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赫這話,其實不假。
他能夠暫代總督之位,背后都是吳玄之的謀劃。
無論是趙爾豐遇刺,還是四川保路運動,吳玄之都是直接主導者。
川中的一灘水被攪渾,朝廷的選擇余地并不多。
“老三,我在過來的路上,也想了許多。但如今川中局勢復雜,若是當真一味鎮壓,恐怕會適得其反。所以,我上任之后,還需要你的幫助。”兄弟二人在敘了會兒舊之后,便談起了正事。
吳玄之端起了茶碗,輕輕喝了一口。
“如今朝廷與地方的矛盾,無非就是一個‘錢’字。這幾年南方亂得厲害,朝廷填補進去不少錢,若非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又何至于將鐵路的運營權抵押給洋人。現在朝廷退不了川中鄉紳百姓的錢,我就是說破了嘴皮子,那些鄉紳也不會妥協的。”
吳赫哪怕遠在京城,也把川中的局勢看的清楚。
既然沒辦法用錢來解決問題,那就只能武力鎮壓了。調兵練兵倒是吳赫的強項,但他本身就是川中人,讓他拿起刀兵去殺向家鄉父老,他還真做不到。
“我想要兵不血刃的解決問題,就只能靠你了,你人脈廣,或許可以讓那些鄉紳消停消停。”吳赫是個軍人,并非是政客,相比起解決問題,他更擅長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為什么要解決問題呢?”吳玄之放下了茶杯,忽然說了一句。
“什……什么?”吳赫有些聽不明白。
“你為什么能夠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吳玄之看著吳赫的眼睛。
在對方還未回答的時候,他又繼續開口,“你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是因為這里出現了大問題。這里的問題解決了,你就得乖乖的回去。”
吳赫不過是三十出頭,又不是滿人,如果不是情況危急,他是絕對坐不上總督之位的。
“你需要做的,就是一個字——‘拖’。”
“那我來這一趟干嘛?就是來混日子?”吳赫皺著眉頭。
雖然他的年紀比吳玄之大十歲,但兩個人的性格卻截然相反。吳赫的脾氣反倒更為氣盛,吳玄之則偏向于深沉內斂。
“誰讓你閑著了,總督統管行政、軍事大權,厘治軍民、綜制文武、察舉官吏、修飭封疆……這里頭哪一件事不值得你去做?遠的不說,現如今十七鎮不滿編,你不考慮著把人先填滿嗎?”
吳玄之例舉的事情,都是總督的工作。
“你別岔開話題,那這件事就不管了?萬一那些鄉紳造反怎么辦?”吳赫非常不解。
“造反?你知道造反需要什么嗎?”吳玄之忽然笑了起來,笑的吳赫有些心底發毛。
“造反至少要有兩個東西,一個是人,另一個是槍。在如今這個時代,后者比前者更重要。你知道,之前川中、湖廣、云貴那些造反者的槍是哪來的嗎?”吳玄之微微湊近,開口問道。
吳赫心臟一顫,忍不住崩出了一個可怕念頭,但卻不敢多想。
“他們的槍,都是我提供的。現在,只要我不給他們提供槍,他們就硬不起來。”吳玄之身子往后一靠,原本空氣中有些凝滯的氣氛頓時松動了起來。
“就在這黃龍溪,我最近新引入了一條槍支彈藥生產線,每月能生產M1873步槍5000支,4440子彈六萬發。”吳玄之再次的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炸的吳赫暈暈乎乎的。
他們三兄弟中,吳玄之是最無欲無求的。
現如今,大哥在海外工作,與同盟會的人往來密切,甚至是創會元老之一,主要就是給組織提供金錢。他則是進入了朝廷,一路攀爬,現在已經到了代理總督的職位。
吳玄之則什么官身也沒有,最多就是在眉州的哥老會掛了個二當家的名號。
跟兩個兄長一比,他就顯得沒那么出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