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放下信紙,緩緩轉頭,眼神復雜地看向油畫中的騎士。
不管怎么看,馬庫斯的佩劍都和“灰夫人”這個名字不相般配。
當然,這不重要,也與許非無關,所以他很快就收回目光,開始搜尋有價值的物品。
不出意外的話,馬庫斯就是這座監獄的管理者,也就是拉克·勞文手稿中提到的典獄長。
典獄長的辦公室里怎么可能沒有好東西?
許非繞著書桌轉了一圈,沒有發現抽屜,于是將視線轉向右側墻角。
墻角立著一套組合柜,上半部分是書柜,柜門半開,落滿灰塵,柜板上放著幾本厚重的書籍,通過尚未朽爛的封皮,許非大致看出這些書籍的主題分別是“盔甲的保養與修護”、“戰馬的訓練要點”、“重裝步兵與騎兵的對抗”、“輕騎兵與戰地法師的配合”、“戰爭的指揮藝術”。
可惜,這些書籍在漫長的時間里遭受濕氣和霉菌的破壞,已經無法閱讀。
接著,許非打開書架下的儲物柜,驚喜地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銀之血。
在儲物柜第二格里有個密封性極佳的鐵盒,盒子里裝有一支細長的銀瓶,拔開瓶塞,甜美的氣息便從瓶中溢出。
許非啜了一小口,饑渴感立刻消失,他心滿意足地收起銀血瓶,繼續翻找,陸陸續續從儲物柜里找出許多文件,與書柜里的書籍不同,這些文件存封在密不透風的儲物柜內,保存完好,字跡工整清晰。
搜刮完畢后,許非再次檢查儲物柜,確認沒有任何遺漏,隨后帶著這些文件坐到書桌前,按照它們原本的擺放順序逐一閱覽。
放在最上面的是兩本名冊,分別是囚犯名冊和士兵名冊,許非一目十行地翻看,在第二本名冊里找到了“馬庫斯·羅蒙斯特”、“哈里森·尤文”和“威爾·巴利”。
從這本名冊來看,渡鴉軍團是一支較為特殊的部隊,名為軍團,士兵數量卻不足一百,算上后勤人員也只有二百余人。
根據名冊的職務記錄,統帥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正是馬庫斯·羅蒙斯特,而哈里森·尤文與威爾·巴利大概是小隊長一類的基層軍官。
翻完名冊,許非陷入疑惑,渡鴉軍團有兩百多人,其中九十二人是士兵,可庭院里只有五六十具尸骸,剩下的人去哪了?他們為什么沒有收斂同僚的尸身?
許非想了一會兒,沒能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干脆合上名冊,繼續翻看其他文件。
擺在名冊下面的是一份針對詛咒之血的調查報告,署名是弗里茨學士。
許非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回憶片刻便想起,拉克·勞文的實驗手稿里有這樣一段話:“聽說北境永霜高塔的弗里茨學士在兩個月前就開始嘗試提純魔獸血液,用來維持風暴軍團那些被詛咒的強大戰士的理智,我猜想,永不淪陷的北境很快就要淪陷了。”
接著,許非又想起那本實驗手稿里的另一段話:“北境已經淪陷,假如盟國的援軍不能及時趕到,達邁斯防線還能堅持多久?”
聯系馬庫斯兄長寄來的書信,許非在腦海中串起一條時間軸。
首先是這位弗里茨學士嘗試用魔獸血液為風暴軍團中感染詛咒之血的戰士緩解血渴,很可能因此制造了一大批半人半魔獸的嗜血怪物,導致北境淪陷。
北境淪陷之后,達邁斯防線受到沖擊,馬庫斯的兄長奉命增援,他大概預感到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戰斗,于是在決戰前夕給馬庫斯寄來一封書信。
那么,拉克·勞文成功研制銀之血是在決戰之前還是決戰之后呢?
達邁斯防線守住了嗎?
許非把自己想到的問題一一記下,然后開始閱讀弗里茨學士的調查報告。
等到緊閉的玫瑰花窗外透進一縷陽光,他終于看完了這份報告。
根據這份報告,詛咒之血最早出現在卡德納斯北境以北,瘟疫般席卷了數十個野人部落,令他們互相殘殺。
而后,流淌黑血的野人開始進攻北境,他們數量不多,卻戰力驚人,并且生命力頑強,很難徹底殺死,風暴軍團付出慘重代價才艱難地消滅了這些不能再稱為人的怪物。
之后,噩夢揭開序幕,風暴軍團送回后方療養的傷員很快轉變為嗜血的怪物,軍團內驍勇忠誠的戰士也開始發狂。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和實驗,弗里茨學士最終確認,詛咒之血唯一的傳染方式是殺戮,一旦殺死被詛咒的生物,就會無可避免地感染詛咒之血。
得出這個結論后,弗里茨學士提議生擒所有被詛咒者,集中關押,再從各軍團內挑選敢于犧牲的勇士作為行刑者,由他們集中處決所有被詛咒者,然后讓這些背負詛咒的勇士自殺,最后焚燒所有尸體。
然而,這個計劃失敗了,失敗的原因主要由兩個。
第一,鮮血供不應求,無論是多么忠誠的戰士,一旦陷入血渴狀態就會立刻失去理智,瘋狂襲擊所有能看到的活物,根本不會理會長官的命令。
第二,感染詛咒之血的不只有人類,還有野獸和魔獸,它們會無休無止地襲擊城鎮。
在報告末尾,弗里茨學士留下一段話:
“所有收到這份報告的學士,請盡最大努力,盡可能地將以上內容傳遞給更多人,這片大陸上所有國家、種族必須立即停止紛爭,組成聯盟,共同對抗這場瘟疫。否則,我們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明日,而他們的明日將是文明世界的末日!”
許非放下調查報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在這個寂靜的房間,在這個漫長的夜晚,他仿佛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慘烈戰爭,與之相比,此前幾番險死還生的戰斗似乎不值一提。
許久,他長吁一口氣,后背重重靠向椅背。
“嗯?”
后背傳來怪異的觸感,許非起身看向椅背。
這把高背椅的椅背大約有近三米高,厚度接近半米,之前他只以為這是某種特殊的設計風格,現在看來,椅背里邊好像有些名堂。
他遲疑片刻,伸手在椅背上摸索一陣,找到了一個可以按動的機關。
“咔噠”
椅背彈開,內部既像禮盒又像劍匣,盛著一柄華麗的灰色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