的時候,他在海上還不覺得,下了船都出了一身汗。

吳先生的年紀大概在三十四五歲的樣子,不高不矮的個頭,能看得出來,他的五官長得還是不錯的,就是面容有些圓潤。

鼻梁上架著金絲眼睛,看上去有些文人的書卷氣。

“您此次前來,可是有什么打算?”馬褂中年人開口問道。

中年人姓黃,名叫黃為先,是福州本地的商賈,如今也是福州咨議局的議員。

“我聽聞伯循在滬城創辦了《民呼日報》、《民吁日報》,批判時事,喚醒民智。便欲效仿,在福州也創辦一份報紙,以承接滬廣二地。”吳先生推了推眼鏡,開口說道。

“只是創刊?”黃為先試探著問了一句。

吳先生點了點頭,表示了肯定。

黃為先不由得有些失望。

吳先生,大名吳泰,字雙安,此人是同盟會的元老之一。

不過,他在同盟會里的地位也比較特殊。

這個特殊不是他的身份多尊貴,而是他處于各個派系的邊緣。

同盟會本來就是由華興會、興中會等團體組成,這些人都是依靠鄉黨維系在一起,而吳泰既不是黃興一派的湘人團體,也不是孫生所在的粵人團隊,這兩派的人跟他的關系都不遠不近,而他本人又沒有想法真的加入哪一派。

事實上,他對于這些人的很多理念都是不認同的。

就比如說,這些人近些年來在各地都發起了起義,但卻沒有指定行動詳細的一二三計劃,只是聯絡了各地的會黨,糾集了一群人,便直接發動起義。

要知道,各地的會黨大多數都是商人和幫會。

這些人的局限性太大,且私心太重,起義之處或許聲勢浩大,但只要清兵緩過神來,就會很快被撲滅。

而且,這些情況的很大一個弊端就是:槍桿子到底被誰掌握著?

雖然最后名義上這場起義是同盟會領導的,但實際領兵的卻是當地人,軍隊里面也都是當地人?就算是僥幸成功了?那勝利的果實應該歸誰掌握?

這種情況,只會培養出一個個地方的軍頭軍閥而已。

他一直堅持的是要練一支屬于黨派自己的軍隊,且一定要淡化掉士兵身上的鄉黨特征,強化盟會的概念,再聘請洋人教官來訓練,這樣才能訓練出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

也只有這樣,他們的說話才有力量,革·命才能徹底。

否則的話,他們的一切行為,只會把這個茍延殘喘的國家徹底的拖入一個四面戰火的僵局,百姓受到的苦難,也將會一下子被無限拉長。

只可惜,響應他這個說法的人實在是寥寥。

倒不是其他人沒有這方面的遠見,實在是同盟會的資金缺乏,甚至當年還接受過日國的資助,在內部引起了很大的動亂。

國內的情況,出乎意料的惡劣。

同盟會的情況,也遠比外人想得要更加復雜。

吳泰此次孤身來閩,實際上也是想要與同盟會內部的勢力暫時避開,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