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嬰離開的時候,它的頭已經長好了,斷尾也不是那種奇怪的新鮮,雖沒長起來,可好歹結痂了。
體內的傷勢也復原了,甚至還有突破。
沒有人知道這突破是多少,沒有人了解太清與開天細節修行到底是怎樣的。天宮眾人只知道九嬰閉關了一陣子出來,氣勢又暴漲了一截,之前因為建木之戰受傷和萬道仙宮之戰折損的怒氣都消失了,重新變得淡然有氣質。
妖獸鑿齒忙不迭地拍馬屁:“流蘇瑤光聯手,也不過如此。陛下連傷都沒,還奪得了木之本源。”
九嬰微微頷首:“她們還是有本事的。”
“是是是,只是陛下更強。”
天磐子天虹子等人有些無語地斜睨著,沒說什么。
天宮之中的人族妖族,也有隔閡。在九嬰未曾突破太清時,大家其實是吵成一團沒有一個統一聲音的,曾經趙無懷也和流蘇這么說過。
當然總體上還是一個立場,想要統治三界,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到了九嬰突破,才迅速被整合起來,統一安排行事。然后自然而然地從各說各話分成了兩派,人族和妖族。九嬰也樂見于此,倒也沒多偏心妖族,算是帝王制衡之術。
但現在風云變幻,原本差不多實力的兩族已經有了偏差。
人族變弱了……
趙無懷死在妖城,天松子栽在萬道仙宮……兩個無相的損失,不僅是整個天宮傷筋動骨,同時也讓天宮人族幾乎沒了說話的底氣。
以前可能還會嘲諷鑿齒的舔狗樣兒,現在只能斜睨不言。
他們也在等自家代言……之前趙無懷也提過,快太清的不僅是九嬰,還有別人。此人道號天隱子,自古便是人族道修代表,人族全部用天某子的統一道號,就是他帶的風,是有意與流蘇瑤光的時代做出割裂的表示。
天隱子此時在閉關,眾人都很有信心,他一定會太清。
九嬰之前還有點打壓他的意思,現在也沒這么想了,在流蘇瑤光相繼復蘇的現在、又有秦弈這種變態摻和其中,九嬰意識到天宮實力沒有原先想象的強……如今真是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
怎么也比被天外人騎進來好點。
九嬰不想被任何人指手畫腳,它只想自己統治此界,然而它知道這很難,現在也是在走鋼絲。
這就不會表露出來了,面上看去,它還是成竹在胸,仿佛流蘇瑤光秦弈全是土雞瓦狗。
九嬰在妖獸拱衛之下盤坐在云霧深處,遠遠望去,只有九對猩紅的眼眸,在霧靄中極為驚怖。
“萬道仙宮之戰,我已知矣。”云霧之中傳來它的聲音,傳遍全境:“無非是運氣不好,選了萬道仙宮,恰好是人皇遺族所聚……并非實力不及,無需喪氣。”
有幾名無臨天宮的道士行禮:“謝陛下體量。”
九嬰道:“爾等潛伏人間多年,也算有功。賜每人造化丹三粒,各領北方玄武之宿星君之職,去吧。”
道士們大喜:“謝陛下。”
做星君,是雙刃劍,既會被九嬰掐死命脈不得解脫,但確確實實能提升修行,還能借用星辰之威,某種程度上算是送了個無相乃至太清的能力使用——連流蘇都以星辰為兵,他們也能有類似的意義。
很多時候說某某術法仿佛星辰之威,那是比喻。而他們做星君,就是真能使用星辰之威,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在壽算上……可以說是無限延長,不作死就不會死。
對于這些本就是天宮派下去的人而言,這就是目的。
這批本屬天宮的人帶著喜意退去,剩下的就是人間上天者,個個都很沉默。九嬰看了看殿中的人類,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此刻人們的神情很有意思。
巫神宗好幾名乾元長老,神色灰敗,站立不安,一副很想回頭看看自家宗主什么情況的模樣。如果左擎天始終上不來,他們失了主心骨,盡是惶然。
其他如太一宗等人倒是有點躺平任嘲的意思了,既然上來了,本來就是任由安置,再也沒有自主,早就有了這種準備。沒有因為“投名狀”失敗而降罪就不錯了。
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心中開始后悔,但既然上天,又參與過攻打萬道仙宮,那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回去跟秦弈說我們又棄暗投明?這種反復橫跳,誰信任你?
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九嬰知道就算此刻自己讓他們去看大門,他們也只能認了。
不過九嬰終究還是和藹地開口:“巫神宗諸位可領西方白虎各宿,太一宗等其余諸位暫領南方朱雀各宿,來日看情況再做調整。”
眾人吁了口氣,都行禮:“謝過陛下。”
便是如今的修行不應該再有這么低級的喜怒,九嬰還是忍不住有了點志得意滿的睥睨情緒。從數萬年前拼死背刺至今,為的豈不就是這個?
再怎么弄險走鋼絲,隨時可能粉身碎骨,就為了這種恣意安置別人、享受別人敬畏討好的感受能更長久,也值得去拼一把。
九嬰也知道自己這態度不夠“太清”,但它是妖。
它的目光落在殿中最后一組人間修士身上。
那是謀算宗。
天機子始終平淡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門人弟子倒是神色各異。鄭云逸若有所思,有些神游天外的樣子,西湘子神色狂熱,興致勃勃。
九嬰把眾人神色盡收眼底,淡淡開口:“聽他們說了,此番能逃出生天,多賴閣下之力,而自始至終,閣下也一直在為攻打萬道仙宮出謀劃策,還曾廢了他們宮闕威能。”
天機子微微一禮:“應該的。”
九嬰忽然怒喝:“不過雙簧,還想賺我?”
怒喝出口,威壓降臨,鄭云逸西湘子等修行略低的盡數被壓得差點跪倒,駭然抬頭。天機子微微一晃,也有些辛苦,神色譏嘲地道:“怪不得做不成大事。”
九嬰愣了一下,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天機子淡淡道:“若說投名狀,他們只是去逛了個街,貧道才出了大力。若論事后行賞,他們一事無成,是貧道為陛下帶來了大量實力。結果他們冊封星君,賞賜丹藥,倒對我謀算宗兇神惡煞做試探。賞罰不公,從心所欲,是能做大事的人么?算我天機子瞎了眼。”
九嬰哽了一下,冷冷道:“自以為聰明,以為朕在試探?萬道仙宮之新道,便是天磐子等人一時半會都沒破解之能,你區區乾元,憑什么率眾突圍?”
“就這?”天機子啞然失笑:“你們該不會以為萬道仙宮的主宮闕改造是幾天做完的事?百年前也開始做了好不好?那時候貧道還是萬道仙宮領袖之一,預先知道一些里面的門道有什么稀奇?算了,就這水平,難怪玩不過秦弈。”
九嬰其實確實是試探,被天機子頂得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樣跟朕說話,真不怕死?”
“陛下要聽阿諛,大有人在,想聽多少聽多少。若想做點大事,最好聽得進逆耳之言,而不是只圖開心。”天機子淡淡道:“不知陛下之意,想聽的是好聽的話呢,還是有用的話?”
九嬰沉默片刻,終于避席一禮:“先生請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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