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透過雕琢精致的窗，落在地上猶如一層鍍上了碎碎銀屑的紗，燭火搖曳，在色澤深重的書桌上拉扯出一抹抹光影。
李路由抓緊一切時間，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離開，所以要盡力多為她做點事情，這是一個好女孩，好人應當有好報，不應該被人遺棄，李路由如此覺得。
澹臺仙陪伴著在書桌旁，纖柔的手掌從云袖里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按住長長的袖子，小心翼翼地不去攪亂李路由整理好的紙張。
她認真地看著李路由書寫的文字，她知道他為什么如此認真而急迫，他只是在抓住一切時間幫助她，澹臺仙的心中第一次從別人那里感覺到了熱熱的溫暖，原來總有這樣的人，不需要什么利益的訴求，就可以這樣無私地幫助他人。
“采云……通過云霧中密集的水粒子，分散生命力，讓徒術的施展產生幻化的效果……”澹臺仙露出欽佩而驚異的笑容，“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樣，這個人的思維完全不受到任何規則和條例的約束，她的想象力……不是想象力，應該說是創造力，她幾乎有想要怎么樣都能實現的能力，這需要什么樣深厚的基礎理論研究和對頂尖神術和徒術的分析能力啊。”
“她本身就是個和你一樣，擁有強大精神力的天才……她之所以現在比你厲害一點點，只是因為出身不同。”李路由從澹臺仙的語氣中能夠感覺到由衷的欽佩，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局限性，所以沒有把安南秀隨意搗鼓出來的《七十二變》當回事，實際上這是非常非常非常厲害的徒術？那也好，以《天下第一功》為基礎，再學習《七十二變》，至少可以讓澹臺仙充分發揮佛霓裳的力量，將來也可以早點讓佛霓裳重新凝聚意識。
澹臺仙露出微澀的笑容，她可不這么認為，對方能夠這么厲害，絕不只是出身的原因，必然也要付出許多努力和她更強大的天賦在里邊，澹臺仙覺得就算自己的家族，老師，資源再豐富，只怕也難以企及這樣的高度，畢竟對方會成為神王，澹臺仙暫時沒有這種野心。
“休息一會吧？”澹臺仙看著李路由伸了個懶腰，連忙說道。
“不用，還是抓緊時間吧。”李路由微微一笑，他當然不累，“你要是困了，就早點去睡覺吧。其實這些東西我理解的也不深，我也沒有什么好和你講的，說不定你理解的比我更通透。”
“不，我陪著你。”澹臺仙堅決地搖了搖頭，怎么可能李路由在這里幫她，她卻去睡覺呢？
“寫完這一篇，我再給你輸送一些生命力。”李路由點了點頭。
澹臺仙卻退后了一步，臉頰微紅，急急忙忙地躲到屏風后去換衣服了，她現在穿著的還是剛剛沐浴后的長袍，一會兒如果再有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說不定會失態。
澹臺仙換完衣服，眉頭一皺，輕輕拉了拉衣襟，回頭對李路由說道：“好像有一群人往我這里趕過來了。”
“那我躲哪里？”李路由放下筆說道。
“屏風后邊吧。”既然是一大群人，自然不能再躲在屋頂，畢竟只要有一個人隨意抬頭就很容易發現，澹臺仙歉然一笑，“原本你應該是最尊貴的客人。”
“主人挑剔客人，客人當然也有挑剔主人的權利，像那些勢利小人，只把你當成可以利用的人，一旦失去價值就拋棄，這樣的主人我可不想當他們的客人。”李路由當然不在意，收斂了氣息，往屏風后走去。
澹臺仙打開門，看著李路由走到屏風后，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洗完后一直看著李路由做事，卻完全忘記了收拾沐浴留下的東西，不由得臉頰微紅，瞧著院子里走進來人，卻也來不及再做什么準備了。
李路由拉開屏風，將房間的一角完全攔住，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淡怡然的香氣，卻是和澹臺仙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李路由不由得吸了口氣，然后覺得這個動作好像有些褻瀆姑娘家，即使沒有人看到，還是拍了拍臉頰自嘲，眼睛卻瞟見了一抹淡淡的粉紅，卻是今天在澹臺仙白衣長裙下包裹著的抹胸，女孩家的內衣就隨手放在那里，散發著清純干凈的誘惑。
浴桶中的花瓣靜靜地飄動著，清澈的水浸泡過澹臺仙的身子，似乎都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靈性。李路由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少女的身子自己又不是沒見過幾次，總的有些免疫力，別像個處男一樣那么容易臉紅心跳。
