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呆愣了一會兒,猛然焦急起來,追到神樂治綱身后就問道:“祖父,發生了什么事?您不是答應我了嗎?”
神樂治綱在樓梯那兒停住了步子,微笑道:“我沒答應過你任何事,陽子。”
陽子這才想起,神樂治綱從頭到尾只有過模糊不清的暗示,根本沒親口表明過態度,頓時又愣在了原地。
神樂治綱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是他拒絕了。”
陽子回過神來,驚訝之極:“歐尼桑拒絕了?那不可能,他……他答應過我的!”
“他已經有了意中人,而且心意很堅定,堅定到可以說了不起的程度了。”
“意中人?是……是誰?”
“福澤家的兩位小姐。”神樂治綱有話直說,覺得讓孫女早點死了心也好,而陽子腦筋急轉——福澤家的兩位小姐?怎么可能是兩位?就算真是兩位……不可能是冬美姐姐,她和歐尼桑關系好,整天吵架,也不太可能是雪里姐姐,雪里姐姐傻傻的,心理年齡頂多八歲,那還有誰?春菜姐姐嗎?難道是……夏織和夏紗?
自己離開的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世界混亂了嗎?
她摸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問問真實情況,但手指落到1號快拔鍵上時又遲疑了。
也許是祖父不滿意歐尼桑,在欺騙我,其實根本沒問;
也許是歐尼桑有什么難言之隱,只能選擇拒絕;
也許這里面有什么誤會,歐尼桑不是說話不算數的人;
也許祖父強迫歐尼桑答應什么條件,歐尼桑無法同意,最后兩個人又達成了什么協議……
不行,這種事必須要當面問清楚!要看著歐尼桑的眼睛問清楚!不能打電話!
幸福不容錯過,只要見到就要全力抓緊,不允許犯任何錯誤,哪怕再微小的錯誤也不允許!
陽子低著頭一時沒說話,心中只是盤算種種可能,而神樂治綱當她接受不了打擊,嘆了口氣,安慰道:“要是心里難過,哭出來會好過一點,沒關系的,陽子。”
陽子低頭輕搖了搖,接著抬頭燦爛一笑,認真說道:“我沒難過,祖父,我也不會哭。歐尼桑說過,哭泣是最沒用的行為,有時間去哭泣,不如再嘗試努力一次,看事態能不能好轉。”
“那你現在準備怎么做?”神樂治綱有些驚訝,第一次發現了孫女身上還有這種韌性。
“我還沒想好……我現在想靜一靜,我可以在花園散散步嗎?”
神樂治綱深深望了陽子一眼,輕輕頷首:“去吧!”
他轉身上了樓,回到了自己房間由傭人幫著換衣服,而衣服差不多快換完時,管家敲了敲門進來說道:“先生,大小姐從花園爬墻離開了。”
神樂治綱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己臉上那礙眼的的老年斑,沉聲問道:“有受傷嗎?”
“沒有。”
“讓人保護好她的安全,天黑時把她帶回來,其余的事不用管。”
“是!”管家應了一聲就退下了,而神樂治綱揉了揉眉頭,心中有些不舒服——這是半年來乖巧的孫女第一次主動“越獄”,就因為一個臭小子。
不過又有些心喜,年紀這么小就開始長大了,總算不是軟弱之輩。
北原秀次在東聯不遠處下了車,然后看了看表,耐心等待了一會兒,果然看到冬美一個人踢著石子走了過來——人緣不好是真的慘,除了北原秀次,沒人樂意和她一起上下班。
冬美也很快發現了他,有些心喜的跑了兩步,但馬上又慢了下來,走近了才問道:“陽子現在過得怎么樣?”
做為立志成為五好男友的北原秀次,自然會向女朋友通報行蹤,而冬美也沒在意,她知道陽子曾經對他意義重大,那專門拿出一晚時間來去敘敘舊完全可以理解。
北原秀次認真看著身前矮矮小小的1/2女友,微笑道:“她很好,比我想象中還好。”
冬美有些替陽子高興,但很快注意到了北原秀次異樣的目光,那目光十分復雜又透著灼熱,不由驚訝問道:“你……你為什么要這么看著我?”
她趕緊低頭檢查了一下衣服,沒發現不對,又理了理頭發,發現呆毛也沒翹著,正莫名其妙中,就被北原秀次一把擁到了懷中,而北原秀次輕笑道:“沒什么,就是有點想你了。”
冬美被抱了個結結實實,臉貼在北原秀次胸膛上,又聽了他的話,頓時大是害羞,情不自禁就開始掙扎:“你你你干什么?你……這……路上有很多人,突然發什么神經?”
但只三秒鐘,她就軟化了下來,任由自己被北原秀次圈在胸前,低聲問道:“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北原秀次平時性格不是這樣的,她有點懷疑這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北原秀次撫摸著她的秀發,輕聲道:“沒什么事,只是剛剛發現,你原來價值萬億!”
他這個擁抱其實算是在道歉,面對神樂治綱開出的條件——雖然沒明說,但聰明人之間不用什么都說明白了——面對著當時的豐厚條件,他是有過動搖的,雖然時間很短暫,但他確實動搖了,幾乎想去拿那把鑰匙。
只是他腦子里總算還有那么一線清明,總算問了自己一聲……那是自己想要的嗎?付出的代價會不會讓自己遺恨終身?