李路由只好集中精神，透過屏風的縫隙往外張望著。
澹臺仙看著走過來的族長，澹臺訓，還有取代自己成為族長繼承人的澹臺游，身后跟著幾個族長長老，澹臺仙心中疑惑，面色凝重起來，很顯然來了這么多人，肯定不是什么小事，至少不是為了趕她離開這間小院。
難道是李路由被發現了？這個澹臺仙倒是不怎么擔心，以族人的勢利，得知有這么一位強者和她在一起，只怕態度又是一個大轉彎，她卻依然不想讓他被他們發現，因為她看得出來，李路由盡管是個溫和而熱心的人，卻很不屑與她的族人。
“族長，幾位長老，不知道此時光臨，有何要事？剛才我已經接到仆婦的通知，明日里我會搬出去。”澹臺仙低著頭，平靜地說道，一如往日的溫順。
澹臺訓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卻又露出幾分和煦的笑容，“小仙，今日的檢測結果，想必你也有了心理準備，不必難過。”
“是。”澹臺仙微微訝異，和當時看到結果時，族長臉上的厭惡不同，他這時候為什么會來安慰自己？這種安慰澹臺仙并不需要，甚至覺得有些惡心。
“恭喜你了，你還有另外一條出路。”澹臺游抬著頭，稍稍露出些驕傲的情緒，難以掩飾心中的優越，雖然在澹臺仙開始出問題時澹臺游就知道自己遲早會取代澹臺仙，但是現在終于塵埃落定，這才終于安下心來。
看到澹臺仙疑惑的申請，澹臺訓對右邊的長須長老點了點頭，長須長老也露出幾分笑意，“老祖宗明天就會回來，既然你已經無所建樹，趁著體內生命精華本源還未消失，不如把它獻給老祖宗，他也可以延你壽命。”
澹臺仙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群人，按照李路由的說法，澹臺仙如果沒有遇到他，只怕不需要幾年之后就會死去，這一點卻沒有人知道，一般而言在別人眼里，體內擁有生命樹，澹臺仙平平安安地活個五百歲肯定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把生命精華本源交出去，那么她就只能像賤民一樣，兩百歲之內必定死去……如果沒有李路由的生命力，她的生命本源被拿走，按照她原來的身體狀況，她只怕會是馬上就死掉。
也就是說眼前這群人，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覺得她活兩百歲就夠了，即使意外地發現她居然連兩百歲都活不到，只怕也不會在意。
“知道了。”澹臺仙在短暫的驚訝之后，沉默地點了點頭，她知道這是自己在族人眼里最后的利用價值，他們也要壓榨出來……即使她的身體出了問題，但是生命精華本源，卻依然純粹，非常難得。
澹臺訓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澹臺仙，和往日里一聲素白不同，今日的澹臺仙換了一身色彩絢爛的裙子，精致繁復的花紋在視覺上略微顯得奢侈華麗，配合她溫潤纖細的摸樣卻有著一份與眾不同的淡雅沉靜氣質，臉頰上淡淡的紅暈和隱藏著朦朧青澀味道的眼睛，都散發出一種少女的誘人氣息。
可惜了……只是能夠討好得老祖宗，澹臺一族在接下來的很長日子里便可以繼續安逸發展。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院子你繼續住吧，不用搬了。”澹臺訓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掌握這個小女孩，也不在意這時候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只是為族人犧牲自己，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也無需再多說廢話，不過還是安撫一下吧。
“族長……這個院子……”澹臺游急了，他已經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就準備明天搬進來，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走吧。”澹臺訓不滿地看了一眼澹臺游，等澹臺仙獻完生命精華，自然會把她趕出去，著急什么？說起來澹臺仙確實比澹臺游更適合當族長，無奈她自己廢掉了，不得不選擇修煉天份最高的澹臺游，一想起這事，澹臺訓又忍不住厭煩起澹臺仙，轉身和一眾長老離開。
“廢物。”澹臺游落在最后，將不滿發泄在澹臺仙身上，冷笑道：“你最好識相點，趕緊離開，不然別怪我不講同族情誼。”
同族情誼？這種東西什么時候存在于澹臺一族中？澹臺仙黯然地垂下眸子，沒有理會澹臺游，輕輕地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