他不想要,他不想繼續別人的傳說,他想試著擁有屬于自己的傳說,哪怕為此累成一條狗也在所不惜。
他想靠自己勇登頂峰,一路披荊斬棘,揮汗如雨,而不是坐直升機到達離山頂一步之遙的地方。
雖然這有可能導致永遠無法登頂,甚至半路摔死,但他仍然想自己來——他可以允許別人依賴他,但他不會允許自己去依賴別人。
他也不想放棄自己對小蘿卜頭和雪里的承諾,他已經計劃好了三個人未來的生活,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更不想辜負冬美和雪里對他的一片情義……雖然這改變不了這倆女朋友很讓人蛋疼的現實,但他仍然不想辜負。
他不想得到某些東西,卻讓冬美和雪里傷心難過,替他付出代價,那樣他就不是他了,他接受不了自己變成那樣一個人……
也許冷酷無情之輩會很輕松拿起那把鑰匙,但他不行,至少現在的他做不到。
他是拒絕了,但動搖過,這讓他感到慚愧,感覺要換了冬美和雪里根本不會在心里衡量什么——冬美會認為受到了侮辱,當場翻臉,破口大罵,而雪里八成會很坦然拿起鑰匙,伸手就擰,擰完再把鑰匙還回去,一無所覺,只當助人為樂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她樂呵呵擰上一會兒,把落地鐘里面的機簧當場擰崩了,然后跑回來找冬美要錢賠人家,自己腦袋瓜子被打的砰砰作響還一臉委屈。
更重要的是,他還感覺有點對不起陽子,又心痛暫時失去了這個乖巧的妹妹……
總的來說,他當前心態很復雜,只能說是修養還沒大成,但被他抱在懷里的冬美整張小臉都紅透了,拿頭亂蹭他的胸口,都不知道看哪里好了,心里卻很甜,不過嘴上卻不高興地嘟囔:“一大早的,好好的怎么說起情話來了……切,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是不是攢了好多襪子沒洗?”
她可不覺得她能值萬億,她這輩子理想狀態是能當上高級白骨精,一輩子拿到23億円的薪水就超級滿足了。
北原秀次扶著她的肩頭把她拉離了懷抱,無奈笑道:“我不用你幫我洗襪子。”
他自己又不是沒手,他自己會洗,在福澤家集中起來洗只是為了省水省電……
冬美仰著小臉看著他,有些困惑地問道:“那你突然對我說好話干嘛?不過,要是不太過分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不會是褲衩吧?”
北原秀次嘆了口氣,價值萬億的蘿卜頭也就這德性了。他陪著冬美往東聯走去,笑道:“不用你做任何事,就是想抱抱你。”
這心靈港灣雖然天天下雷陣雨,但也是心靈港灣,抱了抱,自己心情確實平靜了不少。
冬美挽著他的手臂,關心的追問:“確實沒什么事嗎?”
“確實沒什么事。”北原秀次沒打算細說,不想讓冬美多心。
冬美懷疑是他見了陽子一面,又想起以前了,便沒再多問什么,但心里仍然特別甜——這升級成了正牌女友待遇更好了啊,一大早竟然可以聽他說情話了,不錯不錯!
雖然明知道是假的……萬億,哈哈,不過聽了仍然很開心啊!
兩個人就那么手挽手走在路上,不再躲避別人的異樣目光了。其實真不在意了,那玩意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他們坦蕩蕩的,別人最多看兩眼就算了,畢竟不犯法。他們一起進了東聯,到了八樓才分開,冬美美滋滋白了他一眼,繼續去當觀察員,而北原秀次含笑去了四十二樓的審查部。
嬌俏小秘書武村洋子已經來了,精神相當抖擻,正把茶葉進行歸類——北原秀次愛喝茶,或者說有茶的情況下不會喝咖啡,她特意打著丹羽亞利香的旗號又申請了一批好茶葉。
她看到北原秀次來了,連忙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心中好奇北原秀次去神樂家作客有什么見聞,但也不方便問,只是請示道:“北原桑,今天有什么特別安排嗎?”
北原秀次笑道:“我想查點資料,稍等我列個清單給你。”
“好的,北原桑,有事只管吩咐!”武村洋子加倍客氣,她借著北原秀次的由頭已經和加藤康搭上線了,以后說不定能成為東聯總裁嫡系小跑腿,對升職大有幫助。
北原秀次沖她一笑便去辦公桌那里坐下了,開始列資料清單準備嘗試一下——假設不知道日本經濟要崩潰,那自己能不能通過各種信息判斷出會發生崩潰,甚至能判斷出崩潰何時來臨?
想來神樂治綱也是通過收集各種信息,從各種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了種種跡相,反復核對,認真思考,最后才下了決心去冒險,那沒理由自己不行。
他不服,他想試試,趴在那里思考自己要是在那個時代,該收集什么樣的信息用來看透未來迷霧。
他當考試對待,坐在那里開始絞盡腦汁,轉眼半個多小時就過去了,但紙上才寫了三行字。他一時沒頭緒,但想來神樂治綱也不可能是一天下的判斷,倒沒多沮喪,只是把這三行字給了武村洋子,讓她先把對應的資料找來。
武村洋子拿起紙就出發了,心里思考著該去哪里搞這些陳年老資料,而剛出了寫字間的門就看到一個小小身影快步走來,接著很有禮貌的甜甜問道:“這位姐姐您好,我想找我的歐尼桑,他在這里實習,姓北原,請問您知道他在哪里嗎?”
“啊,北原桑,我知道,請問您是哪位?”武村洋子打量了陽子一眼,發現她年齡極小,但沒敢輕視,態度反而加倍柔和了。
“我是神樂陽子,請多關照,那個……能麻煩姐姐您帶我去見歐尼桑嗎?”陽子小臉上笑容很明媚,但小小身上的氣勢卻很足——她偷跑出來的,也沒給北原秀次打電話,直接找到了門上要當面質問。
她這是要為幸福決一死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